孫武仁一愣。


    “不過呢……,老天有眼,合該他落在咱手裏。”褚思桂又說道,然後坐下了。


    褚思桂:“這小子叫你給躖的,那可是累的夠嗆。擱小吳家送你走後,我就帶人急著往那趕,一路大跑小跑的,好歹七點鍾剛過我們就到下橋口了,正要埋伏呢,朝麥場裏一看,嗬,那幾個東西正擱那睡著呢,呼天倒地的,六個,一個個腿襠裏夾著盒子槍,我一眼就認出瓜屋子,你說我心裏那個痛快。”


    “他以為到家門口了,就大意了,也是累急了,要不然……,要不然,我現在還在那兒傻等呢……”


    孫武仁也笑了:“合該他這樣,有了瓜屋子,今天我們這場仗算是完勝了,你這是畫龍點睛之筆啊,今天一戰,你和七連可算是頭功。”


    褚思桂客氣了幾句,然後起身欲走。


    孫武仁把褚思桂送到七連戰士處,對七連戰士略表慰問,然後說道:“大家都很疲勞,天已不早了,回隊休息吧。”


    然後安排警衛連長王雲修把龍西昆等六個人找地方帶去看押。


    孫武仁經過一天勞頓,也是又累又困。隻是心裏還掛著一件事:劉宗禮依然未回!


    好歹等至十一點左右,劉宗禮來報,朱古村唐莊的大刀會人員請來了,人稱唐三,在大刀會中有名的硬手。孫武仁登時來了精神:“好!飯還給你們留著呢,你帶著他一塊去吃飯,吃過飯後他要什麽盡管來告訴我,我讓人去買。”


    飯後按照唐三的要求,買來了香,擺了香案。


    在劉啟玉的病榻之前,唐三點了三束香,磕了三個頭,然後口中開始絮語,咕咕噥噥念叨了老大一會,伸手拽著劉啟玉的腳下脖子,略略抬起,另一隻手把一隻空碗放在傷口下方,然後說到:“拿冷水來。”劉宗禮忙的遞過一碗冷水,唐三伸手接了,把腳一跺。


    直覺得地麵亂顫,那燈火也是忽閃忽閃的,劉宗禮心道:“好大的力道。”


    唐三自碗裏吸一口冷水,對著劉啟玉的傷口,隻見一道水箭自唐三口內噴射而出,直擊傷口,然後口中大喝一聲:“子彈!出來!”


    說也奇怪,隻聽得當啷一聲響,子彈頭落在了碗裏。直把個劉宗禮和一旁觀望的幾個戰士看的目瞪口呆。劉宗禮心中隻道邪門。卻忘記了去接唐三遞過來那隻落了子彈的白碗。直到旁邊戰士提醒,這才忙的接了。


    劉宗禮端著碗來見孫武仁,把適才看到的說了一遍,同時把碗遞了過去。


    燈光之下孫武仁向碗中看了一眼,然後把碗身旁邊隨手一放,仰臉大笑不止。


    劉宗禮看了,心中不解,怔怔的看著孫武仁,不知笑從何來。


    待孫武仁笑的夠了,劉宗禮這才問道:“大隊長,你笑什麽?”


    孫武仁以手指著那碗說道:“你再仔細看看,這是什麽子彈?”不待劉宗禮來看,孫武仁接著說道:“這是手槍子彈啊。”


    然後又歎道:“嗨,這尤莊,一個三不管的地方,那莊裏我去細細看了,連一支鋼槍都沒有,又哪裏來的手槍?”


    又說道:“你們明天一起吃過早飯,再買一條大雞煙送給唐三,就說大隊長沒有空,不能來當麵向他致謝了。”


    劉宗禮應了轉身向外便走,可心裏一直沒轉過來,嘴裏叨叨著:“連一支鋼槍都沒有,又哪裏來的手槍?這話什麽意思?那子彈是從天上飛過來的?總不能是我們自己人給誤打的吧!”


    次日晨,孫白洪與張廣宗便招集主要領導人員開會,商議如何處置被俘人員。


    朱木石:“目前,國共兩黨的主要敵人依然是日本人。韓之峰是蘇北最大的一支國民黨遊擊力量,團結韓之峰是我們的既定方針。團結了韓之峰,就相當於在南麵給我們立了一道保護牆。”


    張廣宗:“話是這麽說,隻是人家韓之峰不願意,我們是想團結,可是他蔣中正也容不下我們。他韓之峰聽我們的嗎?他聽蔣中正的。”


    朱木石:“所以啊,這就成了如何團結的問題。如今局麵,蔣中正他就是有心,隻怕也是未必有力,蘇魯交界,本就是難以轄管之地。一個韓之峰在我們眼裏,他是一支了不得的力量,隻是在蔣中正眼裏,他什麽也不是。就是算賬,也輪不到蔣中正。隻要我們的文章做好了,做夠了,韓之峰未必不聽我們的,就是把他拉過來,也不是沒有可能。”


    張廣宗:“以你之見,如何團結?”


    朱木石:“送他一份大禮,先讓他欠著我們的。”


    張廣宗:“送一份大禮?禮在何處?”


    朱木石笑笑,正欲說話,卻聽胡泰員說道:“張司令,這就得看你的了,看你有沒有心胸了。”


    張廣宗微感不快:“胡參謀長,有沒有心胸?這話從何說起?”


    胡泰員笑道:“張司令,目前,你手上就有一份大禮,就看你舍得舍不得了?”


    張廣宗眉頭微皺,略一沉思已然明白,嗬嗬一樂:“舍得,舍得,自然舍得。不過,胡參謀長,我張廣宗可得說明白了,這份大禮,可不是我一人所有,是運河支隊和蘇魯支隊共同所有,這是公產,絕非私產,與張某中心胸可沒關係。”


    眾人聽了,盡皆大笑。


    孫白洪:“這份大禮好啊,我們送他韓之峰,他還不能不收。”


    邵澗幽:“豈止不能不收,隻怕他現在正想著向我們要這份大禮呢。”


    文係淨:“他就是想要,他也難開這個口啊,鑼鼓是他敲響的,想反悔,這個音可早傳出去了,怎麽反悔?”


    張廣宗:“他開不了這個口,就由我們來成全他。這份人情,他想不欠都不行。”


    胡泰員:“我這個表弟,如果知道在這裏有這麽多高人在這裏如此誠心誠意的算計他,他還不得感激涕零?”


    眾人聽了,又是一翻大笑。


    朱木石:“胡參謀長,咱們就是一心一意想送人家一份人家心儀的禮物,那也得有合適的人送啊。”


    胡泰員樂了:“朱政委,你一份禮,不隻是送一家,你這是想送兩家,我們弟兄倆可都得謝謝您了。”


    眾人聞言,又是大笑不止。


    待眾人笑罷,孫白洪說道:“胡參謀長,這麽說這份禮你是不想要了?”


    胡泰員也笑道:“支隊長,這份禮物不隻我兄弟求之不得,我胡泰員也是求之不得,哪能說不想要。”


    孫白洪:“好,那就由你出麵,把他的人給放了,不過麵子上的文章須得做足了。”


    文係淨:“送人家禮物,也得表現出誠意來,不隻人要放,是不是考慮一下,槍也不留,讓他們一並帶走。”


    此言一出,眾人俱皆一愣。


    張廣宗:“文主任,把人還他,這個禮物已足夠大了,你還想著還槍,你這心胸可真夠大的,別忘了,這槍也是我們欠缺的。”


    文係淨:“槍彈!我們當然缺!不過,我們要想辦法從倭鬼子手中拿,這是正道中的正道,無論如何,如今是國共合作時期。蔣委員長做了初一,就想著我們做十五,這樣他就可以堂而皇之的打起反  共大旗,如此,則對抗戰不利,對我整個中華民族不利。”


    “我們得讓韓之峰知道我們共產黨人是有心胸的!讓他們知道我們是一心抗戰的,不是想要和他搞摩擦。”


    朱木石:“文主任說的對啊,另外,如果我們隻放人,卻扣著槍,在韓之峰那裏就會認為是一種屈辱,達不到我們所要的效果。”


    張廣宗與孫白洪對視了一眼,一齊點了點頭。


    孫白洪說道:“好,就這麽定了,那麽我們就連人帶槍一塊還了。”


    朱木石:“好人做到底,咱們再人家一份禮物。”


    孫白洪咦了一聲道:“怎麽,還要再送一份?”


    朱木石:“咱們總不能讓人家空著肚子走,是吧?”


    孫白洪笑了:“你是說臨走再送他一頓好酒好菜?”


    朱木石道:“正是!”


    孫白洪:“我的朱政委,咱們運河支隊和蘇魯支隊的戰士打了勝仗也沒有這麽好的待遇啊!就是咱們運河支隊的戰士不說話,張司令恐怕都得說話嘍。再者說了,咱們運河支隊的經費可是了了,你都給我送人了,這經費你可得給我想法補上。”


    說著看了看張廣宗。


    朱木石:“經費不是問題,我想法。”


    張廣宗笑道:“朱政委,經費你想法,看來,你是真的不想讓我說話嘍,我也不能再說什麽了,要不然,文主任又要說我心胸有問題了。”


    眾人又是一陣大笑。


    胡泰員肅然道:“這還真得要謝謝朱政委了,在這裏,我先替我表弟表示感謝,然後呢再代表我胡某人自己表示感謝。”


    眾人見胡泰員神情嚴肅,知道是真心話。


    畢竟是讓胡泰員出麵調整兩軍關係,如此,胡泰員也可以說麵子十足,日後就是見了韓之峰本人,那也是底氣足足的,說起話來也是信心滿滿的。


    朱木石:“胡參謀長,你的任務其實還是很艱巨的,要向全體被俘人員進行抗日宣傳,講明當今的抗日形勢依然嚴竣,要讓他們知道,隻有全體中國人一條心,形成合力共同抗日,才能打敗日本侵略者。要讓他們知道我黨的抗日統一戰線政策一直有效。”


    “話說明白了,那麽這些回去的每一個人都會替我們做宣傳,這就比我們自己去宣傳要強一百倍、一千倍。”


    胡泰員說道:“這些話我一定說到。另外,他們臨走的時候,我再寫一封信給我這個表弟,希望他能看清形勢。”


    孫白洪拍手道:“這個好,你這封信不隻是宣傳信,更是家書,兵火歲月,家書值萬金,這樣,韓之峰看到了親情,也看到誠意,他縱是鐵石心腸,也定要叫他化了。”


    胡泰員:“我這個表弟,也是個明事理的人,我們的誠意他會懂……”


    邵澗幽:“胡參謀長,你手下的蒲沛霖參謀,這枚棋子,你可得好好用用。”


    胡泰員恍然道:“你不提我倒差點忘了,果然是一枚上好棋子。蒲參謀昨天還給我提了一句呢,說他和邢冠方關係還算不錯。”


    張廣宗沒聽明白:“怎麽是一枚好棋子了?你們說什麽?”


    邵澗幽笑道:“張司令,蒲沛霖參謀和昨天我抓獲的韓之峰的營長邢冠方有一段交情,這個你不知道。”


    張廣宗“噢”了一聲,似是明白了。


    邵澗幽見張廣宗麵上似仍有疑惑,便接著說道:“蒲參謀也是個有閱曆、有膽識的。他是甘肅天水縣人,讀過書,在天水縣做過油漆工,後來被西北軍征了兵,西北軍失敗後,就成了中央軍第九十五師的人,一幹五年。部隊整編的時候,他被編餘。”


    “經朋友介紹到了賈汪礦警隊,當過特務長、分隊長、中隊長共四年。抗戰後,倭鬼子占了煤礦,不想在倭鬼子手下幹,就和任海臣組織一部分人準備起義,這個任海臣是咱們嶧縣六區大溝上人,他當時是賈汪礦警隊總務股文書,隻是可惜了,起義這事沒成功。”


    “此後,也就是去年七月,他和任海臣兩人各帶著一支短槍就投到我隊伍上來了。”


    張廣宗讚道:“不容易,從甘肅天水,輾轉到賈汪,這路程不短,的確是個有閱曆、有膽識的,更難得的是有一顆報國心。”


    邵澗幽:“你如何用這枚棋子?”


    未等胡泰員說話,文係淨說道:“我看,把邢冠方單獨提出來,讓蒲參謀他們兩個傾心交流,順便做些思想工作。當然,畢竟人家也是個營長,專做幾個小菜,再弄瓶好酒,這是應該的,反正咱們的朱政委答應出經費。”


    這後一句話又把大家逗樂了。


    孫白洪:“好,韓之峰這邊的事情就這樣了。現在咱們談談龍西昆的事,這個人如何處理。”


    眾人一時有些沉默。


    張廣宗:“你想怎麽處理?”


    孫白洪冷冷一笑:“依著我,就一槍斃了。入我運河支隊,‘三大紀律’不能守,‘八項注意’不能遵,亂向群眾要東西,毀我軍譽;勾結頑匪李子瀛,壞了我一個鄉隊,收了我三十多支槍不說,打死打傷我戰士多少?此後帶兵叛逃。這一樁樁一件件,哪個不夠他死罪?”


    張廣宗大笑道:“爽快,甚合我意。斃了他,貼出布告,公示鄉鄰。”


    向未說話的孫武仁突然說道:“這樣做……,不太好吧……”


    張廣宗收起笑容:“孫隊長,你的心也太善了吧,這種人不殺,隻怕後效者眾,那時悔之晚矣!”


    孫武仁點了點頭:“張司令,我孫武仁也知道慈不掌兵這個道理。隻是我希望大家可想清楚了,此時殺龍西昆隻怕是敝大於利。”


    張廣宗:“孫隊長,你倒說說如何敝大於利?”


    孫武仁:“時間不對。”


    張廣宗:“如何不對?”


    孫武仁:“此一時,彼一時。當初龍西昆亂我軍紀之時,若我軍能及時予以嚴懲,便不至於有後來之事。而彼時之所以不能嚴懲,也是形勢所逼,我運河支隊初成立,人員不足,槍械不足,後勤補給不足,龍西昆這樣一支人馬加入我軍,於人於槍於後勤補給盡皆有利。那時我軍皆冀望於龍,因而縱容了他,以至軍紀難守。這一點大家認不認?”


    在場之人俱皆是從那時過來之人,這其中道理自然懂得,是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或點頭或沉默不語。


    孫武仁:“如此,這算是我運河支隊犯的第一個錯誤,我們難能達到寧缺勿濫。此後,龍西昆勾結李子瀛,壞我鄉隊,此時,我運河支隊若能上下一心立時予以反擊,捕獲龍西昆,就地槍決,自然可有奇效,隻是我們當時並沒有這麽做。”


    “而如今,龍西昆投身陳鑑海,掛著嶧縣自衛總團團長的名,這可是一塊抗日的牌子的,尤其是他爹龍有道,如今還掛著嶧縣自衛團司令的招牌。我們殺了他兒子,他就會跳上台麵,直接與運河支隊撕開麵皮。以龍有道的心計,他的實力,於咱們運河支隊是敝大還是利大,大家都是明白人,咱們好好掂量掂量。”


    “還有一樣,此次直接與我們對著幹的是韓之峰、梁立戶等人。他們的兵力擺到了第一線。龍西昆帶著他的人可是躲在河泉,我們縱然知道他在後麵煽風點火,可是那又怎麽樣,人家名義上可未對我們動一槍一彈,這一點河泉一帶的老百姓可是心清肚明的。龍有道若是拿這一點做文章,於我們怕也是不利。”


    張廣宗歎道:“孫隊長,你的有些話我還是深有體會的,運河支隊也罷,蘇魯支隊也罷,都是地方上的部隊,確實難以達到正規軍那樣的軍紀嚴明,同時地方上的一些現實也製約著我們,比如人情,比如補給等。我也遇到過類似的情況。”


    “隻是……,隻是……,我來到運南以來,聽到的龍家父子所作所為,我總有一種預感,這父子倆是難以為我所用之人,此時不殺龍西昆,恐將來為其所算,那時悔之晚矣。”


    孫白洪:“將來他父子能不能為我所用,還真的難說,我們也隻能且看眼前了。今天天不亮就有人來找我了,而且還送來了龍有道的一封信。”


    說著話孫白洪取出信件,隨手遞給了朱木石。


    朱木石略一猶疑,然後把信遞向張廣宗。


    張廣宗擺了擺手,示意朱木石自看。


    朱木石展開信件細細看了看,然後說道:“兩挺輕機槍、二百五十支步槍、二十把短槍、四匹戰馬,全部獻給咱們支隊,條件是不殺龍西昆,而且父子兩個願意參加運河支隊。大家怎麽看?”


    孫武仁歎道:“龍有道看來這次是真的放血了,以我的了解,這麽多年他到處擠槍,也就這點家當。這些槍是他多少年來的心血,能把這點家當拿出來,實屬不易,這說明他真的怕了。”


    “在這運河兩岸,龍有道還真的沒怕過誰,隻有人家怕他。這次是他怕了咱們的張司令了。”


    張廣宗聽孫武仁話中有話,不由得“哦”了一聲,同時目光斜視麵帶疑惑的看著孫武仁。


    孫武仁看了張廣宗一眼:“是王平吉的事讓他龍有道怕了。”


    文係淨:“有怕就好,這是好事情,一支軍隊,如果一些震懾能力沒有那還叫什麽軍隊?不過,問題是要震懾什麽人的問題,我們要震懾的是投敵當漢奸的,那些想要投敵的,還有那些不支持抗戰的,還有大敵當前分不清形勢一心想要搞摩擦的。”


    “一方麵要震懾,震懾一切不利於抗戰的因素;另一方麵要團結,團結一切可能團結的力量,一致抗戰,把倭鬼子趕出去,這是我們當前的目標。隻要是有利於抗戰的事,我們都可以考慮。”


    朱木石:“文主任的話我讚成,隻要是有利於抗戰的事,我們可以考慮。因為一個龍西昆,我們把龍有道這支重大的力量完全推到我們的對立麵,於我們極為不利,這是一;龍有道目前已表示出最大的誠意,他把他所有的槍械拿出來,從某一方麵來說算是從根本上去掉了我們的一大威脅,這是二;龍有道已放出話來,希望與他的兒子一道加入運河支隊,共同抗戰,這是想改過自新,而如果我們拒之於外,在外觀上我們便堵了抗戰的大門,輿論上於我們不利,這是三。有這三點,我個人認為,給他父子一個機會,在目前來說,於我們還是利遠大於敝的。”


    孫白洪:“張司令,你認為呢?”


    張廣宗思索了一下說道:“這幾位同誌說的都很有道理。隻要是有利於運河支隊發展的我支持。我此次受上級領導指示出山,本意就是協助運河支隊在運河南岸打開局麵。大家認為怎麽有利就怎麽來吧,我支持。”


    孫白洪自然明白張廣宗語中之意:他本就是來協助的,不可反客為主。


    會議結束之後,胡泰員立即起草了一封信,起身想了想,然後持著這封信去找朱木石。


    胡泰員:“朱政委,給我那個表弟的信我已準備好,你看一看有何不妥之處?”說著把信遞給朱木石。


    朱木石伸手接了,看時,隻見上麵寫道——


    韓司令大鑒:


    宿遷握別,已近兩載,戎馬倥傯,未及問候。……,自武漢失守後,日軍停止大規模進攻,貴方出現了摩擦專家,挑撥離間,破壞團結。真可謂親痛仇快,為日軍所竊笑。這次運南事件,同室操戈,實非偶然……,抗日開始,你我曾同在家鄉組軍,素知閣下曆來以國家民族為重,望今後一如往昔,貴我兩部在蘇魯邊境團結抗戰,切勿再為好事者所離間,則國家幸甚,民族幸甚。


    ……


    朱木石笑道:“這信好啊,有昔日意,有離別情,有規勸,有警戒,說的是公事,可滿滿的兄弟情在裏麵。此文甚好。”


    說著話朱木石把信重又遞給胡泰員:“下麵的戲主要由你來唱了。”


    二人相視一笑。


    韓之峰的營長邢冠方和科長胡大慶別處一室。


    他們與士兵的身份不同,待遇也自不同。


    他們兩上蹲在牆角,你一句我一句的抱怨著。


    邢冠方:“這次慘了,這條命沒了。”


    胡大慶:“我可不想被砍頭。”


    邢冠方:“不想砍頭,那槍斃。”


    胡大慶:“就沒別的路了?”


    邢冠方:“我看夠嗆。咱們要是抓住他們的人,不也就這兩條路?我們會放過他們嗎?”


    胡大慶:“怨誰!都怪姓陳的那個混蛋,在那挑弄,有種他上,讓我們跟著倒黴。”


    邢冠方:“咱司令那耳根子也夠嗆……,不提了,到時候讓共產黨給咱們一槍,死得也倒痛快。”


    胡大慶:“我也不想挨那一刀……”


    邢冠方:“你不是說共產黨裏麵有你一個本家嗎,讓他給咱們個痛快……”


    這兩個正自惴惴的聊著,門開了,進來一個戰士。


    胡大慶和邢冠方相互看了一眼,眼中登時盡皆充滿恐懼,臉色也白了,同時不自主的站起身來。


    那戰士進來之後向他們兩個點了一下頭,說:“來,出來!”然後轉身向外走。


    態度竟是分外和氣。


    這兩個跟在後麵規規矩矩的向走。


    一出屋門,抬眼便見到數十個士兵排成兩排,整整齊齊的,都是自己的人,這隊站的,比他們自己整的都齊,一派肅然氣息。


    他們兩個也忙的在隊尾站了。


    此時一個中年人走過來,在隊前站好了,笑道:“各位弟兄,放鬆,不要緊張,不要害怕。今天,你們在場的每一個人都是我們的客人,是客人還有必要害怕嗎?不過,你們這些個客人可不太好請,啊?是吧?!哈哈!”


    正是胡泰員。


    眾人聞言,心情舒暢多了,相互看了看,神情立時有所舒緩。


    胡泰員雙手卡了腰,說道:“我們共產黨八路軍一向主張團結起來,槍口對外。目前大敵當前,國共必須長期合作,方能取得抗戰勝利。”


    “不過,國民黨中總有一些頑固分子,抗戰消極,搞摩擦倒是專家,這種人比漢奸好不到哪裏去。但是,我知道,你們的韓司令還是願意抗日的,這次是受了頑固派的挑撥,上了頑固派的當,這才向我們過攻。”


    “而我們呢?是迫不得已,不得不自衛,以致咱們雙方失了和氣,這對你們來說,應當算是一個教訓。不過,今後,我們還是要合作,還要團結抗戰。現在你們休息一下,然後就放你們回去。你們的武器我們也不要,一概奉還。不過有一樣,這個槍口,再不要對著咱們中國人自己,要對著倭鬼子。”


    “同時,請你們轉告韓司令,我們的主張是:堅持抗戰,反對降。希望他以民族大義為重,凡事三思而後行,不要再上別人的當。”


    胡泰員的話還沒落,院中的這些人立時盡皆鬆了口氣,一直端著的身子也鬆馳下來。尤其是邢冠方和胡大慶這兩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滿麵的驚訝,同時眼中透出興奮的光。


    待胡泰員話音一落,院中之人立時你向他轉臉,他向他轉臉,同時小聲說起話來,話語中盡皆掩不住開心之意。


    胡泰員:“好,就這樣,現在由我們的宣傳員教你們唱首歌,然後開飯,下午你們回去。願意回家行,願意跟韓司令繼續當兵也可以,悉聽尊便。”


    說完,胡泰員又向邢冠方和胡大慶說道:“你們二位到我這來。”說罷轉身便走。


    這兩個聞言,俱各自一驚,一時麵麵相覷,交換了一下眼神之後,各自點頭,隨著胡泰員向著另一個院子走向。


    而在他們身後傳來的是時斷時續的歌聲:


    “秋風起,葉漸黃,


    七七事變上戰場,


    咱們本是一家人,


    祖宗世代住一鄉。


    我參加了八路軍,


    你幹了國民黨,


    都是為為抗戰保家鄉。


    抗日到了新階段,


    頑固派對內開了槍,


    日軍一邊哈哈笑,


    愛國同胞痛心腸,


    國仇不報愧為男子漢,


    緊握鋼槍對準敵胸膛。


    我們要團結,


    抗戰赴疆場。


    ……


    邢冠方和胡大慶隨著胡泰員進了一間屋。一進屋便間屋的正中央擺著一張方桌,桌子上有酒有菜。這兩個一時間愣了。


    突然,旁邊一個聲音說道:“邢營長,還認得我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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