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喲!”梁茵霞不自主叫了一聲。原來那槍的後座力著實的大,頂的她右肩是又疼又麻。


    “打著了嗎?”身邊的戰士急切的問。


    “我……,我……”梁茵霞根本就沒顧著看彈著點,一時語不成句,隻是默默把槍還給那位戰士。


    此時,旁邊的一位戰士說道:“梁股長,再唱一首唄!”


    梁茵霞急忙接道:“好,再唱一首。”算是擺脫了尷尬氣氛。


    梁茵霞:“那就唱一首《慰勞歌》吧。”


    那戰士說道:“好啊,我最愛聽這首歌。”


    這首慰勞歌,婦救會、姊妹團都來支隊唱過,這首歌是本地人編的詞,常唱的小調,而且還易學,一學就會,而大家聽了又最受感動,因為它唱出了人民對戰士們的理解。


    當下梁茵霞唱了這首歌的第四段。


    時過正午,形勢驟緊。


    朱陽溝村本來有兩個圩子,西麵的那個較小,防守的是四中隊的一個排,敵人攻擊加緊,小圩子被破,四中隊的這個排便火速撤入東邊的大圩子。


    雖說形勢不容樂觀,可從另一個方麵來說,這個排的回撤,使防禦力量事實上是加大了。


    在給戰士們送精神彈藥的同時,對於敵人的進攻梁茵霞看出了一些竅門:炮彈、開  花彈、燒夷彈開路,一陣猛轟,然後是步兵進攻。打退了步兵,炮彈再轟,然後步兵再進攻,一樣的套路;此外敵人的步兵攻擊力在院牆的防守麵前不顯得有多強,最要緊的是敵人並不是同時從多個方向同時進攻,戰士們除一、二處迎戰以外,大都輪流監視敵人和小作戰間憩息,而這樣恰就讓褚雅星能一直活躍在戰鬥的最前沿,哪裏有進攻或者哪裏緊張就朝哪個方向去。這樣也同時說明敵人能用於進攻的兵力並非特別充裕。


    梁茵霞能看出這些關竅,孫白洪更是心如明鏡:兩千多日軍自徐州長途奔襲,更加上來自隴海路上大許的日軍一千餘人,這三千多人隻在庫山南側進攻,而絕不自兩側包抄庫山,也不直插庫山後的澗頭集,隻這一點已令孫白洪懷疑——敵人這是要趕我北過運河,再利用運河北嶧縣、棗莊、臨城、韓莊之敵於運河北加以圍剿。


    鑒於這翻考慮,孫白洪不斷派人北過運河打探運北敵人情況。隻是運北敵人始終按兵不動。雖然運北之敵不動,但孫白洪情知運北之凶險,故遣派邵澗幽部帶運支一大隊一、二中隊連同從庫山上撤下的疲憊的三中隊先行北過運河,也是為防運北之敵。


    運北之敵於天剛亮時進行攻擊,首先接觸到的是孫白洪帶領的四中隊的先頭部隊,有了交火,更多的敵人便攻過來。


    至於先過河的邵澗幽部由於行軍速度快,在運北之敵合圍之前,在陰平、曹莊之間向西北運動,已然擺脫了敵人的圍攻。這一點,孫白洪自西北方向沒有槍炮聲已然判斷出來。而這恰也是孫白洪的希望所在:邵澗幽必會在適當的時候自外圍予敵以重創,那時裏應外合便是突圍之時。而這個適當的時候就是黃昏,在突圍的過程中進入黑夜,使敵難以形成合力,找不到最有利的攻擊點。而黑夜,又是敵人最怕的!


    孫白洪的目標自一開始便很明確:守,待到天黑;節約子彈,為突圍留足本錢!


    下午,敵人進攻的間隙明顯拉長,進攻時的時間也明顯縮短,打炮的時間拖長了,隻是炮彈的密集度卻小得多了。這些跡象表明敵人也是無能為力了。


    傍晚前敵人有一次到處輪翻較久的攻擊,還是無攻而返。


    二十餘次進攻,全部瓦解,孫白洪知道此時的敵人已是強弩之末,更加上天黑,絕對是無心戀戰,而這正是他一直以來期待的時間。


    乘著敵人攻擊間隙,孫白洪抓緊集合隊伍,對隊伍進行了重新整合:第一梯隊,二十餘支短槍;第二梯隊,全是步槍,由身體較好的組成;第三梯隊,傷員和機關人員;第四梯隊,一個排,擔當後衛。


    孫白洪:“同誌們,天要黑而未黑,鬼子已是強弩之末,這是對我們最有利的突圍時間。我們自西門突圍,行動時速度要快,尤其是短槍隊,要利用短槍能快速發射的優勢,一陣急掃,打開一條血路,步槍隊乘機占領兩側有利地形,控製局勢,掩護傷員和機關人員從中間撤退。”


    “邵澗幽同誌帶著一、二、三中隊奔西北去了,西北十五裏便是邵樓,是他老家,安頓好三中隊的傷員後他定會來助我們突圍。目前我想他一定在附近,而且就在西部,因為西麵十裏就是褚樓,我們很多戰士就是褚樓人,那兒的群眾基礎好。他們一定在在等待時機,等我們突圍行動的信號。同誌們要有信心,一鼓作氣,我們衝出包圍,方向正西,……”


    一旁的褚雅星也想說點什麽,隻是嗓子啞的隻能擠出一絲聲音,誰也聽不到他說些什麽了,他也幹脆不再說話,隻是狠勁的握著拳頭,揮著手臂,一副勁力充足的樣子,好像在說,隻要到了我們褚姓家族的地盤,任他多少鬼子都要叫他有去無回。


    孫白洪一聲令下,短槍隊勇猛前衝。


    果如孫白洪所言,此時的鬼子軍已是毫無鬥誌,一陣衝殺就突破包圍,竟然比意想中的順利的多。


    這種順利反讓孫白洪惴惴不安,不斷提醒大家注意鬼子的埋伏。


    隊伍沿著村間野路向西而行,正在此時隻見前麵有一隊人員正迎麵快速而來。這讓大家本已放鬆的心情立時又沉鬱起來:敵人果然還有伏兵!


    前麵的戰士眼尖,驚喜的喊道:“是邵副隊長他們!”


    隻這一句話,立時掀翻戰士們壓在心上的一塊大石,隊伍中歡呼聲驟起。


    兩支隊伍相匯,歡呼、擁抱、握手、跳躍,甚至有的喜極而泣。


    此時此刻,留給梁茵霞最深的印象是邵澗幽用一種極度歡喜而又帶著哽咽的聲音說著一句話:“你們活著!我們又見麵了!”


    原來他們是自西北十一二裏方向的鐵佛村趕過來,人人臂膀上紮著一條白毛巾,正要利用這黃昏把孫白洪他們自敵人的包圍圈內解救出來。


    朱陽溝這一戰,敵偽傷亡將近四百人,運河支隊戰士傷亡五十餘人。


    而孫白洪的另一親密戰友——他的那匹坐騎,也在戰亂中走失。


    在此一戰中,梁茵霞的表現深深感動了四中隊的戰士們,眾口相傳,對其讚譽有加,支隊參謀長胡泰員為此特作詩一首讚她:


    茵霞本姓梁,好個女兒郎。


    襄助支隊部,作戰有奇方。


    朱陽保衛戰,火線來幫忙。


    今日梁紅玉,愛國把名揚。


    相逢之後,經過短暫的歡呼與祝福,隊伍不敢停留,邵澗幽帶著他們直奔周營以北的劉家河口諸村之中,分散隱蔽。而此時的嶧縣支隊駐牛山西的楊莊。


    孫白洪與邵澗幽簡單商議之後認為,此次敵人的掃蕩顯然與往常不同。


    這裏是華北和華中的結合部,運河北部屬山東,運河南岸主要屬江蘇,此前敵人也進行過多次掃蕩,按照往常規律,南岸掃蕩,北岸沒有什麽動靜;同樣北岸掃蕩,南岸也是沒有什麽動靜。


    本次,雖然此前也考慮到北方的敵人可能會聯動,卻沒想到聯動規模竟然如此之大,運北的四個重鎮竟然同時出兵。看來運河支隊這近一年來的活動的確是戳中了敵人的痛處,讓他們膽戰心驚,以致於成了他們的眼中釘肉中刺,不拔不快。


    如果按照這個思路走下去,隊伍縱然目前暫時得以喘息,可是敵必然不會就此罷休,必然會重新集結重兵,對運河支隊於以圍剿,故此處斷然不可久留。


    此時天已漸亮,不適合行軍,遂嚴令所駐各村嚴密封鎖消息,同時做好警衛工作,以防敵人。


    孫白洪與邵澗幽又派出人手,打探運支二大隊孫武仁部的信息以及敵人信息。


    當日嶧縣支隊也沒能閑著。


    日軍沒能找到運河支隊主力,卻找到了駐在牛山西楊莊村的嶧縣支隊。


    嶧縣支隊與日軍激戰一天之後,自知不敵,連夜轉向東北方向,直奔抱犢崮山區一帶。


    同時當夜,運河支隊機關及一大隊為防敵捕獲到信息,從劉河口轉移到牛山後西北十裏左右的張莊一帶,就地繼續休整。


    在休整的第二天,也就是十五日,孫白洪與邵澗幽得到確切信息:十二日晨,在孫白洪他們受到敵人攻擊的同時,孫武仁和他帶領的運支二大隊在北渡運河之後,同樣遭到了日軍的炮擊,隊伍當時就分散了。


    在混亂之中,受附近巨梁橋村有一股惡勢力所襲,當時便被捕去三十餘人。而劉澗文把這些戰士獻於日軍,日軍於十四日上午把這些人用刺刀盡皆挑死於巨梁橋,這其中就包括陳一誠、李燕高、沙玉坤、王清雅、戴體正、孫茂名、賀名謨、蔡敬啟、劉安鬆、孫景鳳、高文厚、王昌維、李玉銀、李繼、馬成富、侯三、李思彥等。


    對於惡少劉澗文,孫白洪與邵澗幽等人自然是清楚得很:此人於亂世拉起一支數十人的隊伍,加入了王夏洪的紅槍會。紅槍會被孫武仁、紀十化等人率隊打垮之後,便回村自稱為自衛隊。


    劉澗文無視抗日政權,視八路軍和人民政府為敵:一不準八路軍進村,二不向抗日政府納糧。更甚者,竟於今年七月率隊夜襲穆莊抗日鄉政府。


    鑒於此,孫白洪派隊圍困巨梁橋,奈何巨梁橋地勢實是易守難攻:背靠運河,外有月河灣與運河相通,四周實為水所環。圍困十餘日竟然無法突破巨梁橋月河灣防線,不得已,隻得撤防。


    這無疑又助長了劉澗文的囂張氣焰。


    其實四麵環水並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運河支隊隻是要對付劉澗文這樣的首要頑固分子,而劉澗文以武力裹攜了巨梁橋的百姓,強攻之下百姓必有重大傷亡,這是運河支隊不願看到的,也不能這樣去做,故而一時也隻能由著他。


    沒想到一時的縱容,竟伏下大患,以致近三十位戰士毀於他手。


    一想到這些孫白洪懊悔不已,邵澗幽、胡泰員等人也隻能從大局方麵略加勸慰,以寬其心。


    邵澗幽:“支隊長,事已至此,悔也無用。當時的決策也不是你一人所為,你沒必要為這個自責。巨梁橋地勢特殊,四麵環水,沒有著力之處,強攻之下,百姓傷,而我亦傷,放棄進攻,那是不得已的選擇,是大夥兒的集體決策,今日局麵,與你自己何幹,你又何必攬責於身?”


    胡泰員:“二大隊的每個戰士都是我們的好兄弟,是我們的好同誌。若論起感情來,我比你們兩個與他們的感情要深得多,畢竟那裏有近一半的同誌是同我一起過來的。尤其是陳一誠,哎……,不說了。前兩天朱陽溝之戰,一大隊不也犧牲了五十多位戰士嗎?還有庫山……,總之戰爭是要死人的,這個賬我們要與劉澗文算,但最重要的是要與日本人算,劉澗文的事先放一放。”


    “要算賬,先得保全我們自己,所謂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目前日本人的目標是太明確了,就是要與我們支隊主力決戰,這個當我們決不能上,如今首要任務是我們如何能自保,支隊長,這個事我們現在應當計議一下了。”


    邵澗幽:“不錯,參謀長說的太對了,這才是我們目前的大事。”


    孫白洪穩了穩情緒:“巨梁橋!我們這二十多位同誌犧牲得太冤!太慘!!”


    孫白洪又呼了一口氣方才說道:“我今兒個心情有些亂,斷事隻怕不明,你們幾個說一說,下一步當如何!”


    文係淨:“至少我們要轉移,這個地方已是第二天了。”


    胡泰員:“說的好,隻怕敵人已然嗅到了我們的氣息。事不宜遲,今晚我們必須要動一動。”


    孫白洪點頭讚同:“動!先定下來!必須動!目前這是首要任務!下一步,朝哪去!”


    那幾個相互看了一眼,誰都沒說話。


    孫白洪:“玉鳴,你是怎麽想的?”


    邵澗幽:“那好,我先說,我們剛從東邊來,才兩天,不適合重回;向北,與蘇魯支隊和嶧縣支隊一樣,進入抱犢崮山區,於我們而言,是一步活棋,這個可在考慮範圍之內;直向正南,可重回運河南岸,這是一步險棋,也是一步可考慮的棋,說它險,是因為我於運河南岸之事一無所知,說它可以考慮,是冀望於敵沒想到我們初敗於此,便敢於殺回馬槍;向西,十二三裏便是津浦路上的沙溝火車站,這是滕縣八區地盤,再向西十裏便是微山湖,津浦路是敵防守之重,故,這也是一步險棋,但是就因為險,也是一步可考慮的棋。”


    文係淨:“向北這一路,我看就不必了。”


    孫白洪:“為什麽?”


    文係淨:“向北是活棋,這個我沒話說,隻是這樣一來,問題就來了,一,目前孫武仁隊長帶的二大隊,我們隻知道已分散,具體情況如何我們不得而知,我們走了,讓他們直接處於無援之地,勢必造成軍心渙散,所以在沒有二大隊的情況下,我們決不可走;二,在運河兩岸,運支是核心,蘇魯支隊和嶧縣支隊走了,他們應當走,他們本就來於山裏,目前隻是重回山裏,我們不同,這是我們的地盤,支隊部在哪,核心就在哪,隻要支隊部在運河兩岸,這就是最大的凝聚力,給老百姓以信心,也給我們自己以信心。”


    孫白洪:“好,這話好,我孫白洪讚成!支隊部決不向山裏走。”


    胡泰員:“那就隻有一條路!向西!”


    孫白洪:“為什麽?南呢?”


    胡泰員:“邵澗幽同誌剛才說的好,向南,是冀希望於敵沒想到我們初敗於此,便敢於殺回馬槍。但是萬一敵人想到了呢?那個時候我們將無回旋餘地,因為這運河,進難進,退難退。一旦敵人攻擊,我部隻有鋌而走險向南進發。”


    “向南是我熟悉的地方,一旦向南,賈汪、大許、徐州之敵便會以三角形式向我擠壓,而此處盡皆平原,而一大隊絕大多數戰士是咱們運北人,縱是想化整為零也難以辦得到。雖說徐州東郊有佟氏兄弟帶著的咱們的獨立營在那兒活動,可是目前情況之下,他們也隻能說是想法自保,於我們必將無所幫助。如果到了那個時候,後果不堪設想。”


    孫白洪微微點頭:“也就是說,向西我們至少還有周旋的餘地。”


    胡泰員:“不錯!在微山湖畔至少我們還有個郗村,咱們在那兒的工作開展的可是不錯的。”


    邵澗幽:“這也正是我要說的,郗村那兒我們隱藏個一兩天還是不成問題的。”


    孫白洪想了想說道:“嗯,郗村在微山湖東岸,背靠微山湖,如果敵人來攻,我則為背水一戰之勢,此為兵家大忌。而就因為是兵家大忌,敵料我必不敢走此一步;又,郗山東北十裏為沙溝火車站,敵有重兵護路,而就因為此,敵料我也不會西出津浦路,到一個絕地去隱身;還有最重要的一點,火車站雖說有重兵,那可是護路用的,此處兵力輕易不得調動,畢竟他們的任務是護路,蘇魯支隊轄下的魯南鐵道大隊在此處可是活躍的很哪。”


    胡泰員:“確實如此,沙溝日軍縱然發現我們,也絕不會輕易出兵,要出兵也必須請示,而且必須與北麵的臨城、南麵的韓莊的兵力聯動。”


    邵澗幽:“這就給了我們喘息的時間。”


    胡泰員:“一兩天的時間應當不成問量。”


    邵澗幽:“有了這一兩天,我們就有時間找到足夠的漁船,哪怕是到微山湖裏去轉他兩天也是不成問題。”


    胡泰員:“有了這一兩天,咱們的戰士也應當休整的差不多了,怕他何來?”


    孫白洪:“一旦休整完畢,我們北攻臨城,南擊韓莊,甚至再轉身南過運河,重回老地方都在行動之內,那時還不是任我橫行,好,就這麽辦,通知戰士們準備轉移!兵發郗山村!”


    十五日夜,運支一大隊順利轉移至郗山隱蔽。


    次日天亮,孫白洪安排人員外出打探信息,重點是臨城、沙溝、韓莊這三個地方。


    十六日,郗山一切如常!


    周圍一切如常!


    十七日上午,郗山一切如常!


    臨城、沙溝、韓莊三地同時有兵力集結跡象!


    這是個危險的信號,說明敵人已察知情況,準備合圍!


    孫白洪笑道:“三麵合圍,敵人鐵定了心,是要把我們朝微山湖裏趕。”


    邵澗幽也笑道:“既有這份盛情,咱們就到微山湖裏泛一回舟,蕩一回槳,不然可就真對不住他們嘍。”


    胡泰員:“湖裏好歹有一個微山島,四五裏水路也算不上什麽,這二十多隻舟船咱們不是也備好了麽?”


    文係淨:“你們幾個,真想按著日本人劃的路子走?微山島東西長不過六七裏,南北寬不過四五裏,可是標準的彈丸之地,敵人汽艇四下一兜,可就把島給封了,那時大軍壓境,我們就危險了。”


    胡泰員見文係淨緊張,忙說道:“文主任,他們兩個就是隨口一說,開個玩笑,你怎麽還當真了!”


    文係淨疑道:“玩笑?這船不是準備好了麽?”


    胡泰員笑道:“那是應急而用,可用可不用。就是用了,也未必真去微山島。”


    文係淨:“不去?”


    胡泰員笑道:“這兩天,咱們的支隊長也沒閑著,一直在設想敵人如何進攻,他定有良策,你急什麽,聽聽他如何謀劃。”


    邵澗幽也笑道:“知支隊長者,莫過老胡,來,咱們聽聽支隊長的謀劃。”


    孫白洪一直微笑著聽他們說話,聽邵澗幽一說,忙的收了笑,肅然道:“好,各位聽我囉嗦幾句。”


    “敵人態勢,確有把我朝微山湖裏驅趕之勢。一旦入湖,則我機動能力必大減,上島則敵圍。入湖,則敵汽艇比我快,故入湖太險。”


    “不入湖,南有韓莊之敵,甚至徐州之敵通過津浦線,可快速到達;北有沙溝,同樣,臨城之敵也可快速到達,如此則看似隻有一條路,那就是東過津浦線,重回運河之北。這個應當是敵最能想到,也是最應想到的一著棋。”


    “一旦如敵所料,重回運河北岸,我們勢必重又回到敵人包圍圈中,且此時運河北岸之敵,隻怕未必便撤走了,說不定正在東麵做個圈套等著我們朝裏去呢。”


    “因此相較之下,向西可能是於我更有利的一步棋,可這步棋也必被敵所料。我偏不叫他們如意。”


    “今夜,我們上船,入湖,然後逆勢南下,重回運河南岸。”


    邵澗幽:“逆勢南下,重回運河南岸?”


    孫白洪:“不錯,我們入湖,卻偏偏不去微山島,我們向東南方向去,經韓莊西繼續南下……”


    邵澗幽:“我懂了,那就是過了運河與微山湖的交接口,繼續南行,在運河南岸的利國驛地界上岸。”


    孫白洪麵露微笑:“玉鳴,你所言不錯,正是如此。運河南岸之敵,算來已在那兒盤桓了七日,想來也應當回去了。”


    胡泰員:“妙!這樣,我部可就脫了敵人的包圍圈了。不過妙是妙,可就是險,極險!”


    孫白洪:“我就是要在險中求勝!”


    胡泰員:“還有一樣必須考慮到,萬一南行被敵發現怎麽辦?”


    孫白洪:“這個我也曾考慮,一,我們是夜間行船,敵人發現的可能性不大;二,縱然發現也不怕,我們於夜間便於躲避,就在微山湖上和他打遊擊了。”


    邵澗幽:“湖上打遊擊?也不錯!不過,吃的問題可得解決。”


    孫白洪歎道:“說的好啊,三五天的幹糧我們還是要準備的。”


    胡泰員:“白天,在湖上一望盡覽,夜裏,如果有燈火的話也是一個樣子,咱們隊裏抽煙的可不少,須得頒布鐵令,任他誰也不得弄出一點火花來。”


    孫白洪大笑:“想的周到,我也不抽了,這個令必須下。”


    邵澗幽:“還有一樣,咱們的漁船相對來說還是太小了,人的動作稍微大一點,這船左右前後巔動的厲害,咱們的隊員大多沒在水上生活過,未必受得了。還有,長時間行船的話,不讓人動,咱們的隊員怕是受不了。”


    孫白洪一聽打了一個激淩,果然如此,不自主的點了點頭:“看來我們隻能向曹操學一樣本事了,把船連上,根據情況,四五隻用繩連在一起。”


    晚九時左右,所有隊員盡皆上船,船編為五個排,自郗山啟航,沿著微山島東側向南方緩緩行駛。


    此時的微山湖於黑夜中分外靜謐,微風輕拂,別有一番韻味。


    船行至微山島東南約十裏處,東邊數百米外便是山頭村,恰就於此處突然聽得幾聲槍響。


    響聲來自東南方向的湖麵。


    這幾聲槍響讓眾人的心盡皆一沉:敵人發現了!


    船老大王大順小聲說道:“各位不要擔心,這是搶船的,二倭鬼子,韓莊的!咱們的船向西偏偏就沒事了。”


    在王大順的指揮下,船隊避開了可能遇到的敵搶船隊,一路南行,於十八日晨三時左右自南隴子湖登岸,此地北距韓莊約六裏。


    上岸之後,部隊立即東進,自韓莊與利國驛之間穿過津浦路,繼續東進。船老大王大順自帶著一幹弟兄緩緩把船帶回。


    隊伍行至萬莊附近,天已黎明,孫白洪當即安排部隊於萬莊附近隱蔽地住下來,同時放出警戒人員。


    孫白洪等人正覺歇了一口氣,心情略略放鬆,突然警戒的戰士氣喘籲籲來報:東麵路上有大量鬼子,正向這個方向而來!


    這一句話不要緊,可真把個孫白洪等人嚇的夠嗆。


    孫白洪:“鬼子發現我們了?不可能啊,我們才剛到,他們怎麽就知道了?”


    邵澗幽:“我也覺不可能,我們一路上保密工作做的很好,倭鬼子沒理由發現,這應當是路過的。”


    孫白洪:“不管真假,讓同誌們先做好隱蔽,同時提高警戒,準備戰鬥。”說罷,當即安排人員分頭去通知。


    孫白洪與邵澗幽等人急忙隨著偵察人員一同去觀察,果然見東麵路上有倭鬼子正急急過來,沿著村北麵的大路,堪堪逼近村莊。


    孫白洪隻看了一眼便心中有數,當即說道:“這是過路的倭鬼子,係急行軍狀態,明顯不是戰備狀態。”


    果然,一隊隊的日軍隻是路過,於村莊上一刻也不曾停留,向西直奔利國驛方向而去。


    胡泰員:“如果我說的不錯,這個時間點,正應當是去郗山的,天亮時候正好完成合圍,支隊長,你高算啊,敵人這一擊,我們算躲過了。”


    邵澗幽:“不錯,經利國驛北進,由鐵路橋過運河,再集韓莊之敵,共圍郗山。看來倭鬼子也不是吃素的,信息蠻靈通的。幸好我們計高一籌,走的更快!”


    孫白洪一聲長歎:“奸人多啊,架不住他們通風報信,我們無論封鎖的多好,總有人能把信息送出去!大敵當前,分不清大是大非,這是一個國家的悲哀!”


    這話說的有些沉重,邵澗幽與胡泰員等人相互看了幾眼,一時也是無話可說。


    待敵人過去許久,孫白洪方才命令戰士們做飯吃飯,飯後又休息了兩個小時,孫白洪下令向東進發,直奔澗頭集。


    對於這個命令,邵澗幽與胡泰員等人皆有些意外。


    孫白洪見了,卻笑了笑:“你們都感到意外,倭鬼子呢?”


    一句話讓眾人茅塞頓開。


    孫白洪又說道:“經過這七八天,運河兩岸的老百姓十有八九都以為我們被倭鬼子給消滅了。我們白天行軍,一是要給老百姓發個信號,咱們運河支隊好好的,倭鬼子打不倒我們,二是給漢奸們看,讓他們給倭鬼子送個信,叫倭鬼子知道他們是如何的失敗。”


    一席話,直聽得眾人哈哈大笑。


    一路無阻,直達澗頭集。


    剛到澗頭集,孫白洪等人便得到信息:龍西昆剛跑沒多久,他是聽說運河支隊又回來的信息後跑的,還帶著十來個二倭鬼子。前天,他是以日本人的警備第八大隊隊長的身份到的澗頭集。


    這個信息讓孫白洪等人又是緊張又是鬱悶。


    孫白洪:“留住他的人終究留不住他的心。龍西昆這一去,是鐵了心投敵了。”


    胡泰員:“此人必成我等心腹大患!我們的心還是太軟!此前他就有過一次反複,那次反複時我們就該……”


    胡泰員沒再往下說。


    這話裏有責備之意。


    孫白洪聽的出。


    邵澗幽與文係淨自然也聽得出。


    隻是那時的決策者並非一人,今日後悔也是晚了。


    孫白洪:“龍西昆是跟著二大隊的,但願孫武仁隊長沒被他給賣了,也不知二大隊怎麽樣了。”


    這話一出,那三個登時麵麵相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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