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是夜裏。


    汴京的勇毅侯府,徐載靖從書塾回家的時候,賀老夫人已經離開了。


    他被自家母親叫了過去。


    燭光下,孫氏用扇子給徐載靖扇著風,看了他一眼後,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房間裏女使婆子都在門外。


    徐載端、載章等都沒在屋裏,徐載靖做的事情,還是讓孩子們不知道的好,不然恃寵而驕,反而招禍。


    孫氏低聲道:


    “五郎,可知賀老夫人為什麽來咱們府上?”


    “母親,我知道,是為了大哥大嫂吧。”


    “不是,你大哥年紀不大,你大嫂什麽時候懷上都可以,老夫人來是為了謝謝我們。”


    “為什麽?”


    “太醫。”


    “那是,賀老夫人的兒子?”


    “賀老夫人在我和你爹婚後,受了你姑奶奶的托來給我看過,之後就是下蛋一般有了你們。”


    孫氏笑著說道。


    “盛家的姑奶奶?”


    “你還有幾個姑奶奶?如今機緣巧合,居然救了他兒子一命,老夫人自然是要來府上感謝一番了。”


    “那,賀太醫怎麽敢告訴他母親,這樣不就危險了嗎?”


    “這位老夫人行事周密,守口如瓶,這麽多年了,你知道賀家老爺如今有幾個庶子庶女嗎?”


    徐載靖裝傻的問道:“兩個?”


    孫氏搖了搖頭道:“一個都沒有,但是賀老爺年少時可是出了名的風流。”


    徐載靖心中暗道:下毒唄,就是不懂醫理的秦二姑娘,不照樣禍害了顧偃開和顧廷煜嗎?


    醫理,誰能比得上精通醫理的賀老夫人。


    “母親的意思是?賀老夫人......”


    “知道就好。”孫氏看著正在思考的兒子,眼中很是滿意。


    徐載靖眼神很好,今日遠遠的看了一眼賀老夫人,是一位皮膚白皙富態且很愛笑的老婦人。


    絲毫看不出這是一位手底下有人命的狠人。


    賀老夫人這大半輩子真的貫徹了誰讓我有一點不舒坦,我就讓她沒一點舒坦,將一切隱患消除在萌芽狀態。


    頗有種將命運掌握在自己手裏的狠厲。


    那賀老夫人自己動手了嗎?


    不需要,隻消無意中露幾個害人的方子給家中的妾室,讓她們內鬥就好,死了一個,凶手也難逃一死。


    正所謂,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什麽?不爭?賀老夫人這位主母說你爭了,你就爭了。


    賀老夫人來拜訪不僅帶來了謝意,還送給孫氏一本小冊子,裏麵都是如何調理身體的方子。


    人教人總是比不上事教人。


    孫氏也希望自己的孩子們多看多想,省的以後吃了大虧。


    第二天


    夏日天色亮的早,


    戚省來到正在練槍的顧偃開身邊,


    “侯爺,梅家姑娘的父親歿了。母女二人將剩下的銀錢送到了外院。”


    顧偃開停了下來,走到武器架邊上,將長槍豎著插了進去。


    他低著頭,拿手絹擦著手,十幾個呼吸後道:


    “找個院兒,安置了吧。”


    “是,侯爺。還有勇毅侯府徐家升了天武軍的都指揮使,大娘子說咱家要去慶賀一番。”


    “聽大娘子的便是。”


    說著話主仆二人走遠,在院子長廊的拐角處,顧廷煜手裏拿著一柄沒有開刃的長劍慢慢的走了出來。


    他本要來此地舞劍健身的,誰知道聽到了這一段對話。


    他身邊跟著小廝有慶,有慶看著自家大公子亮的嚇人的眼睛,不敢直視。


    “哼!又是害人的把戲。”


    說完,顧廷煜自顧自的來到庭院裏,輕緩的舞著劍,劍身四平八穩,再也不是小時候拿木劍都抖的不行的樣子了。


    日子飛快。


    天氣有些轉涼的時候,徐明驊從西軍前線奉命回京。


    一路上風塵仆仆,帶回了不少的代州徐家子弟,和孫家的親戚。


    早有親兵告知了徐家,這日,闔府都在大門處迎接。


    徐明驊在曲園街侯府大門口下了馬。


    孫氏眼中含淚的看著自家主君。


    戰事一起,不長的日子,孫氏真是度日如年。


    徐明驊看著大門口的家人們,眼中滿是笑意。


    徐明驊走過來,家人紛紛問好叫人。


    “父親一路辛苦了。”


    “爹爹,女兒好想你。”


    “父親。”


    徐明驊摸了摸個子又長了的徐載章、靖,看了看自家大兒子後牽著孫氏的手進了院子。


    府中一番慶祝自不必說。


    晚上散了席,


    主母院子的榻上,孫氏和自家夫君細細的說了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


    尤其是在宮裏的事,是不必瞞著徐明驊的。


    聽自家夫人說完,徐明驊道:


    “我還好奇呢,憑著戰功曹家大兄比我還要多些,怎的就我來了汴京,原來是我家的賢內助給了我助力。”


    孫氏滿是後怕的說道:


    “是你兒子,不是我。真是禍福相依,當是皇子真出了什麽事,咱們家牽連到一點,就是了不得的災殃。”


    徐明驊安撫著自家大娘子,心中暗道,是啊,禍福相依。


    想了一會兒徐明驊繼續道:


    “出了這等事,五郎如今說來也算是簡在帝心了。官位、賞賜還有以後家中兒郎們的仕途,說不準也會托他們弟弟的福。”


    “皇後的孩子還是太少了些。”孫氏有些感歎的說道。


    “如今皇後年紀太大了。對了,這次我去衙司,那些上官們對我的態度變了。這幫人精們,對你好真的是讓你如沐春風,誇人都誇到你的骨頭縫裏。”


    “怎麽誇你了?”


    “太過了太過了,我都說不出口。聽衙司的人說因這次戰事揚州加征的賦稅征的又好又快,吏部嘉獎,紘哥兒這幾日將進京受賞。”


    “到時,咱們府上設宴,都是武官,要不要給盛家帖子?”


    “給,來不來是他的事,給不給就是我們的事了。”


    第二日的時候府上看門的小廝就收到了不少的帖子和賀禮,捎帶的賞錢自然也是比平日裏多了許多。


    帖子賀禮多是勳貴武將家的,目的自然也是交好這位新上任的軍方高官。


    文官家的很少,隻有徐載靖姨媽家的那位,還有積英巷盛家的。


    勇毅候徐明驊接手了天武軍之後,徐家發了帖子,請那些送帖子和賀禮的人家來徐家高樂一番。


    徐家大門口的街道和院子裏,再一次車馬雲集,來的人比當時徐載端大婚的時候還要多一些。


    畢竟徐明驊的地位今時不同往日。


    顧廷煜三兄妹跟在自家父母身後,顧偃開和徐明驊寒暄的時候,顧廷燁看到了正跟在孫氏身後,學習高門大規模宴會如何操辦安排的未來嫂嫂徐平梅。


    顧廷燁調皮的擠了擠自家大哥,隨後感覺到了一道目光,原來是徐載靖正在看他。


    顧廷煜自然也是看到了孫氏身後那位貴女。


    許久未見,徐平梅穿著銀白色的綾羅秋衫,額頭上妝點了一枚紅色的梅花樣的花鈿,烏黑的發髻,顯得她麵容柔美容顏如花。


    美的顧廷煜心中一顫。


    平梅看了一眼顧侯身後的兄弟二人,小二顧廷燁正滿眼機靈的笑看著自己。


    抬了一眼,平梅看到了那個身量高了些的顧廷煜,他容貌結合了秦大姑娘和顧偃開的優點,容顏俊秀,膚色變白皙了,但是眉毛和眼神卻讓他有些淩厲的氣質。


    隻一眼,平梅便低下頭去。


    顧廷煜也不好盯著平梅看,寒暄完,顧家人便分了男女賓進了院子。


    席麵還未開始,年輕的兒郎們正在院子裏說著話,年紀小的嬉笑打鬧,年紀大些的說些朝堂科舉之事。


    顧廷燁進了院子,一眼就看到了一個身影,正是幾年前在齊國公府和他有些齟齬的令國公呂家大房的兒郎。


    如今,令國公家在汴京的名聲越發的不堪了。


    但攀附權貴的本能依然沒有丟失,此次來赴宴也是加強一下聯係,希望能給家族中的子弟謀個差事。


    皇子如今健壯成長,令國公府自然是不會去攀附兗王,而是攀附與國舅曹家關係不錯的徐家。


    那位令國公府的兒郎壞,但是也隻敢對比他身份低的,遇到如今剛剛從北方建功歸來的顧家,他收斂起了自己的爪牙,成了一隻可以逗弄的貓兒。


    知道顧廷燁投壺玩得好,招呼著其他勳貴子弟,吹捧著顧廷燁的技術,直言自己當年也是顧廷燁的手下敗將。


    顧廷燁年紀小,被吹捧的飄飄然了。


    侯府大門口,


    剛剛被吏部嘉獎的盛紘下了馬車。


    看著路邊的‘寶馬、豪車’盛紘眼神中沒什麽輕視的神色,理了理自己的儀容,笑著走進了徐府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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