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重陽過後。


    金明池外,


    吳大娘子馬球場內外的各色菊花又擺了幾天,


    重新歸置的時候,


    正好下了一場秋雨,


    下雨暫時沒人清掃街麵,城中街道上的落葉驟然多了起來,


    天氣也愈發的寒冷。


    可在曲園街邊,


    這幾日,舒伯等侯府故舊的攤子上,生意卻越發的好了,


    因為來徐家拜訪的各方人士,在看到徐家緊閉的大門後,通常都會坐在攤子點些暖身子的飲食,


    再同舒伯他們上聊幾句。


    得到這幾日徐家大門一直沒開過的答複後,也多會賞些銀錢。


    今日,同樣如此,


    舒伯掂了掂手裏的銅錢後便放進了身前的布袋中,


    隨後他從一旁的鍋中,拿出一個煮熟了的玉米啃了起來。


    玉米與其他農作物之間的套種規律,已經被鄧伯等農學子弟摸清楚,


    莊子上已經連續豐收了幾年。


    那些顆粒飽滿、個大的也自然是被鄧伯留作了種子,


    而那些,個小顆少的,則是被侯府當做零嘴兒送給了侯府故舊,既能嚐個新鮮,也能售賣。


    被脫下玉米粒的芯,因為有藥用則是被送到了藥店中,


    玉米皮、玉米杆則是被侯府仆役用鍘刀細細的切了,拌到牲畜的飼料中,


    總之沒有一絲浪費的。


    未時剛過(下午三點後)


    侯府馬廄,


    徐載靖正在馬兒們的食槽前,將磨成粉的玉米混在飼料中,


    一開始不知道玉米的效用,雖然有徐載靖的斷言能被牲口吃,


    但是之前幾年,徐載靖師父和鄧伯也是找了不少郎中、獸醫驗證特性之後,


    才在徐載靖最早騎的那匹公馬開始喂玉米,


    喂了段時日後,


    結果就是那匹公馬吃的膘肥體壯,到後麵都不怎麽喜歡吃別的飼料了。


    此時,


    看到徐載靖在馬廄裏,


    幾匹神俊聰明的馬兒皆是打著響鼻,朝著徐載靖挪動著。


    雖然平日裏是師父和阿蘭等人在喂養打理它們,但是騎乘它們的,絕大部分時間都隻有徐載靖自己,


    而且,通常每日徐載靖還會或早或晚的抽出時間,給幾匹馬兒做些按摩什麽。


    徐載靖勁兒大,按摩的時候按的透,節奏還好,自然更得馬兒們的‘歡心’。


    那匹公馬玉米雖然是第一個試吃的,但是按摩卻是排在最後,


    看著公馬的眼神,徐載靖一邊按一邊道:


    “沒辦法,誰讓你是它們這裏麵最醜的那個。”


    不知是不同意徐載靖的說法,還是被按舒服了,


    公馬打了個響鼻,


    其實這公馬放在外麵也是難得的駿馬,不然也不會被他師父相中,可無奈的是徐載靖的坐騎就沒有普通的。


    按摩著,徐載靖拍了拍馬兒的屁股,馬兒踱步換了一邊。


    最後,徐載靖用軟毛刷給馬兒刷了刷,這才從馬廄中出來。


    跑馬場中,青雲正在拿著一張弓射的起勁,原因嘛


    可能是阿蘭和尋書兩人正拿著盾牌站在靶子前吧。


    場邊木屋旁,青草和花想姐妹坐在桌邊,正在拿著圓圓的小繡架給手絹兒繡著花。


    坐在木屋另一邊徐載靖的師父,則是手裏拿著一根徐載靖不用的細尖毛筆,正在一根手腕粗細頗為順直的三尺木板條上畫著,


    旁邊站著空手的楚戰,還有幾個手裏同樣拿著木棍,正在排隊白高國孩童。


    徐載靖走過去,朝一個孩童伸出了手,接過她手裏的木棍後,從腰間的蹀躞帶上抽出匕首,


    刷刷的開始削了起來,如同削木機器,隻是幾下,就削成了木條,隨後遞給畫完了的師父,


    他則是按照師父畫出的樣子,在木條上削了起來。


    當李家兄弟從深巷中的小門進府,來到跑馬場的時候,幾個孩子正拿著木刀木劍在場中有模有樣的劈砍。


    積英巷


    壽安堂


    盛家大房在汴京的生意,如今越發的大了,


    而主君盛維也多在汴京停留,


    此時,盛維正恭敬的坐在下首,同羅漢椅上的盛老夫人說著話,


    “嬸嬸,昨日戶部左曹郎中吳大人同拓西侯家的管事,一起去了咱家在通津門的榻房(貨棧),直接定下了三十萬貫的油布買賣。”


    “侄兒想著,過幾日給曹家和吳家送些心意。”


    盛老夫人盤著手裏的佛珠點著頭道:“那維哥兒準備送些什麽?”


    盛維斟酌一番後抬頭道:“總歸是古董字畫駿馬玉器這些。”


    看著盛老夫人的神色,盛維道:“嬸嬸覺得不好?”


    “維哥兒,你做了這麽久生意,應當知道這批油布是作何用處吧?”


    “侄兒猜著,應是軍中采買,用作帳篷或是輜重的防雨遮蔽。”


    老夫人點了點頭道:“油布的買賣我不懂,如若按照質地最佳的來做這個買賣,咱們家能賺錢嗎?”


    盛維心算了一會兒後道:“能,隻是利潤薄了些。”


    說完後盛維看著老夫人微笑的眼睛,心思轉動之間道:


    “嬸嬸,那侄兒.便送一塊品質最佳的油布過去。”


    “嗯,這主意不錯,不過可不要漏了人家,聽說之前這個買賣可是韓國公家的親戚在做!”


    聽老夫人說完,盛維一愣,有些疑惑的問道:


    “嬸嬸,那.怎麽這次找了咱們家?”


    盛老夫人笑著道:


    “這次金明池外的賞菊會,有人被下了麵子。”


    “作為娘家兄弟,怎能不幫她出口氣。”


    盛維眨了眨眼後趕忙道:“嬸嬸說的是永昌侯府吳大娘子。”


    老夫人放下佛珠,端起茶盅喝了口茶後讚賞的看了盛維一眼。


    盛維繼續道:“吳大娘子還和咱們家親戚徐家的主母交好。”


    聽到此話老夫人笑著點了點頭:“所以,讓戶部吳大人的決定顯得無比正確,比送給他金銀珠寶還要好。”


    盛維趕忙點頭。


    這時,門外女使通傳道:“主君來了。”


    盛紘掀簾而入,看到盛維趕忙拱手:


    “維大哥。”


    落座後,盛紘道:


    “母親,今日朝中已經定下了兩支去表兄麾下的禁軍。”


    盛紘說完,老夫人坐直了身子,眼中滿是凝重的看了過去。


    和奉茶的房媽媽點頭致意後,盛紘繼續道:


    “一支是步軍宣武軍共萬人,另一支是騎軍清朔軍、擒戎軍,騎軍遴選補充足七千騎後就會開拔。”


    “由何人統領?”


    “步軍上下兩軍,統領是從西軍抽調的曹家四郎和小伏將軍,騎軍是薄小將軍和張家二郎。”


    知道了的統軍之人,老夫人麵色稍緩道:


    “如此甚是不錯!”


    盛紘道:“母親,您是有什麽疑慮嗎?”


    老夫人繼續盤著佛珠道:“曹四郎就是之前給老婆子賀壽的那位吧?”


    “母親好記性。”


    “薄、伏兩家的兒郎,也在戰場上曆練多年,英國公家三郎四郎和靖哥兒也是要好的。”


    盛紘聽完沉吟了一會兒後點了點頭:


    “皆是我大周好兒郎。”


    和徐家關係都不錯,不會掣肘。


    “那河東路經略安撫招討使可定下了?”


    盛紘點頭道:


    “母親,定下了,是海家大相公!”


    聽到此話,盛老夫人盤著佛珠的手一停,隨即砸了一下手掌,連著點頭道:


    “好好好!”


    “這些事既然已有定論,那麽咱家的書塾可以繼續開了。”


    盛紘在一旁點著頭。


    “別的話你們兄弟二人說吧,老婆子就先去休息了。”


    老夫人起身離開此處,


    盛紘和盛維趕忙起身相送,隨後兄弟二人一起出了壽安堂。


    邊走邊說著盛家的事情,盛紘對盛維的新禮物很是讚同。


    九月九重陽節開始的汴京小波瀾,


    在快到九月下旬的時候,逐漸平息。


    曲園街勇毅侯府的大門也終於打開了,


    接到的第一張帖子就是富昌侯家的,


    之前小公主滿月的時候,徐家正緊閉大門,榮家雖然遞了帖子,但是被婉拒了。


    直到前兩天,富昌侯大娘子再次被召進宮裏後才再次給徐家遞帖子,


    這次沒被拒絕。


    因榮顯正在禁軍中當值,並沒有跟來,


    所以徐載靖也沒有被母親留在家中,而是去了盛家上課。


    正在繡嫁妝的安梅則被叫到了前廳,同孫氏一起招待富昌侯夫人和榮飛燕。


    安梅對榮飛燕是挺喜歡的,畢竟每次見到安梅,榮飛燕都是笑臉相迎,態度好的不行。


    看自進門後一直端著儀態,就連坐在椅子上都挺直腰板的榮飛燕,


    安梅心中暗自搖頭後道:“母親,我帶飛燕妹妹出去玩!”


    孫氏笑著點頭。


    隨即安梅走到榮飛燕跟前,伸出了手。


    兩人帶著女使出了廳堂,安梅朝身後跟著的葉兒和細步她們揮了揮手,


    有了些距離後,安梅在榮飛燕身邊道:


    “進我家就端著,不累嗎?”


    榮飛燕搖了搖頭:


    “不累,我在家裏也是這樣的。”


    “也是這樣抬著下巴?”


    說著安梅模仿榮飛燕在外麵拿下巴看人的樣子。


    榮飛燕看著安梅誇張的樣子,笑著搖頭:


    “不是,不抬下巴。”


    安梅點了點頭道:


    “這還差不多。”


    “我家也沒什麽好看的,園子定然是比不上別家的,走,帶你去前院兒看稀罕玩意兒。”


    “安梅姐姐,是什麽啊?”


    “徐載靖的鳥兒。”


    “啊?”


    聽到此話,榮飛燕連帶後麵不遠處的細步和凝香都臉紅了起來,


    在大周‘鳥兒’可不隻是那天上飛的,


    細步低聲道:“徐家公子不是上學去了麽?”


    一旁的葉兒已經百毒不侵的道:“是真的鳥兒。”


    走了一段路,


    經過兩個有婆子把手的內門出了徐家後院,


    榮飛燕看著四周的樣子,暗自和心中的‘徐家前院兒圖’作對比:


    ‘應是這個月洞門直走’


    轉過一道月洞門,


    ‘再過一道,左手邊就是他家跑馬場了’


    果然,又越過一道月洞門,


    榮飛燕朝左邊瞅了一眼,看到了寬闊的跑馬場一角,她心中雀躍了一下。


    在‘隼院’門口等了片刻,院裏:


    “見過二姑娘。”


    “嗯,放這兒,你們就去一邊吧。”


    “飛燕妹妹,進來吧。”


    榮飛燕進了院子,就看到了那兩隻神俊的海東青正在吃著肉食,


    兩隻雛鳥期的小隼,爪子上拴著細索,正在呆愣的看著她。


    “哇,好漂亮的鷹隼!哪裏來的?”


    安梅背對著榮飛燕,眼中滿是得色的道:


    “有人送他的。”


    “哦!真是有心了!”


    安梅得意的點著頭,榮飛燕這個問題,似乎是合了安梅的心意,安梅高興的說道:


    “走!趁著小五不在家,咱們去偷騎他的馬。葉兒!”


    一旁的女使葉兒趕忙離開,去拿什麽東西。


    說著安梅領著榮飛燕出了隼院,朝著馬廄走去,


    邊走邊道:“這兩匹龍駒,除了我和姐姐別人還沒騎過呢。”


    榮飛燕眨眨眼。


    來到跑馬場旁,安梅甜甜的很是熟練的叫了一聲‘殷伯伯~~~’


    徐載靖師父無奈的打開小屋門,看到安梅身邊的榮飛燕一眼後,敲了敲一旁阿蘭他們的房門。


    很快,阿蘭便牽著兩匹鞍韉齊全的龍駒走了出來。


    這時,葉兒也回到了安梅身邊,將手裏的幾顆果子遞給了安梅。


    安梅分給榮飛燕兩顆蘋果道:


    “喏,這倆姑娘最喜歡吃這個了。”


    安梅看著榮飛燕疑惑的眼神,解釋道:


    “看她們的眼睛,這倆聰明的很,可別把她們當成普通的馬兒。”


    “吃果子的時候,給她撓撓脖子”


    榮飛燕在一旁學著安梅的動作,撫摸龍駒脖子的時候,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她的臉有些紅。


    許是吃的舒服了,龍駒在榮飛燕手上蹭了蹭,大大的馬眼掃試著她。


    一旁的阿蘭笑著道:


    “它喜歡你。”


    榮飛燕聽到此話,撫摸的更帶勁了。


    過了一會兒,安梅和榮飛燕便一起騎在了龍駒背上,緩緩的在跑馬場中逛著。


    環顧周圍修葺一新的房屋,看著滿是斑駁的箭靶、木樁,榮飛燕隨口道:


    “看得出,府中各位練得很勤快。”


    一旁的安梅點著頭道:“天天有早起的,我都不知道他怎麽起得來的!”


    說著話,兩人騎馬已經來到了跑馬場距離小屋最遠的地方了,


    忽的,安梅眼睛一瞪,看向了跑馬場的入口,


    那裏徐載靖和徐載章,兄弟二人正騎著馬兒朝場內走來。


    “這,他們今天怎麽回來的這麽早!!!”


    ““籲~籲~這邊走!怎麽不聽話了!”“


    安梅正想騎著馬兒進到馬廄裏,


    就感覺到身下的龍駒打著響鼻朝著徐載靖走去,


    榮飛燕坐下的龍駒同樣如此,


    畢竟按摩時間到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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