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載靖轉身欲走的時候,忽的身後傳來呼喊聲:


    “公子!公子!”


    以徐載靖為首的眾人回頭看去,正好看到青草帶著花想她們抱著弓囊、箭袋和長刀跟了出來。


    被棉衣裹得胖乎乎的三個女使來到了門前,將各自抱著的東西遞了出來。


    楚戰同幾個白高國的小孩兒,也是被裹得顯胖了些,


    他們一人懷裏抱著一件武器,將它們遞給了徐載靖身邊的其他人。


    徐載靖愣了一下,之前他很少在汴京帶這等武器的,略作遲疑徐載靖就接了過來,將弓囊箭袋同樸刀各自掛在了腰間的蹀躞帶上,


    掛好之後大氅一蓋,外麵根本看不出來徐載靖帶了這些武器。


    載章也從翠蟬手裏接過了平日裏不常帶的樸刀。


    當有小孩兒給阿蘭他們遞武器的時候,兩位馬侍卻搖了搖頭,露出了掛在腰間的投石索和裝著小石頭的荷包。


    眾人戴好東西的時候,又有幾塊肉被丹媽媽放在了淩床上用油布蒙住。


    舒伯則是將一麵豎著掛在木棍上的兩尺長,半尺寬,寫著‘勇毅侯徐’的旗子固定在了淩床上。


    隨後徐載靖等人將圍脖圍巾遮住口鼻後,


    便冒著亂吹的寒風和雪粒,朝著曲園街外走去。


    平板馬車改造的淩床,車轅朝後,眾人行進的方向淩床前伸出三根繩子,最中間的由徐載靖拉著,兩邊,一側是青雲,另一側是阿蘭和尋書二人。


    四人在前麵,淩床兩邊則是載章的小廝,同兩個侯府的親衛。


    在旗子被吹的呼啦作響的聲音中,


    徐載靖眾人走在曲園街上,


    篷布早在前幾日掃雪的時候就收了起來,而摞著放在牆邊的長條凳,早已被積雪埋了,隻能看到凳子最上麵輪廓。


    斜著靠在牆邊,往日裏撐著篷布的竹竿,也是平白短了不少。


    曲園街都是如此,其他地方情況可想而知。


    看著帶著氈帽一行八人的身影逐漸消失在視線中有一會兒,孫氏這才同眾人回了大門內,


    ‘咣當!’


    厚重的大門重新關了起來,一旁的側門後也傳來了門閂推動的聲音。


    徐載靖等八人出了寬寬的巷子來到街上,


    放眼看去,往日裏喧鬧的大街,如今白茫茫一片,變得寂靜冷清,就連掛在門口的酒旗被下雪前兩日的雪水浸透,如今已經凍硬。


    雪粒飛舞之間,能看到遠處有寥落的幾個人影在深一腳淺一腳的走著。


    待人影遠遠的看到徐家一行人的時候,有的踉蹌著避開到一側巷子裏。


    拐了個彎兒,朝西走的時候,有一家大的正店,還有小二在清理著門口的積雪,


    遙遙看到徐載靖一行人的時候,也是趕忙關了店門。


    等徐載靖眾人經過這正店門口的時候,有人在二樓窗戶處開了個縫隙朝下看去低聲道:


    “看旗子是勇毅侯府的。”


    走了近一個時辰,徐載靖身上早已走的發熱了,本想找個軍巡鋪休息一下,結果經過的幾個都是閉著門。


    遇到一個開著的大些的軍巡鋪,同裏麵的巡檢一問才知道,因為補充沒到,那幾個軍巡鋪裏的薪碳燃盡,已是待不住人了。


    休息了一刻鍾左右後,眾人在那巡檢和幾個鋪兵的目送下再次啟程,


    經過這軍巡鋪高高的望樓的時候,上麵還有一位潛火兵在風雪中朝著他們揮了揮手。


    又走了不短的時間,徐載靖沒什麽事,但是載章他們幾個都有些累了。


    在內城城牆根下休息的時候,徐載靖看了看這內城城牆,牆上的垛口,已經看不到兵卒了。


    休息一會兒後從門洞中走出了汴京內城,


    出了內城後,一路上的僧寺道觀多了起來。


    凜冽的寒風中,不時的有燒煤的煙味兒飄來,這讓行走其間的徐載靖感受到了些煙火氣。


    又走了一段路,被皮裘捂得有些熱的青雲將遮護口鼻的圍巾往鼻子下拉了拉,吸入了幾口涼氣後,青雲麵色一變:


    “公子,有血腥氣。”


    聽到青雲的話語,徐載靖一愣,也將皮圍脖拉下去,嗅了嗅後點了點頭。


    “哥,小心,附近有血腥味兒。”


    徐載靖剛說完話,他們前麵左側的巷子裏就走出了十幾個持棍拿刀的和尚打扮的人,看到徐載靖等人也是一愣。


    這時,徐載靖身後的載章和侯府兩名親衛已經抽出了刀。


    這群和尚腳下同樣穿著和徐家眾人類似的淩雪鞋,不過簡陋了許多。


    他們身後的雪地上還拖著幾個麻袋。


    仔仔細細的看了看徐載靖八人和他們拉著的淩床,為首的強壯和尚吐了口吐沫後罵道:


    “賊鳥廝,這般鬼天氣還有傻狗出來!”


    說著,為首的和尚揮了揮手,


    這十幾個人便沒理睬徐家眾人,穿過了街道後,走進了右手邊的巷子。


    徐載靖身後的兩名侯府親衛快走了幾步來到徐載靖身邊道:


    “公子,情況不對。那群和尚不像好人。”


    “公子,下了這些天的雪,沒了酒喝沒了肉吃的豺狼出來了。”


    徐載靖點了點頭。


    已經抽出樸刀的載章道:“小五,咱們還往前走嗎?”


    徐載靖環顧四周後,思忖了一下道:


    “走!這裏離姥姥家不遠了。”


    “真要是歹人,宰了也算是為民除害。”


    聽到徐載靖此話,阿蘭和尋書二人也從腰間摘下了投石索,同時將裝著石子兒的荷包打開。


    徐載靖看了看周圍幾人,看他們做好了準備,徐載靖抬腳朝前走去。


    剛走這街道同巷子的交叉口,左右兩側便呼啦啦圍過來一群和尚。


    原來剛才過街的那群和尚,不過是剛才的一半人而已。


    剛才揮手的那身材強壯的和尚,手裏拿著一把樸刀道:


    “嘖嘖嘖,這大氅真不錯!脫下扔過來,留你們一條命!”


    旁邊有人附和道:“三把刀,就敢繼續走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


    話音未落,就看到這八人為首的那人直接摘了大氅的帽子露出了臉,又解了大氅的係帶,任大氅掉落在雪地中。


    這一個動作,讓周圍的和尚們放鬆了警惕,以為是為首那人已經放棄抵抗,


    那賊首旁的嘍囉道:


    “大王,穿著大氅看不出來,這廝居然是個極俊秀的.要不就擄回洞”


    為首的賊和尚眼中滿是貪婪和淫穢的神色道:


    “嘶!果然俊秀,想必.”


    忽的有人驚呼:


    “他腰裏是什麽!!!”


    “箭!”


    聽到喊聲,剛才說話的嘍囉看去,看沒看清感覺到身邊一陣勁風,隨後一陣溫熱灑在了他臉上,嘍囉呆呆的抹了一把臉,發現手上有些紅


    呲呲


    嗬.嗬.


    賊首眼中滿是驚駭恐懼的捂著自己噴血的脖子,徒勞的想要將羽箭抽出來。


    在載章的視線裏,他就看到了小弟扔了大氅,露出了一直貼身攜帶的弓箭,


    由於有體溫和大氅保溫,徐載靖的弓箭並未受到寒冷天氣的影響,


    動作極其快速而熟練的上弦拉弓,


    羽箭入電就貫入了賊首的脖子。


    徐載靖的動作就是個信號,阿蘭和尋書飛快的給飛石索投石索裏放了個石子兒,在頭頂上甩動了幾下後,兩顆飛石準確的砸到了兩名和尚的臉上,疼的他們掩麵哀嚎。


    而青雲已經提刀衝殺了上去,


    侯府的兩名親衛看到青雲的動作,條件反射般的跟了上去,明明是以少打多,但偏偏衝出了猛虎下山的氣勢。


    載章同樣跟了上去,


    這群賊人哪見過這陣勢,


    有幾個悍勇的賊人舉刀舞棍要反抗,結果


    或是被青雲幾下磕飛了刀,劈斷了棍,開膛破肚,


    血呼哧啦,熱騰騰的東西淌了一地。


    或是被久經戰陣的侯府親衛砍腿斷手,


    倒地哀嚎的時候,被跟上來的某人補刀。


    雖沒有如徐載靖這般勤奮,但是也日日練刀的載章在小廝的伴隨下,


    也揮刀砍翻了幾個賊人,


    此時有反應快機靈的,已經開始轉身逃跑了,但是這等天氣,穿著淩雪鞋,又能跑的多快?


    徐載靖也是一邊走,一邊點名,走到第一個吃箭的賊首身邊的時候,


    徐載靖貼心的幫他把箭拔了出來,然後用這支箭將跑的最遠的一個給射倒在地。


    剛才那說話的嘍囉,早已扔了匕首,不停地磕頭道:


    “爺爺饒命!”


    “爺爺饒命!”


    大聲的呼喝呐喊夾雜著慘叫持續了半刻鍾不到,這處路口的雪地上就已經滿是或紅或黑的血跡。


    載章呼哧呼哧的喘著粗氣,看著自家小弟空蕩蕩的箭筒,再看看周圍斃命的賊人,他吐出一口吐沫。


    不知道跟誰學的,身上還沾著血跡的青雲不嫌累的將這幫子賊人的屍首拖到一旁,擺成一排點了點數目。


    “公子,加上這三個求饒的,一共二十三個。”


    徐載靖點了點頭,隨後看向了受傷的兩名親衛之一,


    這雪地鬆軟,還穿著不便行動的淩雪鞋,他肩膀不慎吃了一棍子。


    “可還好?”


    “公子,小傷!”


    這時雪粒子忽的下的密了起來,徐載靖從阿蘭手裏接過大氅披上。


    載章和青雲等擦幹淨了刀上的血跡。


    阿蘭和尋書二人則是去查看那些要被雪蓋住的麻袋。


    隨後,那還在念叨“爺爺饒命”的嘍囉,聽到‘說話’二字後抬起了頭。


    徐載靖朝著青雲抬了抬下巴,青雲會意,將另外兩個或者的賊人提到一邊,


    一人一腳,將他們的腦袋塞進了積雪中。


    徐載靖看到後這才對嘍囉道:“把你知道的說一說,如若其餘二人和你說的不同,你就和這些人死在一起吧。”


    “是是,是爺爺,小的說。”


    “他是他是不遠處飛法寺的,吃醉了酒聽他說過,他老家京西南路襄州人,不知為何到了汴京,被這飛法寺的主持招攬。”


    “平日裏在寺廟中,也幫寺裏的主持幹些別的勾當。”


    徐載靖道:“什麽勾當?”


    “小的知道有吃絕戶,也幹些殺人越貨的買賣。”


    “你呢?”


    “小的是傷了人,後來就一直藏在無憂洞(汴京下水道)中,幫他.幫他劫過兩次妓女,也就有了關係,這才剃了發來這寺裏過活。”


    那嘍囉繼續道:


    “這大雪連下七天,寺裏沒了吃食炭火,他就帶著我等出來覓食。”


    這時,尋書走了過來道:“公子,麻袋裏除了吃食炭火,還有三個婦人兩隻狸奴。”


    徐載靖點了點頭道:“去附近找個軍巡鋪,讓他們過來。”


    “是,公子。”


    “青雲,換個過來。”


    青雲從雪地裏把一個頭全埋在雪中,被凍得通紅的賊人拖了出來,


    同樣的話下去,這賊人與那嘍囉說的差不多。


    三個活口問完後,讓他們對質了一番後,因為第三個謊話太多,活口變成了兩個。


    被尋書帶來的幾個鋪兵來到這兒的時候,最後一個被送走的賊人,流出的血還冒著熱氣。


    徐家眾人亮明了身份,將那凍得快要沒氣兒的婦人交給軍巡鋪的幾人後,眾人繼續朝西邊走去。


    軍巡鋪的鋪兵對這附近的百姓還算熟悉,在一家富戶的門口說是鋪兵,這富戶也不開門,


    又說了侯府的關係,這才將那三個婦人抬了進去。


    雖然天氣太惡劣,但是死了二十多個人,那也是天大的事,鋪兵們又去通知了廂公事所,廂公事所則繼續上報。


    在汴京,


    要是說被凍死的,府衙最多也就是讓鄰居幫忙掩埋,


    但是這被勳貴砍死的賊人,如李慕白這般的衙役,就是爬也要爬到事發的地方。


    事後發現死的這二十多號人中有多少強賊悍匪,那就是雪停之後的事兒了。


    來到孫家門口的時候,


    差不多已是巳時(上午十點)


    “當當當!”


    孫家的大門被敲響,過了一會兒才有男聲道:


    “誰?”


    “徐家的!”


    裏麵安靜了一會兒後道:


    “稍候!”


    過了半刻鍾,門後一陣嘈雜還是那男聲道:


    “門口這個,往後退,都摘了帽子,讓我等瞧瞧。”


    徐載靖等眾人摘了帽子等東西,


    然後就聽到門後一個女聲驚訝的喊道:


    “三郎,五郎!怎麽真是你們?快開門!”


    “去,告訴老太太他們。”


    隨即門後一陣作響後,孫家大門打開,


    看到婦人,徐載靖和兄長趕忙拱手叫了聲:


    “小舅媽!”


    兩人喊完人這才看到,孫家門內,有好幾個拿著刀棍和羽箭的健婦和仆役。


    再後麵的幾個半大小子也沒空著手,


    看清楚徐家兄弟後,紛紛高興的表哥表叔的喊著。


    兄弟二人的小舅媽看了看青雲幾個的樣子道:


    “怎麽了這是?怎麽還有血跡?路上遇到賊人了?”


    徐載靖兄弟二人點了點頭,


    “多少個?”


    徐載靖笑著道:“十來個,都送走了。”


    小舅媽看了看徐載靖一行八個人,倒也沒怎麽驚訝,畢竟人數相差不懸殊。


    孫家的媳婦們也多是出身武官,不會聽到打打殺殺就嚇壞了。


    聽到此話,一個孫家的小子就興衝衝的跑回了門內,端著火盆放在了門口,


    其他的則是有些崇拜的看著正在解開大大淩雪鞋的徐載靖等眾人,想要問細節的樣子已經掩蓋不住了。


    邁過了火盆後,徐載靖和兄長進了孫家院子,


    剛到前院兒,就看到年邁的姥姥姥爺正在被人扶著,站在屋門口驚訝的看著兄弟二人:


    “怎麽,這樣的天氣,你倆咋來了!”


    徐載靖二人趕忙快走幾步,來到了屋前,被兩位老人熱熱的手牽著進了屋子,


    徐載靖這才看到,倪家倪騰嶽三兄妹也在其中,看到徐載靖的時候,三人還行了一禮。


    倪家宅子,本就離得孫家不遠,但是裏麵住的,算是三個孩子,這等天氣實在是危險的很,


    也由不得孫氏擔心。


    但是如今孫家將人接來周全看顧著,乃是最好的情況!


    載章也看到了,兄弟二人相視一笑,沒那麽擔心了。


    這時,一個興奮的聲音傳來:


    “爺,奶,表哥他們路上宰人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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