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別郭逵之後半個時辰,


    日頭偏西


    看著顧廷燁騎馬走在一旁,同寧遠侯府的馬車走遠,


    徐載靖捧著個孫氏院兒裏的手爐,進了大門,正準備回院兒裏。


    “五郎,方才祝家的仆役給咱們門口送了這個。”


    聽到大門管事的話語,徐載靖跟著他來到大門旁的門房門口,小廝撩開布簾後徐載靖朝裏一看,


    “這是?門神、年畫和桃符?”


    “是,祝家親戚說,是宜春巷一位姓楊的琵琶行首給祝家送去的,說是第一版畫,圖個好彩頭。”


    徐載靖皺眉想了想,點頭道:“收著吧!過兩日正好能用。”


    “是,五郎!”


    回到孫氏的屋子裏,女使已經將待客的東西都收了起來,


    徐載靖坐在椅子上,擺手拒絕了女使遞來的茶盅,方才他在這裏陪著說話,可是喝了不少茶。


    在房間中的床榻上落了座,男子感受著座下的溫度,深深的出了口氣後用白高話道:


    “最近汴京有什麽事發生?”


    聽著周圍的吆喝唱賣說話聲其中一輛馬車中,一個滿頭白發看著五十歲左右,戴著一枚白鐵垂環的男子掀開了車簾。


    金垂環的說完,男子點頭道:“這金國武士是對那大周強弩感興趣了。”


    眼前變亮的時候,周圍的喧嘩聲一下大了起來。


    白高國使節的車隊繼續朝著汴京走去,


    第二日,


    天色放亮的時候,


    郭逵騎著馬,將拉車的馬韁繩拴在了鞍韉上後,從客店停放馬車的院子裏走了出來。


    “淨麵熱水嘍!”


    鼻尖嗅著久違的味道,男子閉眼深深的吸了口氣。


    車隊旁護送的大周騎軍看著男子沉醉的樣子,有些嘲諷的嘴角一撇。


    在一個街道巷口,


    有幾個十一二歲的汴京少年在路邊穿著棉衣,玩著鞠球,


    “司相高見!”


    忽的,


    看得出來車隊中的人也是剛啟程不久,所有人的耳垂下都戴著材質不同的垂環。


    看著僵硬轉移話題的母親,徐載靖挑了一下眉,


    “咳,靖兒,你還餓不餓?不餓今晚廚房少做些。”


    冬日城外的清晨比城內冷一些,他低頭嗬了口氣,抬頭的時候他眼睛一眯,


    因為前方正好有一隊車馬在大周騎軍的護送下朝著汴京走去,


    金垂環咽了口口水後,重新組織了一下語言。


    又在屋裏說了會兒話後,徐載靖以課業還沒寫完當借口回了自己的院子。


    雖然當年他就是從此門離開的汴京,但是他的眼中沒有絲毫的情感波動。


    車隊繼續朝城內走著,雖然有禁軍開道,但是也會時不時的停一下,等那些推著獨輪車挑著貨擔的百姓讓開。


    他將門房的事一說,


    孫氏點著頭道:“宜春巷的東西是好的,你外祖家也經常在那兒購置!那位楊娘子有心了。”


    門口四周隨之多了些目露精光,煞氣十足,帶著銀垂環的護衛。


    “羹飯!”


    聽著男子的話語,站著的那帶著金垂環之人有些磕巴的用白高話說了一句後,隨之流暢了起來。


    來到白高國館驛附近的時候已經是辰時末(早九點),此時已經有少年出門玩耍。


    知道母親可能是想到之前將楊行首錯認成表哥‘外室’之事,


    所以他趕忙點頭:“不餓。”


    “炊餅!”


    進了白高國驛館,


    男子下了馬車,微微躬身跟在白高國主使官員的身後進了館舍,


    沒了旁人後,男子的脊背挺直了起來,反而是白高國的主使官員欠身行了一禮。


    他們其中一個看到白高車隊後,將鞠球抱在懷裏,朝著車隊抬了抬下巴。


    男子哼了一聲,甩下了車簾。


    車隊中還掛著有些白霜的旗子,上書‘大白高國’四個大周文字。


    男子點了點頭後就進了一旁的房間中,


    房門開闔之間能看到有人站在裏麵。


    倚靠在馬車中的椅背上,男子的嘴角微不可查的翹了一下。


    看著有少年舉著鞠球就要扔過來,


    一旁護衛的禁軍騎軍趕忙上前揮手道:


    “去去去!別惹事!一邊玩去!”


    當男子掀著車簾乘坐馬車經過此處的時候,


    那幫子少年和馬車中的男子對視了一眼,


    “哈哈,白高老狗看什麽!”


    看了看熱鬧的晨市,眼花的他又眯了眯眼睛,抬頭看著城門上大大的‘安肅門’三個字,


    隨後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孫氏稍稍有些不自然的說道:


    當郭逵和這車隊中的騎士對視的時候,他抓著韁繩的手緊了緊,因為是相對而行,很快就錯了過去。


    男子點著頭:“後麵金國武士返回樓中,和那兩個勳貴子弟的動作,你仔細說!”


    “白高賊人,再瞧你爺爺,揍你!”


    他眼前一暗,


    有轔轔的車聲同馬蹄鐵踩在路麵的踢踏聲在高深的門洞裏回響著。


    “哼!先別給我說這個,李家兄弟為什麽如今還活著?”


    金垂環低下頭道:


    “司相.他們兄弟倆並未住在大周賞給他們的府邸裏,而是在大周勇毅府中。”


    “這侯府周圍皆是軍中作風的故舊,牆高院深,院兒裏還養著數隻大犬,孩兒們實在是無法接近。”


    “最多隻能裝作貨郎、攤販客人在曲園街上轉一轉,就這樣,也有三日沒去了。”


    男子摸了摸自己戴著的白鐵垂環道:“就不能強殺進去?”


    “司相,之前仁太子殿下在汴京的時的情報,您.”


    男子盯著金垂環,看的那金垂環額頭有些冒汗後才說道:


    “嗯,他能擊敗米母家的叛賊,讓你們去,的確強人所難了。”


    “不過這次我帶來的是梁乙家養了十幾年,以一當十的高手,如今已入我垂環司!”


    “大戰將至,必要滅殺那兄弟倆,讓我白高國中的那些冥頑不化之人沒了念想!”


    “如何遮掩身份,你可有計策?”


    金垂環擦了擦汗回道:


    “司相,如今已是臘月,汴京城中多有三五成群的窮漢潑皮,他們常扮作婦人鬼神四處遊蕩討錢,名曰打夜胡,屬下已經備好了這類衣裝。”


    “不僅能遮掩身形,四處走動還不讓人懷疑。”


    男子點頭道:


    “不錯,因時製宜!可評一功!”


    “屬下慚愧!”


    “來,我們練練大周話。”


    後麵一句用的是大周語說的,


    金垂環一愣趕忙拱手,張了張嘴沒出聲,切換了一會兒才說道:


    “咳,司相厲害,這汴京話說的比屬下還好。”


    “何時突襲你可有建議?”


    金垂環躬身道:“司相,每日寅時末(早五點後)動手最好!”


    “嗯?醜時末(淩晨三點)人睡的最沉,為何推遲到寅時?”


    “司相,醜時太早了,街道上空無一人。咱們的人來去無法遮掩身形!”


    “寅時末城門已開,路人行人漸多,天色卻黑著,無論事後成敗,都好扮作他人撤退。”


    男子麵色凝重的點了點頭:“什麽日子伱可有想法?”


    金垂環道:


    “司相,聽說勇毅侯府的那小子,前兩日剛挨了廷杖,不如趁此時機咱們快刀斬亂麻!”


    “明日一早動手!”


    男子沉吟了片刻後說道:


    “好!如今梁乙家的高手就在城中你所說的隱秘院子裏,下午你派人去將勇毅侯府的地形圖交給他們!”


    “暗道在哪裏?帶我過去,我明早跟著他們!”


    金垂環道:“屬下遵命!司相這邊請。”


    兩人說完,出了房間後朝著驛館一層的廂房走去。


    白高國驛館外的酒樓二樓,


    穿著富戶衣服的兆眉峰放下了手裏的酒杯,看著下麵繼續玩著蹴鞠的少年們歎了口氣。


    下樓上了馬車後,朝著宮城邊的皇城司衙門駛去。


    馬車進了皇城司衙門一旁的院子,兆眉峰進屋,拐了幾拐後就到了皇城司衙門。


    屋裏


    正坐在桌後,就著上午的陽光看著帖子的兆子龍放下了手裏的紙張,


    “見到他了?”


    “師父,見到了,老了不少。”


    老人按著紙張的手有些顫抖的點頭道:


    “好好,見到就好。你師兄他自小心思縝密,是我老糊塗了才以為他沒了。”


    “怎麽和他說上話,心裏可有想法?”


    兆眉峰道:“暫時還沒有!到了汴京,白高國使節定是要出來遊玩的,應會有機會的!”


    “嗯!不錯,有機會的!”


    “師父,您要不要也見他一麵?”


    兆子龍搖頭道:“他唯一的骨血我沒護住,就不見了。”


    兆眉峰眼中痛苦的神色一閃而過,張口欲言。


    “別勸了!我沒事!”


    兆眉峰皺眉,重重的點了點頭。


    申時初刻(下午三點)


    汴京城西南


    梁橋南大街和老鴉巷交叉口,


    田家婦人端著一盆水潑到了路口,看著路口一個‘打夜胡’裝扮的潦倒閑漢朝她看過來,


    她罵罵咧咧的喊道:“看老娘幹什麽?離遠點!這裏沒銅錢給你!”


    “咣當”


    木門被關上。


    男子深呼了一口氣,舉手在披散下來的頭發裏,把耳朵上的白鐵垂環摘下來放進了兜裏。


    想要整理一下衣服,但是看著這般樣子,他暗自笑著搖了搖頭。


    隨即邁步朝老鴉巷裏麵走去。


    巷子裏還有些雪沒化,不知道是什麽時候的。


    低窪的地方還結了厚實的冰。


    看著離著巷口不遠路旁長著一棵很粗的大樹,他回頭看了看巷子口,這才走過去,頗有感觸的抬頭看了看又拍了拍大樹。


    然後他走到一戶門口,拍門喊道:“驅邪祟!趕邪祟!不給錢就在你家睡!”


    “當啷”


    一個銅板被從門縫裏扔了出來!


    “快走快走!”


    “噯!驅走嘍!”


    那男子低頭撿起銅板,高興的吹了吹上麵的塵土。


    繼續朝裏走著,拍了幾個門,得了三四個銅板,


    快要走到下一家門口的時候,男子理了理頭發,露出麵容後,深吸了口氣拍了拍門,但是沒喊打夜胡的話語。


    “誰呀?”


    院子裏傳來了一個婦人的聲音,男子吸了吸鼻子道:“我!”


    走路聲傳來,有人在門縫裏看了一眼道:“什麽你?打夜胡?喏,給你個銅錢,趕緊走吧!”


    男子一愣道:“你!你不是花家人!”


    門後的婦人一愣道:“我是租的院子,你.你找這院子的主人?”


    男子在腰間掏了掏,拿出一塊碎銀子扔進去,說道:


    “我是進京投親戚的,怕有賊人惦記才這幅打扮!還請娘子開下門!”


    門沒開,裏麵的婦人喊道:“當家的!你快來!”


    過了一會兒,門才打開。


    男子一番詢問,


    ‘聽說死了丈夫,有個姑娘!’


    ‘老姑娘嫁出去了!’


    ‘好人家!侯府管事!’


    ‘哪個侯府?勇毅侯府,曲園街上的!’


    ‘對,她跟著姑娘走了,這院子還是女婿給翻修的’


    ‘最近聽說是跟了個姓舒的擺攤漢子’


    男子躬身道:“多謝!”


    說完後便準備走,院子裏的中年夫婦趕忙道:


    “你認得去曲園街的路嗎?收了您的銀錢,要不給你帶個路?”


    “不用,我,認得。”


    申時末(下午五點)


    男子換了身普通百姓的衣服,帶著護耳,從曲園街街口下了馬車,


    朝裏走了一段路,


    看著路邊的攤主看向他的眼神,他笑著點了點頭道:“不知這裏可有姓舒的老哥?”


    聽到此話,攤主笑容浮到臉上喊道:


    “老舒,來客人了!”


    “吃炒雞兔,您是找對攤子了。”


    男子拱手一禮。


    走到那攤子的布棚子下落座,


    他左手邊就是正準備忙活的攤主,


    一個半大小子笑著道:“客官,吃什麽?拿手的煎魚和炒雞兔您試試?”


    男子點了點頭:“各來一份,有酒嗎?”


    “有!您稍後!”


    說著,半大小子在一個碗裏舀上開水後,將一個酒壺放在了裏麵。


    不一會兒,熱騰騰的兩個菜上了桌。


    男子從竹筒裏拿出筷子,嚐了嚐,眼睛一亮。


    喝了口酒後,感覺著肚子裏的暖和,男子道:“這位老哥,這酒不錯啊!”


    攤主道:“客官識貨,這是侯府五郎小廝關撲來的好酒,府裏的老弟弟送給我的,您慢用。”


    “多謝!這酒錢不貴吧?”


    “哈哈哈,不貴!”


    男子又美美的喝了一口,


    菜吃了一半,攤子上的半大小子喊道:“舒嬸,你來了!”


    正在夾菜的男子筷子一停,聽著身後的腳步,他的筷子還有些拿不住。


    一旁的半大小子看著他的手笑道:


    “客官,天真冷哈!這凍得”


    男子笑了笑放下筷子,手放在了酒杯下。


    花媽媽走到舒伯身邊,戴著手套的手上拎著兩條處理好的魚,


    “魚給你放這兒了哈,早點收攤!”


    “好!”


    男子借著喝酒的動作,眼角看了一眼花媽媽,看清了麵容後,男子眼中出現了很少見的柔光,


    酒杯舉到嘴邊,酒進了嘴裏,正要咽下去的時候,


    男子看到舒伯蹲下身,滿是愛意的撫了撫花媽媽已經鼓起來的肚子.


    “噗!!!!”


    “咳咳咳咳!”


    “咳咳咳!”


    “客官,你沒事吧!”


    楚戰和舒伯趕忙走了過來,幫男子拍著背。


    男子捂著嘴咳嗽了幾聲,偏頭看著拿著手絹兒走上前的花媽媽,他擺了擺手。


    而花媽媽看到男子的眉眼,也是一愣,停下腳步後,若有所思的笑了笑後,又看了一眼捂著嘴的男子。


    但也不好盯著客人,


    待客人付了錢又捂著嘴咳嗽了幾聲離開,


    舒伯將銅錢放進花媽媽手裏,看著她的樣子道:“怎麽了?”


    花媽媽收了笑意道:“剛才那客人,眉眼間看著像我那早早去世的哥哥。”


    聽到此話,舒伯一愣,一邊將魚收好一邊道:“之前沒聽你說過。”


    “他死的時候才十歲,我也才七八歲,要不是養父母無後,心善的收養了我,我早就不知道.”


    花媽媽道:“這麽多年,其實他的樣子我都忘了,今日也怪.嗨,陳年舊事不說了!”


    說著,花媽媽笑著搖了搖頭。


    離了攤子,


    黑暗中,男子邊走邊揉了揉鼻子,


    深吸了一口氣後,


    低聲道:“我居然還能想哭?”


    他無聲的笑了笑。


    來到街口,趕著馬車的金垂環諂媚的問道:“司相,如何?”


    男子道:“明日動手!”


    (本章完)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知否:我是徐家子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馬空行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馬空行並收藏知否:我是徐家子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