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傻子更傻了。”


    “簡直是普外科和急診室的恥辱。”


    “聽說普外科主任已經下決定了,一定要開除他。”


    “居然跑去自殺?絕對的窩囊廢、懦弱鬼。”


    “噓~,小聲點,別讓他聽見了。”


    “沒事,他睡著了。就算聽見又怎麽樣呢?嗬嗬……”


    薑易初緊閉著眼睛,虛弱地躺在瑪摩利醫院搶救室內的病床上,不遠處小護士的悄聲議論,鑽入他的耳朵,無盡的羞恥一波一波衝擊著這具身體,加速了裏麵殘存靈魂的破碎。


    沒過多久,羞恥感減弱,那個殘存的靈魂也徹底消亡不見,記憶和他融合在一起。


    薑易初暗歎一聲,可憐的家夥。


    他從未想過,自己還有如此匪夷所思的際遇。


    他本是熊貓國一家三甲醫院麻醉科的主治醫師,因為工作太忙,手術一台接一台,“持續輸出”長達38個小時,不幸猝死在手術室內。


    等他醒來,就已經躺在了大漂亮國紐約市布魯克林區的瑪摩利醫院內。


    在過去的六七個小時,他處於一種自己也很難理解的混沌狀態之中,他的靈魂與對方瀕死破碎的靈魂糾纏,直至此刻,才算徹底融合了對方的記憶。


    這具身體的前任主人叫艾爾洛克·約瑟夫,是一個性格軟弱、身材瘦弱的家夥,其實也不笨。


    畢竟,其醫學理論水平還是能達標的,就是動手能力太菜,靠著資深醫學教授兼紐約市議員的伯父喬治·約瑟夫的資助和照顧,順利獲得了紐約大學醫學院的醫學博士學位。


    畢業後,也是靠著伯父的一封推薦信,進入了瑪摩利醫院,成為普外科的一名實習醫生。


    開始時還好,因為伯父健在,大家都比較給麵子,盡管能力差點,但大家也都沒有太過排擠,甚至有時候聚會,同事們也會叫上他。


    怎奈,艾爾洛克社交能力較差,常常婉拒,與同事們其實打交道不多。


    在大約半年前,他伯父不幸意外身亡,艾爾洛克的好日子就到頭了。處處受排擠。


    更是被派到了急診室值夜班。


    美國的醫院其實也很忙碌的,尤其是紐約這種大城市,號稱不夜之城,布魯克林區更是紐約人口最多的區,值夜班是苦逼活中的苦逼活。


    在處理一場車禍突發情況時,艾爾洛克動手能力的短板顯露無疑,連縫合和止血都做不好,差點造成醫療事故,被主治醫生罵了一頓,並立刻投訴到了普外科主任那裏。


    普外科主任大半夜被吵醒,一肚子火,當即隔著電話,將他又狠狠罵了一頓,說他給普外科蒙羞,讓他滾!


    艾爾洛克渾渾噩噩走出醫院,身心俱疲,不知不覺來到了布魯克林大橋之上,這時候天色已經亮了。


    忽然,許久沒有聯係的未婚妻打來電話,說是要取消婚約,過兩天會當麵來交還他之前贈送的禮物。


    艾爾洛克如遭雷擊,看著湍急的河水,心灰意冷,跳了下去。


    很快,有行人報警,警車和救護車趕過來。


    一陣緊急的搜救和搶救,艾爾洛克被救活了,隻是,誰也不知道,這個身材高瘦、虛弱形同紙片的白人男子的身體內,已經換了一個來自大洋彼岸的靈魂。


    很巧的是,艾爾洛克被送到了他工作的醫院急救,許多人都認識他。


    鬧出了這麽大的事,被嘲諷也在情理之中了。


    薑易初一直沒敢說話,生怕露出馬腳,隻是,不開口終究是不行的,他摁下床鈴,一名護士走了過來。


    “請問我可以出院嗎?”薑易初一開口,就被自己流利的英語驚呆了。


    雖然嗓音沙啞虛弱,但真的很地道啊,很有那味兒了!


    他之前已經融合了艾爾洛克的記憶,但僅僅是融合記憶,他仍舊是薑易初啊,之前在國內,書麵英語還行,口語就弱雞,口音還特重。


    沒想到,這下開口,不僅嗓音很陌生,英語更是地道的紐約口音。


    薑易初徹底放心了。


    “很抱歉,約瑟夫醫生,你還沒到出院時間。”護士深深看了他一眼,留下一句看似有禮貌,實則特別生硬的話語。


    沒多久,薑易初被轉到了內科病房。


    依然是無盡的嘲諷與議論。


    薑易初輕歎一聲:“雖然你小子窩囊,但知名度還挺高。”他感覺,艾爾洛克的醜事都傳遍整個醫院了。


    “約瑟夫醫生,你的堂兄和他的妻子來看你了。”一名護士領著一對年輕的夫婦出現在病房門口,衝裏麵高聲叫了一聲。


    薑易初微微有些緊張,口音是沒問題了,就怕與前身的親人接觸。


    很快,記憶中湧出來一段信息,讓他略略放鬆。因為,他從小住在鄉下,與生活在不夜之城的堂兄的關係原本就比較疏遠,至於嫂子,更加瞧不起他。


    所以,即便他來紐約讀書,除了伯父對他比較照顧,堂兄一家其餘人都不怎麽待見他。


    沒想到,堂兄和嫂子還能來探望我。


    薑易初融合了艾爾洛克的記憶,還是略略有些感動的。盡管兩人都是空手。


    尬聊沒幾句,嫂子拉切爾就提出,能不能把欠他們家的那筆錢還了?


    薑易初:“……”


    他哪裏有錢啊?這次的搜救費、急救費、醫藥費,估計是老大一筆賬單,他工作又沒多久,平時還有房租、夥食、保險、網費、購買書刊雜誌、衣服、鞋子、帽子……,紐約城消費又高,真沒攢下來多少錢。


    欠伯父家的錢,是讀書時候借的幾筆,本來伯父說不用他還,但是現在伯父去世了,堂兄一家就沒有那麽好說話了。


    拉切爾是擔心,萬一這家夥又自殺,那錢不就徹底要不回來了嗎?


    你死可以,先把錢還了啊!


    堂兄布萊恩見氣氛略有些尷尬,連忙安慰:“等病好了再說,你先好好休息。”拉著妻子就離開了。


    走廊外麵,隱隱傳來了這對夫妻的爭吵。


    薑易初:“……”如果他有錢,肯定立馬就還了。奈何窮得叮當響。


    好消息是,這對夫婦並沒有發現他們的堂弟換了靈魂。


    閉目養神沒多久,護士又來通知有人探望。


    薑易初睜開眼睛一看,是一個滿頭銀發慈眉善目的老太太,帶著一個青春可愛的小女孩。


    “威廉姆斯太太,奧莉薇爾,你們怎麽來了?”薑易初想掙紮著坐起來,這是他的房東太太和其小孫女,也是除他伯父之外,在紐約城對他最好的人。


    奧莉薇爾剛剛上高一,十五六歲年紀,漂亮得仿佛童話故事中走出來的小精靈。艾爾洛克有時候會給小奧莉薇爾輔導功課。


    當然,艾爾洛克很老實,從來沒有做過什麽逾越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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