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黃銳認為,有殺手組織要殺害他父親的事,陸然一直非常納悶。


    他把老人告訴他的這些信息在腦中慢慢梳理著,但仍然對黃銳的症狀感到困惑。


    老人回道:“他的父親在他讀中學那會兒,有一天回到家裏的時候跌跌撞撞的,身上有許多血跡還有淤痕,一看就是受了傷,特別像被人打了。


    他問父親這是怎麽回事,他父親隻說是被幾個混混給欺負了,他拉開父親的衣服和褲子,發現上麵還有一道道被刀子給劃傷的痕跡。他不停地追問父親,父親才說,是被幾個搶錢的給盯上了,他們拿走了他一天的工錢。


    黃銳心疼父親,說要為父親報仇,父親叫他不要去,還說自己已經看清了那些劫匪的樣子,他們都穿著黑色的衣服,他明天就去報警。讓警察來處理他們。黃銳拗不過父親,也就作罷了。”


    “那他父親去報警了嗎?”


    “去了。但是我沒有再看到他回來。從那以後,黃銳總說爸爸在家裏,但不讓我進他的家門。我總擔心他。”


    聽到這裏,陸然豁然開朗。


    電光石火間,他把所有的線索都串了起來。


    他的心情是複雜的,他內心有一股無明的火,一股對殘害無辜的歹徒的怒火,和一股真心想要幫助黃銳,幫助那個曾經無助的孩子的熱火。


    陸然除了是一個理性的谘詢師,還是一個善惡分明的感性之人。


    懲惡揚善一直是他心底的願望,他選擇做一名谘詢師,就是要幫助那些真正需要幫助的人。


    “後來呢,他就一直這樣嗎?”


    “是的。他長大了就到城裏去了,離開了老房子,我就再沒有見過他了。”


    老人歎了一聲氣,陸然琢磨著老人的話,他忽然覺得自己又陷入了困惑。


    眼前的這個老人。


    “你們……再沒有見過?”陸然反問著,他理性的大腦告訴他,這不可能。


    如果他們一直沒有再見麵,為什麽老人會出現在這裏,在這座城市裏,還這樣關心著黃銳。


    然而,眼前看到的,這個活脫脫的人,又讓他不得不相信,這是真的。


    “是的。”老人很肯定地回答了是。


    “那,你、你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老人淡淡地笑了,“你應該問,你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老人眼帶笑意地看著自己,陸然不禁心頭打了一個寒顫。


    “我為什麽會在這裏……是的,這裏的一切都讓我感覺那麽不真實。從一開始,我就懷疑,這裏,這所有的一切,根本不是真實存在的!而,你……”陸然停了下來,看著老人。


    “我也是不存在的。”


    老人說道,神情淡然,像是說出了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


    陸然再一次產生了詭異的感覺。


    “這裏,是不是由黃銳的幻覺,所產生的異象?”陸然把自己大膽的猜想說了出來。


    “是的。你很聰明,陸醫生。難道你忘了,是你自己對他進行了催眠,把他帶到了這個幻境中?這裏,是他的意識世界。是他在催眠狀態下,所看到的世界。”


    “這是他的意識世界?”陸然快速地思考,“這不是應該存在在他自己的腦海中嗎?我為什麽會進來?為什麽會看見?”


    “你沒有進入到他的腦海,你隻不過是看見了,他所看見的。那些存在在他記憶中的人和事。


    是這副墨鏡,幫你實現了這一點。”


    老人指了指他的鼻梁。


    “我的墨鏡?你是說這副墨鏡有看到別人意識世界的功能?”


    老人點點頭。


    陸然這才想起,自己一直沒有摘掉那副黑色的墨鏡。他順手又在鼻梁處,抬了抬墨鏡。


    他回想起這一路的所見,所聞,那些拿著刀子的黑衣人,那一座座老舊的黃泥巴牆,漸漸明白了。


    他又想起了什麽,急著問:“那我摘掉這副墨鏡,是不是就可以回去了?”


    老人搖了搖頭,“恐怕沒有那麽輕鬆,這個墨鏡隻是幫助你連接上他的意識,但是如何斷開……”


    還沒等老人說完,陸然就抬手摘下了墨鏡,能否回去,摘下不就知道了。


    他摘下墨鏡,等了三秒鍾,又抬頭看了看站在眼前的老人。


    老人也看著他。


    “哎”,陸然歎了口氣,看來是於事無補,於是又戴回墨鏡,繼續思考黃銳的事。


    “可是,我仍有一事想不通。”陸然問道:“人在催眠中會完全展露自己真實的內心,如果說,這裏真的是黃銳在催眠狀態下所呈現的意識世界,那他應該讓我快些找到他家,幫他救出父親。他為什麽要用一座座的迷宮圍住我呢?難道他根本不信任我,他在騙我?”


    他抬起頭,看著老人。


    老人搖頭,“不,他不是騙你。他是騙他自己。”


    “什麽意思?”


    “他給自己選的那條路,一樣是條死路!”


    “一樣是死路?”


    “是的,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走向那條死路了。


    你用催眠讓他進入的這個幻境,就是他在夢中常常見到的場景。


    隻是每一次,他進入夢境,都會忘記自己曾經來過,也都會選擇那條錯誤的死路。”


    “為什麽會這樣?”陸然低下頭,一邊摸著下巴。一邊又沉思了起來。


    如果黃銳的內心迫切地希望找到回家的路,保護自己的爸爸,那麽他應該夢到一條筆直的通往家裏的路,應該夢到自己保護了爸爸。


    除非,他想見父親,又迫於什麽不想去見,或者是不敢去見。


    這種“自欺欺人”的矛盾心理,又稱為“自我防禦”。他在自我保護。


    他究竟在害怕什麽呢?


    還有,老人說看到他的爸爸被毆打的第二天,出了門,卻沒有看到他回來,而黃銳卻一直說爸爸在家裏。這又是怎麽回事呢?


    莫非……


    老人看陸然沒有說話,又開口道:“我說我是來幫你的,其實也是來幫他的,我在他的心裏,一直是一個幫助他的好人,從這個角度說,我是存在的,一直存在在他的心裏。


    隻是他太久沒見到我了,幾乎忘了我的存在,所以我偷偷出來見你,他也沒有發現。”


    陸然聽了,點了點頭,有所領悟。


    這就對了,黃銳或許是在自欺欺人,他哭著喊著想見父親,但未必真的是想見父親,他對自己撒了一個謊。


    而老人則是他內心渴望幫助的真實心意。


    他在黃銳沒有覺察的情況下,前來請求陸然的幫忙。


    他是黃銳內心的一線生機。


    “謝謝你,我想我更了解他了。”


    陸然伸出手,想要誠心地握一握老人的手。


    突然,陸然腳下一個沒站穩,摔了下去,倒在地上,他感覺天旋地轉,好像要地震了一樣,老人也重心不穩,身體搖晃起來。


    “怎麽回事?為什麽地震了,好疼啊。”陸然揉搓著自己摔倒在地的屁股,痛感,十分真實。他扶著樹幹,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


    “他一定是走到那條路的盡頭了。以前這個時候他就該醒了。如果他的願望沒有實現,再一次破滅了,那他就會驚醒,這個地方就會天崩地裂的。”老人說道。


    “天崩地裂?那我回得去嗎?”


    “我忘了告訴你,你在這裏的一切感觸都是真實的,你的意識連接著他的意識,如果你停止了呼吸,那在現實中,你很快會腦死亡的。”


    “腦死亡?也就是說如果我在這裏死了的話,現實裏真實的我也永遠無法蘇醒了?!”陸然驚懼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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