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心”


    陸然躺在床上,全身放鬆,一想到舒心二字,他的思緒就發散了開來。


    一會想到茜茜,一會兒,又想起了今天的李華強和朱正武兩人。


    特別是朱正武最後對警察提出的那個請求,他想要接受治療。


    理由是他想要趕走李華強。


    對於朱正武來說,能夠趕走李華強,才是符合他的心意,才是能讓他舒心的。


    可是,如果被趕走的,不是李華強,而是他自己呢,他還會舒心嗎?


    難道,他在提出這個請求之前,就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嗎?


    還是說,他早已經做好了魚死網破的準備,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他真的,不怕死嗎?


    陸然回想起今天從監視器裏觀察到的種種,朱正武神色狡猾,乖張,說話舉止膽大,狠厲,他逼得許浩一步一步走向他早就預設好的條件,讓許浩和楊貴文都不得不聽取他的建議,考慮他的建議,甚至,最後也采納了他的建議。


    一切,看起來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這個結果,是他所期望的。


    他早就想好了。


    他是一個有計劃,有預謀,有膽量的人。


    就是這樣的一個人,他會計劃好了,讓自己和李華強去決一生死嗎?


    換句話說,他會把自己的生死,交給醫生來決定,隻是為了賭一把嗎?


    不會的,他是一個思維縝密的人。


    否則,他不可能靠著自己的嘴皮子,順利地說服了許浩接受他的條件。


    所以,這是矛盾的。


    朱正武會討厭李華強,可以理解,但是,他真的會冒一半的死亡風險來讓醫生治療嗎?


    還是說,他根本就沒想過,治療後,消失的是他這種可能性?


    陸然怎麽想,都覺得這不符合他對朱正武性格和思維的判斷。


    “有沒有可能,他早就想到了,他也有可能消失,但是他仍舊堅持要治療呢?”


    突然萌生的這種猜測,讓陸然自己都有些吃驚。


    “換句話說,就算是他將會消失,他也是感到滿意,感到舒心的?”


    這讓陸然有點想不明白。


    他從床上起身,坐到了書桌前,寫寫畫畫,思考這個矛盾的細節。


    如果朱正武並不像大家想的那般,視死如歸呢?


    如果說現在所有的一切,都是按照他的計劃進行的。而他也並不打算去死。


    那治療的結果,有一半的可能,他會死去。又要怎麽解釋呢?


    陸然覺得要捋順整件事情。


    矛盾的兩方麵,一定有一麵是假的。而另一麵,才有可能是真的。


    那麽,究竟是他真的不怕自己會消失,還是他不認為治療的結果,是自己會消失呢?


    陸然想到這裏,覺得腦仁一陣疼。


    總之,現在的結果,是按照朱正武的計劃發展的,這點陸然可以確定。


    從他最後主導了談話,並成功地拋出了他的提議,就可以看出。


    既然是這樣,也就說,這矛盾的兩方麵,不管哪一方麵是真的,都是順了他的心意的。


    一個是不怕死;一個,是不認為自己會死。


    但是這兩種推測的結果是大相徑庭的。


    陸然繼續思索下去,如果是第一種可能,不怕死。那就需要進一步測評一下,朱正武是否真的如此暴戾凶殘,淡漠生命,連他自己的性命也不在乎。


    而如果是第二種可能,那就更加讓陸然摸不著頭腦了。


    治療的結果有不同的可能,甚至不止兩種可能。


    如果朱正武留下了,李華強就可能消失,如果李華強留下了,朱正武也可能消失。


    還有一種可能,朱正武和李華強都沒有消失,他們找到了一個和諧相處的方法,繼續共存。


    但無論是哪種可能,很顯然的一個情況是,這個治療結果分明是不受誰的控製的,純粹是看在治療的過程中,醫生如何幫他們調整。


    甚至可以說,就算是醫生,也是沒法準確預估結果的。


    既然如此,朱正武又怎麽能夠保證,治療後,消失的不會是他呢?


    所以,第二種可能為假,他就是一個不怕死的?


    但是,陸然又覺得,一個心思縝密的人,如果不是有強烈的自殺傾向,應該不會輕易地讓自己去死。


    他感覺這似乎陷入了一個死胡同。


    陸然覺得,現在他需要有人幫他一起參謀,一起想想這個問題了。


    瞥了一眼桌上堆滿的書籍,還有筆記本。


    特別是最底下的那本綠皮的,有些日子沒翻它了。估計現在拿出來,上麵都積了灰了。


    陸然把那本子抽出來,拍了拍灰,打開來,翻到最新的空白頁處。


    上一頁,有文字記錄的地方,還是記錄著上一個個案,徐樂的資料。


    新的一頁,空蕩蕩的,什麽也沒有寫,連那隻跳脫的兔子,也沒有見著。


    陸然感覺不對勁,這本子什麽反應也沒有,就像一本正常的筆記本。


    太正常了,太不對勁了。


    陸然雙手拿起本子,開始使勁地抖它。


    過了一會,陸然停了下來,重新放在桌上看了看。


    空白頁處仍然沒有出現那隻兔子,但是緩緩地出現了字跡。


    字是一個一個地出現的。


    陸然盯著這一點點出現的、尚未寫完的一行字,忽然“啪”地一聲,把本子蓋上了。


    然後怒氣衝衝地朝它吼道:“我靠,這麽久沒見了,你至於一見麵就這樣嗎,小樣的,你別得寸進尺啊……”


    陸然氣得一句話沒說完。


    因為他看到了本子上寫下的一行字是:個案記錄:李華強,27歲,男;診斷:多重人格;谘詢師:陸然……


    他一怒之下又把本子翻開來,繼續朝它吼:“你還講不講理了?什麽該寫,什麽不該寫,你沒個分寸麽?”


    陸然開始跟它擺事實,講道理,“你沒個分寸,還沒原則了?咱先前不是說好了嗎,隻寫個案,你咋還把嫌犯寫進去了,什麽意思啊?你這是要我兼濟天下,普度眾生啊?”


    說完,就見頁麵上跳出了那隻熟悉的兔子。


    兔子的兩隻耳朵裹著一條毛巾,手上拿著一把牙刷,嘴裏都是泡沫,看樣子是準備洗洗睡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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