慌亂的時候,總會不經意間顯現出信任和信服。


    “別慌。狸貓,你跑的最快,告訴村子的人躲到山崖上。男人跟著我來,女人躲在這裏。”


    “哥!”


    榆錢兒喊了一聲,伸出手拉著陳健,心裏亂亂的有些害怕。


    “別怕,一會兒我就回來。”


    陳健摸了摸榆錢兒的頭發,沒有再說什麽,帶著同行的四十多個男人朝前走去。


    榆錢兒不知道該說點什麽,當她聽完樺講的那個故事後,哥哥就告訴她不用怕,因為擋在她前麵的還有哥哥,所以她就不怕了。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她喜歡上了這種被保護的感覺。


    明明不怕蛇,自己不知道掐死過多少條給小狼崽吃了,可每次看到蛇的時候,都會躲到哥哥身後,看著哥哥用帶著分叉的小棍兒摁住蛇這才從哥哥身後跑出來拍手叫好。


    有時候分魚之類的事,明明能算清楚,卻總是蹙著眉頭去找哥哥,看著哥哥一點點地給自己講解,眉頭逐漸舒展開,杏子般的眼睛眯成彎彎的月牙兒。


    她知道這一次或許會有危險,可她看著哥哥的背影,終究不知道該說什麽。


    等到陳健的身影快要被樹木擋住的時候,她才大聲喊道:“哥,早點回來。你還沒告訴我陶輪為什麽會轉哩,我們的秤也要做好啦,你說的好玩的不準忘啦!”


    陳健轉過身,一臉嚴肅地看著榆錢兒,忽然將手擋住了自己的臉,迅速一抹後變成了笑嗬嗬的模樣,衝她點點頭。


    以往榆錢兒肯定會笑出來,可這次想要努力讓自己的嘴角兒往上翹都做不到,愣愣地看著陳健的身影被樹叢擋住。


    陳健沒有說些生離死別的話,既然狸貓說對麵隻有三百多人,能打的也不過是百十人,自己帶著族人練了這麽久要是連他們都打不過那可真是笑話了。


    等到爬到山頂後,遠遠眺望著河邊的一縷青煙,拿過一縷原準備綁蜂箱的繩子,在腳上彎了個8字形,靠著繩索的摩擦力爬到了一株粗大的鬆樹上遠遠看去。


    這裏距離河邊並不算遠,可以隱約地看到河邊有幾個人影,圍著火堆正在烤食,旁邊地上臥著幾隻他沒見過的動物,看起來體型很大,頭上有角。


    從樹上下來後,族人們都圍過來,陳健笑嗬嗬地看著狼皮道:“哥,那邊就五個人,你怎麽那麽害怕?”


    “五個人?我不知道,看到煙我就想到樺說的事兒,就趕緊跑過去告訴你了。”


    族人們一聽隻有五個人,再沒有了緊張的情緒,取笑著狼皮,狼皮尷尬地低著頭道:“下次我一定先爬到樹上看看再說。”


    陳健穩定下來族人的情緒,心中卻在思量。


    那幾隻長著角的野獸就是狸貓說的四條腿的人,這野獸是肯定要抓到的,隻有這樣才能消除族人內心的恐慌。


    現在跟在身邊的有四十多個人,而且自己在明敵人在暗,對付五個人綽綽有餘,


    那五個人應該就是上遊部族的斥候,從生火這件事來看,他們並不專業。或許隻是原本的獵手,並不明白人比動物要狡猾和可怕的多。


    “狼皮,你帶著幾個人拿著弓的悄悄到村子中間的路上堵著他們,射一輪。”


    他估算了一下距離,指著很遠處的一棵大樹,狼皮看了一下,點頭道:“好。”


    河邊是一片平原,樹林距離河岸還有一段距離。遇到埋伏的話,這五個人肯定會沿著原路往回跑。因為他們騎乘的動物有很長的角,不會喜歡鑽樹林的,而且他們應該還沒有伏兵這個概念。


    狼皮帶著十個人朝著那株大樹跑去,陳健則帶著剩下的人悄悄來到了那五個人的後麵,草河更上遊的地方。


    這一次沒帶那麽全的武器,隻有石矛石斧和弓箭是為了防備虎熊的。


    陳健知道那五個人騎乘的肯定是食草動物,膽子一般來說都很小,就算是馬沒有經過訓練見到尖銳的長矛也會下意識地避開,很長一段時間內戰馬衝鋒是帶眼罩的,並不用擔心。


    看了一下河邊的這片開闊地,半人多高的草正適合隱藏。將剩下的這三十人分成了兩隊,一隊跟著自己埋伏在中間,另一隊讓鬆帶著埋伏在側麵。


    至於什麽被嚇跑之類的事暫時不用擔心,這群族人熊虎都見過,據老祖母說很久前連更大的有著長鼻子的動物都殺死過。


    反倒是這些該死的蚊蟲嗡嗡地叮咬讓他們難以忍受,陳健弄來一些野薄荷和艾草,塗的滿身都是,族人們也有學有樣。


    就像是狩獵一樣小聲地交談著,以往狩獵鹿之類膽小的動物時都是這樣藏著的。


    焦急的等待中,不知道過了多久,忽然間傳來一陣奇怪的叫聲。族人們立刻握緊了手中的石矛,撥開草看著前麵。


    遠處有兩個披頭散發的人正騎著角鹿朝前狂奔,時不時地回頭張望,一個人的身上還插一支羽箭。


    族人們這次看的清晰,原來是人,隻不過是騎在了什麽動物的身上,心中最後的一點緊張也全都沒了。


    看樣子狼皮已經帶人射死了三個,隻剩下了兩個。


    遠處的那兩個人手中什麽都沒有,兩手空空,隻是不斷地用腳踢著角鹿腹部柔軟的地方。


    這些角鹿氣喘籲籲,主人仍在不斷催促,但體力終究有限,速度已經很慢了。


    陳健看著這兩個人逐漸靠近,大喊了一聲,帶著十幾個族人忽然從草叢裏跳了出來,挺著長矛就向前衝了過去。


    兩名騎手根本沒想到草叢裏會有人,下意識地拉了一下鹿角上的藤條。


    角鹿看著那些嗷嗷叫喊的人拿著尖銳的矛衝了過來,本能地朝著右邊的樹林跑過去,想要躲開這十幾個身上塗滿了綠色的怪物。


    騎手的遲疑,角鹿的本能,讓族人們又往前衝了幾步。


    陳健扯著嗓子朝著附近的草叢裏大喊了一聲:“撞!”


    躲在草叢裏的鬆和族人已經訓練了一個多月,縱然手中沒有柳條盾隻有石斧,可還是下意識地站了起來,嚎叫著衝向了近在咫尺的兩頭角鹿。


    距離很近,近到這些人的隊形十分緊密,沒有因為速度差異而分散。


    七八個人幾乎是靠在了一起,和平時撞擊草垛一樣,拚命向前奔跑著。


    靠近後不是舉起石斧,而是沉著肩膀,側著身體狠狠地撞了過去。這是被罰了多少次背石頭後養成的習慣。


    密集的陣型如同是翻滾的浪潮,齊刷刷地撞到了角鹿的身上,轟的一下直接將兩頭茫然的角鹿撞倒在地。


    角鹿驚恐地蹬著蹄子,想要重新站起來,可這群人卻死死地壓在角鹿的身上,連帶著那兩個人也一同被摁在下麵。


    兩個人咕咕嚕嚕地不知道在叫喊什麽,隻能聽出聲音中的驚恐。


    鬆死命地抓著一個人的腳,那個人的另一隻腳被角鹿壓在了身子下麵,動彈不得,揮著手尋找著能用的武器。


    這裏沒有石頭,他薅出了一把草,叫喊著,用盡全部的力量將草砸向了鬆,卻徒勞無功,象征著最後反抗的草葉在空中就被風吹散了。


    鬆的手掌就像是河蚌一樣死死地捏著對方的腳腕,心頭忍不住地驚詫。


    他雖然很信任陳健,但卻從未想過這種並排衝擊的力量竟然如此巨大,這種巨大的野獸竟然會被他們直接從側麵撞倒在地。


    眼睛瞟了一下旁邊,另一個騎手也好不到哪去,滿臉都是血和草汁,摸到了一塊石頭向後砸過去,砸中了一人的額角。


    憤怒的族人用石斧狠狠地砍斷了他的腳腕,血汩汩地流出,匯聚在地麵上就像是一條毒蛇,正在噬咬著鮮活的生命。


    鬆想到了自己族人被隕星部族殺死的時候也是這般的情景,嗅著濃重的血腥味,心中想著總有一天他們的血也會這樣流出來。


    陳健等人也衝了過來,他大喊著告訴族人別用矛紮,族人們隻好抓住了鹿的蹄子或是壓在了鹿的身上。


    角鹿驚恐萬分,可惜連喘息都困難,根本爬不起來。陳健這才看清楚這群人騎的是什麽,微微有些失望。


    這是一種馬鹿或者角鹿,體型巨大可以騎乘,但鹿很容易受到驚嚇,根本不適合當成騎兵坐騎。耕地更是遠遠不如牛馬,它們身上的脂肪太少,沒有足夠的耐力。


    “把這個能活的綁起來,兩頭鹿也拴上繩子。”


    族人們立刻忙碌起來,角鹿瞪大了眼睛,呦呦地嘶鳴著,不住地想要翻身,又被這群經驗豐富的獵手壓住了腰腹。


    地上兩名騎手有一個顯然是活不了了,族人們沒有管他。


    他的腳腕斷了,沒辦法站起來,隻能向前爬。


    兩隻手抓著地麵上的草,一點點地朝著自己村落的方向挪動著,身後留下了一道血痕。


    爬了幾步,他又爬了回來,咕咕嚕嚕地說著什麽,雙手抱著自己被砍斷的腳,慘叫著試圖安上去,可還是掉了下來。


    他哭嚎著,一隻手抱著自己的斷腳,用陳健和族人聽不懂的話語咒罵著,翻過身一點點地朝前爬著。


    他想回家,想坐在火堆旁喝著鹿奶,想和族人一起狩獵,哪怕是和很久前一樣每隔一段時間都遷徙。


    眼前逐漸變得模糊烏黑,身上很冷,好像是下雪了一樣,眼前似乎就是那一排排聳立的、樺樹皮堆出的屋子,似乎看還看了村落裏的那塊用赭石畫著紅魚的石頭,仿佛伸手就能抓到。


    “或許紅魚有辦法安上我的腳……”


    他這樣想著,腳腕已經感覺不到疼了,又告訴了自己一遍,紅魚有辦法安上他的腳,於是他自己都信了。


    一隻手向前抓著草,另一隻手死死地抱著自己的腳。


    他不想要圓潤的陶罐了,隻想要自己的腳。


    ps:謝謝大家的支持,讓我在曆史分類新人榜上衝到了第二,很是感激,萬分感謝。


    明天開始更新時間盡量穩定,盡可能做到中午12點一更,晚上7點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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