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健處理好城中的事物真正出發的時候,已經接近七月的末尾。


    按照紅魚說的那樣,陳健將部族中的各個勢力分開,摻沙子造矛盾,留下了橡子和一些士兵在陽關,一是為了防止北麵的部族逼急眼了南下,也是為了防止萬一城邑中出了什麽事便於處理。


    七月的天還很熱,但很快就要冷了。


    留給他的時間不多,隻有一個月就要趕回來準備種植秋麥,準備祭祀,以及按照去年的習俗準備城邑各個部族共同參與的秋季運動會。


    步兵的短時間機動能力比不過騎兵,陳健這次也沒準備直接抓住對方主力一舉消滅,而是準備耗一個月。


    對夏城而言,四百戰兵一個月不過是幾萬斤糧食的消耗;而對北麵騎馬的部族,則是浪費了一個月割草曬草的黃金時間,要麽臣服,要麽冬天就要被其餘的草原部族吞並。


    沒有牛車馬車,想要逐水草而居四處遷徙會很麻煩,那片草原很肥沃,那個部族不會到處亂跑的,況且也很溫暖,不是那種苦寒白災的北方。


    北出陽關,隻有敵人並無故人。


    挑選出的四百名戰兵以每天三四十裏的速度前進著,時間就紮營,步步穩紮。


    除了四百名戰士外,還有一百頭驢子,身上背著食物、羽箭,還有六輛牛車。


    這次北伐和以前打的仗不一樣,沒有草河作為運輸線,所有的後勤補給隻能自己攜帶,不可能指望族人送過去。


    有時候陳健看史書,覺得古人很傻,在無線電發明之前搞什麽分進合擊,看到李廣迷路、薩爾滸被各個擊破時,總會扼腕痛罵主帥腦有病。


    然而輪到自己,才發現真要考慮後勤問題的話,部隊人數達到一定數量後人越多後勤的壓力是非線性指數增加的,達到一定數量的時候隻能分兵否則後勤吃不消。


    所以陳健隻帶了四百人,都是戰兵,一部分人以戰兵的身份做些輔兵的工作。


    出征前他已經說清楚了自己的作戰意圖,讓每個伍長盡量領會,不要再出現山穀之戰中那種低級失誤,這次不可能自己選定戰場。


    總結起來就是一句話:殺光、燒光。所有看到了聚落和居民點全部殺光,不帶奴隸行軍,即便部族還很缺奴隸;所有的幹草堆全部燒光,即便敵人跑得快,那也慢慢在後麵追,追到他們沒時間割草沒時間休息,耗到中秋,他們就沒辦法割草曬幹為冬天準備了。


    營地中,輔兵們正在砍伐樹木做成簡單的鹿砦拒馬,陳健和幾個隊長在等待著斥候的回報。


    前方不遠就是上次那條留下腳印到耗子洞的小河了,遊牧和種植不同,不可能數百上千人聚集在一起,那樣草地會撐不住。


    他們可以吃糧食種植,可以把城邑裏塞進上千人,但那個騎馬的部族不會種植,隻能吃肉。人吃一斤糧食會飽,吃一斤肉也會飽,可一斤肉至少需要十斤的幹草才能轉化。考慮到生物鏈百分之十到百分之二十的能量傳遞率,同樣的人口需要至少十倍於農耕的土地才能養活自己。


    太陽落山前,派出的斥候回報說前麵就有一個四五十人的小聚落,正在那割草。


    “你們沒被他們發現吧?”


    “沒有,我們從西邊繞過去的,借著夕陽刺眼睛的光,他們沒看到。”


    “大約多遠?”


    “二十裏最多。”


    “狸貓,你帶著一百五十人,讓斥候引路,繞到聚落的後麵,明早就走,到了那之後確定隻是個小聚落,就分成三四十人一隊,卡住他們逃走的方向。”


    第二天一早,狸貓帶著人先行出發,陳健留下了百人看守輜重在後麵慢慢跟上,自己帶著一百五十人在狸貓出發兩個時辰後隻攜帶了當天的食物離開。


    不多遠就看到了那個小聚落,奴隸和牧民們正分散在一條小河的兩岸割草。


    “二十人一隊,就像狩獵一樣包個圈子,各自為戰,越快越好。”


    傳達下命令,士兵們立刻分散在一條極長的弧線上。兩側是為數不多的角鹿騎手,用來恐嚇驅趕兩側的敵人。


    一聲哨子響,一百多人同時從草叢樹林中衝出,叫喊著衝向了那些正在割草的牧民。


    牧民們立刻驚慌起來,紛紛向後退去,聚落裏還有自己的親人和一切。


    幾個人騎著馬喊道:“別跑了,女人孩子都在後麵呢,就算咱們跑了,這些草都被燒了,冬天可怎麽過?”


    “去通知首領啊,那些束著頭發的人來了。”


    “誰去?誰留下?還是跑吧,咱們打不過他們。”


    爭執中,聚落帳篷裏的女人孩子不安地看著遠處一隊隊衝過來的士兵,慌亂地收拾著自己的東西,可是什麽都舍不得丟棄,還想著打開羊圈把羊也都趕走。


    男人們吼叫道:“別收拾這些了,騎著馬跑,你們帶著孩子先跑,去告訴首領,後麵沒人,我們給你們擋一陣。夥計們,都過來啊,他們沒馬,咱們還有二十多個男人呢,繞他們後麵。”


    為首的那人跨上馬背,搖晃著身體吹著口哨,即便他大聲地叫喊,可也隻聚過來十幾個人,剩下的人都想著逃走。


    奴隸們更是亂成一團,想要跟在女人孩子先跑,為首那人衝過去用石斧砍死一個奴隸,指著前麵圍過來的士兵喊道:“往那衝,殺一個人以後就是族人了,給你馬和羊,和我們一樣!”


    奴隸們茫然地看著前麵的敵人,聞著身後的血腥,想著那種隨時可能被當成祭品的悲慘,幻想著自由之後的生活,不知從哪裏生出了一股勇氣,舉著割草的石鐮,帶著癲狂的笑衝向了陳健。


    十七個騎馬的人則衝向了陳健的側翼,側麵隻有十幾個騎著角鹿的騎手,角鹿比馬可要小得多,他們有信心對付那些古怪的騎手,隻要能繞到後麵拖延一下時間,女人孩子完全跑的開。


    側翼的狼皮盯著那十幾個騎著馬衝過來的人,發現他們揮舞著石斧投矛,忍不住笑了。


    “教教他們怎麽騎著打仗!”


    他將手指含在嘴裏,吹著響哨,身邊的人都和他聚在一起,站成緊密的一排。


    從角鹿的側背上取出長投矛,和狼皮一樣,反手握著。


    狼皮聽著噠噠的馬蹄聲,計算著距離,在對方距離自己這邊還有一百五十步左右的時候,喊道:“騎兵,慢步跑!”


    雙腿夾緊了角鹿的腹部,並排而行的族人們開始慢慢加速,盡量保持著每個人挨在一起。


    四十步之後,角鹿的速度已經提升起來。


    “衝鋒!”


    十四個族人幾乎是並排著衝了出去,正麵比起對麵要窄的多,狼皮握著投矛,盯著前方的敵人,對麵留下了空隙很大。


    眼前的敵人明顯有些驚恐,瞪大了眼睛,高舉著石斧在馬背上搖晃著身體,不斷變換著重心迷惑敵人。


    兩人一錯身的瞬間,狼皮將投矛半投半刺地擲出,感覺到手中那種阻滯的感覺,立刻鬆開了手,也沒有去看投矛是否刺中,身體一歪躲過了對方臨死前的劈砍。


    衝擊之後,沒有停留,而是繼續向前跑了三十多步後,十四個人直接分成兩隊,不停直接向左右繞了個圓弧。


    戰場上已經躺下了六個人,幾匹馬在那裏亂跑,十四個人一個沒死,借助密集的陣型將對方的隊形從中間撕開。


    扔掉投矛從鞍袋中抽出了短劍,對方的陣型已經衝散,狼皮這邊卻沒有立刻各自為戰,而是按照陳健說的重新排在一起,平舉著銅劍,再次整隊衝擊。


    兩次衝擊後,對麵的領頭人看著身邊僅存的幾個族人,完全不明白這仗怎麽就打成這樣了?


    他盯著狼皮大聲喊道:“我見過你,你是那個撈走頭蓋骨的人,來啊,過來啊,背信棄義的人!”


    想起了幾個月前的那次見麵,就是眼前這個人用精湛的騎術博來了眾人的喝彩,他曾以為自己部族缺鹽少陶的日子結束了,可沒想到這群接受了頭蓋骨的人轉眼就殺了首領的兒子。


    他的身體在馬背上搖晃著,忽然一踢馬腹忽然加速,想要擋住狼皮的行進路線,借著馬背將角鹿擠到自己的右側。


    慢速靜止的馬上搏鬥的勝負取決於控馬的人能不能第一時間封住對方的路徑,搶到對方的左側,從反向右手交錯的豎、到一橫一豎的t,再變成並排的同向的豎,因為大部分人都是用右手,在變換的瞬間誰在左邊誰就贏了八成。


    狼皮知道對方是個好手,猜到了對方的意圖,用力拗著韁繩,在對方搶在自己正前方之前轉向,錯身的瞬間將短劍遞出,在對方的石斧還沒有落下的時候刺中了對方的心口,沒有等拔劍,直接離開,抽出角鹿背上的最後一支短標槍,直到聽到身後落馬的聲音這才放心。


    落地的瞬間,那個人知道自己要死了,看著胸口的銅劍和汩汩流出的血,逐漸在身前匯成了一條小河,仿佛紅色的、致命的毒蛇正在噬咬著自己,將靈魂帶到萬物之靈的世界。


    “這些被血泡過的草,春天會長得很高,馬兒會喜歡……”


    戰馬不知道主人的靈魂已經去了另一個世界,用濕漉漉的鼻子蹭著主人,微微有些奇怪,今天主人的臉並不溫暖,很涼很涼,以前這樣蹭躺在草地上的主人時,主人總會伸出手摸著馬頭,今天怎麽沒有摸呢?


    正在想著的時候,一雙陌生的手抓住了它的鬃毛,輕輕撫弄著它的脊背……(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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