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理完最後的馬匹,營地中仍然混亂不堪,陳健帶著族人從容地在對方的主力撤回來之前回到了陽關。


    途徑箭台木塔的時候還不忘點了一把火,風助火勢,融化的鬆脂球在初冬幹燥的樹木上快速燃燒。


    草原諸部為了修建這些木塔箭台用了數百人十天的時間,可一把火卻能在幾個時辰之內讓它們化為灰燼。


    撤回到陽關,守城的士兵自發地叫喊著陳健的名字,如此盛大的篝火中,歡聲震天。


    狼皮那邊也已經返回,沒有殺多少人,但是東南營地的馬匹已然所剩無幾。


    陳健站在城牆上看著外麵的火焰,下令道:“今晚上除了值夜的人全部休息,分出三十人在天亮之前做飯,天一亮就出城準備決戰,讓草原諸部有來無回,五年之內再不敢南下。”


    命令下來,族人們卻難以安睡,城上的人看到了數百步之外的閃光,不知道那是什麽,詢問著跟著陳健出去的劍盾兵。


    可是劍盾兵們卻緘口不言,實在問的急了便喊道:“別害我啊哥哥!要挨鞭子的!”


    問的人知道陳健平日笑嗬嗬的,可一旦涉及到軍法,他肯定不會含糊,隻好不再問。


    最想知道這些事的是娥黽,他雖然沒有看到那些閃光,但回到陽關後這件事已經被傳遍,可問了幾個人都沒有回答,心中越發好奇。


    陽關城中想知道那閃光是什麽的多為好奇,而陽關城外也想知道閃光是什麽的卻不隻是好奇這麽簡單了。


    回來的首領們收攏著逃走的族人和馬匹,盡量讓徹底混亂的營地安靜下來,可是效果寥寥,大量的馬匹跑到了樹林中找不到,一些人也逃到了樹林中。


    死傷不多,兩個營地加起來才死了不到百人,可是戰馬隻剩下了四五百匹,能騎的就更少了。


    整個營地都在恐慌不安地說著一個神話:對麵的首領是雷神的兒子,可以操控雷電的力量,紫色的火焰將一切可以燃燒的東西化為火海。


    對於不相信這一切的首領,有人抬來了幾具燒的蜷縮的焦黑屍體,蛋白質的焦臭味道配合上硝煙硫磺的怪味,竟然和恐懼這個詞聯係在了一起。


    沒有救火的工具,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好容易搭建起來的箭台燃燒成灰燼,四周的溫度已高,就算救也來不及了。


    營地裏到處是燒焦的帳篷幹草,被踩踏傷殘嚎叫的人,還有那些趴在地上流血不止瞪著眼睛不知道該怎麽辦的戰馬。


    達兀看著殘破的營地和死傷的馬匹,舉起鞭子狠狠地抽在了哈默的臉上,喝道:“他們城中能有多少人?東南營地那邊少說有一百多人,咱們這邊最多也就有七八十人。營地裏可留下了幾百人呢!就不算其餘部族的,咱們部族還有二百多人,怎麽就能讓他們打成這樣?死的死,跑的跑,就剩下了三四百匹能作戰的馬,還都被驚住了!你們呢?連敵人的一個人頭都沒留下!”


    “哈默,你是部族的勇士,草原上都知道你的名字,可你幹了什麽?幾百人,被對麵的幾十人嚇破了膽子?”


    哈默低著頭,跪在地上,沒有用手摸一下*的疼痛的臉,而是用驚恐的聲音說道:“達兀首領,他們……他們有雷神的力量,嘭的一聲就像閃電!這可是冬天啊,就算是雷神,到了冬天也會和青蛙一樣睡著……他們比雷神還厲害!”


    達兀雖然氣憤,但還保持著冷靜。他了解哈默,知道哈默的為人和勇武。


    嗅著空氣中彌漫的古怪味道,達兀不相信這世上有人可以擁有這樣的力量……不是基於三觀的不信,而是如果對麵的首領有這樣的力量,又怎麽可能會讓自己圍這麽久?


    達兀哼了一聲,讓哈默起來,跟著自己去首領議事那裏,遠遠地就看到老首領一個人站在外麵,看著混亂的營地,一動不動,之前那種精神煥發的姿態被這一場火徹底擊垮。


    幾個首領咒罵著,卻沒有指責老首領。之前的決斷是他們都同意的,誰也沒想到會是這樣。


    “回去吧,這城打不下來了。”


    “對麵的首領太狡猾了,下午他們的城門明明是關著的,搬開那麽多的木頭總要有些動靜。看來傍晚那場火是他們自己放的,為了就是讓他們注意不到。”


    “是啊,從咱們圍城開始,他們從沒有襲擾過咱們,我還超弄過對麵的首領是個蠢貨,現在看來,我們才是蠢貨。”


    “襲擊咱們營地的隻有幾十個人,咱們營地有幾百人!幾百人啊!就被他們徹底打垮了,看看留下的這些人,哪還有和對麵打的勇氣,全都嚇破了膽子。”


    “明天一早就離開吧,南麵那座城……咱們怕是看不到了。”


    這場火之前,他們還在幻想著明天南下攻下那座大城,可如今隻想著怎麽離開。


    老首領最後的機會已經被陳健生生毀滅,經此一戰,老首領很清楚自己到死都沒有讓諸部信服的時機了,雄心壯誌化為煙塵,他已經不再想著統一諸部,隻想著安安穩穩地度過今後的歲月,若是那些難以啟齒的病能夠治好就是最大的渴盼。


    許久,老首領重重地歎了口氣道:“明天收拾一下,後天撤兵吧。今夜慌亂,明天需要平複下族人的恐慌,否則的話咱們後退就成了逃跑,城內有有馬的,你們也知道逃走的人麵對騎手的追殺是什麽後果。”


    其餘首領們歎了口氣,這時候再爭論什麽已經沒有意義,老首領說的很對。退兵,不是逃跑,這兩個弄不清,那要出大事的。


    可哪個部族斷後?又該怎麽防止被城中的人尾隨追殺?


    他們詢問著老首領,老首領搖頭不語,他覺得自己已經沒有心氣再說這些事了。


    事到如今,誰也不想斷後,誰都想讓別人斷後,但這個心思此時又沒法說出口,那將來是要結仇的。


    太小的部族留下斷後沒用,大部族的事又都不願意留下,本該爭論不休的事,竟演變成了一陣沉默。


    看著沉默的首領,達兀心頭燃燒起了熊熊烈焰,自己等了許久的機會終於來到了!


    所有人都沒有辦法,所有人都失去了信心,所有人都隻想著退走的時候,正是需要一個真正英雄的時候。


    “諸位首領,即便要退,咱們也要殺一些對麵的人再走。各個部族的勇士仍在城下,頭被割去,咱們就這麽回去?那些女人孩子問我們要男人要父親的時候,我們怎麽說?”


    首領們默然無聲,好半天才有人說道:“達兀,咱們打不下城的。隻能退走了。”


    “打不過的是城還是那些人?”


    “人在城中,城都打不過,怎麽打得過人?我們部族死的那麽多人,你當我不想把對麵首領的腦袋砍下來嗎?可是有什麽辦法?馬上就要下雪了,咱們撐不住了。”


    達兀揮手道:“不說城,我隻問你們,要是他們出了城,你們可有勇氣和他們打一場?”


    幾個首領猛然抬頭,喊道:“那有什麽不敢?”


    要是別人說,他們或許會反駁,可是這番話是達兀說的,如果不出以外,達兀的辦法是可以攻下遠處的城邑的,如今他這麽樣說,幾個小部族的首領頓時燃起了一絲希望。


    “達兀,你是準備提前埋伏引著他們追咱們?以前還行,咱們馬多,可以假裝逃走,他們追來的時候伏擊。可現在咱們和他們走的一樣快,怎麽埋伏?”


    有人疑問,也有人喊道:“達兀,隻要他們出了城白天和我們打,我們就不怕。他們才幾個人?要是你能讓他們出城,我和我的族人以後跟隨你!”


    “對啊,就算咱們要走,也要讓他們流血。而且就這麽走了,他們肯定會跟著咱們的,就像上次一樣,到處殺咱們的人,燒咱們的帳篷和牧草。”


    大部分首領都對達兀有信心,達兀沒有等老首領表態,假裝無意地站在了老首領的前麵,聽著幾個部族信誓旦旦地說以後會追隨之類的話,壓抑著內心的平靜,伸出了五根手指道:“五天!諸位首領給我五天時間,我一定讓他們出城。到時候要是他們沒出來,我和族人留下斷後!”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再沒有人反對,五天時間,正好可以平複一下族人驚慌的情緒。


    而且達兀自己說了到時候要是對麵不出來自己斷後,有達兀斷後,他們可以放心大膽地離開,這是所有人喜聞樂見的事。


    當夜,達兀沒有說到底該怎麽辦,留給草原部族無限的遐想。


    首領們連夜安撫族人,重新紮營,派出人去樹林中尋找那些逃走的人和馬,派出了大量人的守衛營地,防止類似的夜襲再度發生。


    東南營地的殘兵天剛亮就撤回了西北邊,兩側隻留下了一些騎手偵查情況。


    士氣的低落和兵力的折損,讓他們從四麵合圍變成了重點防禦,昨天還想著破城,今天隻想著怎麽防守。


    達兀回到部族,連夜帶人在上遊用木頭堵塞了河道,將水引向了一處低窪的水泡子。


    天亮的時候,流經陽關的那條小河已經幹涸。(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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