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番話其實不用和陳健說,因為他心裏很明白,但夏城的人未必明白。


    同樣的話,不同的人說有著不同的效果,陳健故意做出皺眉沉思的神情。


    淵站直了身體,雙眼緊盯著陳健,餘光掃過陳健周圍擁護的親衛,覺得自己怕是沒有那本事能夠製得住陳健,也隻能將希望寄托在自己能夠說服了。


    那幾個和淵同來的衛姓親族不屑地哼了一聲,他們是不太相信陳健會被這番話就說動的。


    而前幾天淵在唱歌的時候,他們就已經心生不滿,淵的歌聲中將夏城稱之為兄,稱自己所在的衛城為弟,聽起來很不舒服。


    陳健沉吟了片刻,看到周圍已經圍過來了許多夏城的人,便問道:“大家覺得淵的話怎麽樣?”


    “聽起來好像有些道理。”


    “是啊,我覺得挺對的。”


    “等那些西戎人打敗了衛城,或許也會來打咱們吧?他們得到了衛城的糧食和人口,可又比現在難打多了。這就像是一隻小老虎,打獵的時候覺得小老虎也會傷人就不去打,可要是等到老虎長大了那就能咬死更多的人了。”


    一部分同意,也有一部分人默不作聲,這威脅畢竟還是遠了些。


    淵聽著周圍讚同的聲音,仿佛是溺水時抓住的木頭,即便很小的木頭,在瀕臨絕望的時候也會覺得極大,一瞬間他覺得自己耳邊所有的人都在同意自己的說法,內心殷切地盼著陳健點頭。


    陳健嗯了一聲,淵以為陳健已經同意,剛要致謝,陳健卻道:“這樣吧,等到收完麥種完菽豆後的那天,我給你一個答複。”


    “可是……”


    “沒什麽可是。衛城和西戎打了這麽久,就算城中內亂,但勇猛善戰的族人還有不少。粟米也足夠支撐,靠近大河水也不缺,這幾天是可以支持住的。就算要出征,你以為那麽簡單的事嗎?從這裏到衛城將近四百裏,又沒有水路可以行船。大軍出征,糧食、箭矢、兵器,難道能從天上掉下來嗎?”


    淵也無可反駁,隻是懇求陳健能看在同言同俗的份上救援衛城,即便淵頗有急智,此時竟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


    陳健回身喊道:“狼皮,你且帶四十斥候,前往衛城附近查看一下。出征與否,再做商議,但也要提早準備才是。不能得到狼開始吃羊了,再去修補羊圈。”


    狼皮領命應聲而去,陳健也轉身離開,淵看著陳健的背影,心裏卻怎麽也琢磨不出來陳健到底是什麽意思。


    等回到自己辦公的屋子,紅魚笑吟吟地給他端來一碗甜水道:“你是準備要出兵了吧?要不然直接回絕他們就是,也不用等這麽久。”


    “這是怎麽說的?”


    “要是你不想出兵,淵唱歌的第一天,你就會去回絕他。要不然城中肯定有人會同情他。等他唱了好幾天你還不出兵,那些人會覺得你有些不好。”


    陳健笑道:“你以前在部族當祭司的時候,是不是也會用這些辦法?”


    “哪裏都一樣。都是以前的祭司決定選我繼承的時候,會把這些辦法告訴我。就像有些能讓族人過得更好的辦法,祭司們都不會一時全拿出來,而是等到族人受苦的時候再拿出來。”


    說完這些,紅魚又有些擔心,問道:“西戎人數眾多,咱們又是出征去征伐他們,不是呆在城中,你……你要小心。”


    說完,從屋子裏翻出一套牛皮縫製的鎧甲,心口的位置墊了一塊陶餅道:“這是我縫製的,到時候穿上。”


    陳健接過,看著上麵密密麻麻的骨針和麻線眼,歎息道:“還是有個女人好啊,能夠知冷知熱。放心吧,這一次可能去了就能回來,你以為我天天蹲在新軍營地在幹什麽?”


    紅魚一直覺得陳健是很厲害的,也很少懷疑過他的話,見他如此,也就沒了多少擔憂。


    “新軍營地到底在做什麽呢?你怎麽帶著那些人整天往城外跑?榆錢兒昨天還找過我,讓我趁著晚上睡覺的時候問問你,你們從庫房領走的那些鬆木和銅是做什麽的?哎呀,榆錢兒也是的,真好奇。”


    陳健暗笑,心說好像你不好奇一樣。


    他也沒有直接問道,說道:“哎,對了,娥黽他們那些人就沒打聽我最近在幹什麽?”


    “打聽了。新軍的人都蹲在軍營不出來,出來的都是咱們最信任的親族,他打聽了半天,族人們也都是瞎猜測,誰知道你又要做什麽?就是有族人對新軍有些看法,覺得現在收麥這麽忙,他們怎麽就不來收麥?”


    “沒事,用不了多久,他們就不會有這些看法了。打仗的事,你和榆錢兒都不要好奇,沒什麽意思。戰爭讓女人走開,咱們又不是草原那些部族,還得用女人打仗。”


    “打仗我不會,也不可能跟你出征,我能做些什麽呢?”


    “倒是真有個事要你去做。城中的那些女人都信任你,你也了解她們。你從裏麵給我選一個長的最好看的,聰敏點的,嗓子也要亮一些,懷子節時候唱歌會圍著一群小夥子的那種。”


    紅魚愣了一下,瞪著眼睛問道:“你要幹什麽?這個事和打仗有關係嗎?就算你想生個孩子,也不用現在吧?怎麽?你還怕你死了留不下個血脈?呸呸呸……死不了。”


    怒氣衝衝地喊了幾聲,眼珠一轉道:“長得最好看的,聰敏點的,就在你眼前啊。懷子節的時候你黏著我不讓我唱歌,要不然我身後肯定圍著半城的人。”


    陳健無奈道:“是是,你說的太對了。但是除你之外給我找一個。總之我不是幹那個,一天天忙的要死一樣,就算真要幹那個,我還有時間去對唱?何至於那麽麻煩?直接睡就是了,哪用得著聽嗓子亮不亮?聲音太大我還怕別人聽到呢!”


    紅魚聽到聲音太大之類的話,臉上一紅,輕掐了一下陳健,心裏卻放下了,推門出去,晚上的時候將一個女人帶到了陳健身邊。


    陳健見過,認得,鄰族的算起來要叫姐姐,石姓的,名叫薺。長得確實很符合族人的審美,也聽過她唱歌,既不扭捏也算得上聰慧,當初陳健弄出姨媽巾的時候,就是托她傳出去的,當時還逗得陳健有些臉紅,所以是個很開朗的女人。


    她屬於陳健想不到,但看到後就覺得很合適的人,聊了幾句便帶她離開了,紅魚既信得過陳健,便安靜地繼續縫補著出征的衣衫,莫名地心情很好。


    骨針在頭發上擦了些油潤滑地穿過麻布,愣愣地坐了片刻,借著油燈的光澤,確定陳健已經走了很遠後,悄悄拿出一件縫補了一半的小孩子穿的衣衫,把它貼在自己的肚子上好一陣,如同很久以前還是孩子一樣,托著腮,歪著腦袋看著閃爍的油燈,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吃吃的笑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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