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環套一環,幾乎可以說每一條傳言單獨聽似乎沒有什麽問題,可連在一起卻極為可怕。而傳言這種東西,在這個娛樂匱乏的年代是最容易傳播的,陳健相信用不了一上午這些事就會傳遍整個城邑。


    幾個人眼巴巴地看著陳健道:“姬夏,咱們怎麽辦?這些傳言是真的嗎?那個月輪……似乎不是一個好人?”


    族人評價人的方式仍舊是道德上的好壞,陳健想了一下道:“如果這些傳言是真的,那他應該不是一個好人。咱們什麽都不用做,等就是了。什麽都不做,就是已經做了。很快會有消息的。”


    陳健帶著族人在城邑中走了幾圈後,便聽到月邑召集城邑眾人的鼓聲再一次響起,並且有人來通知陳健,老首領邀請陳健去一趟,原因和上回一樣。


    原因和上回一樣,要做的事大約也和上回一樣,但這一次陳健卻極為小心。


    在使者離開後,陳健衝著族人說道:“你們立刻回去帶著武器,點好火繩藏在樹皮匣裏,全都得準備好。”


    那幾個人緊張地問道:“怎麽了?難道……難道咱們因為和月輪走的太近,月邑的人要把咱們當成敵人?你放心,姬夏,我們這些人雖然打不過月邑這麽多人,可是造成混亂搶馬護著你逃走還是可以的。他們沒見過陶雷,咱們還帶了這麽多的青銅劍……”


    陳健笑道:“咱們什麽時候和月輪走的很近了?一切的事,都是再和月邑商量。之所以和月輪談,是因為之前老首領昏迷,月輪是城邑的祭司,我不和他談和誰談?如今老首領已經醒了,之前和月輪談的一切完全可以再和老首領談一次嘛,反正我想月輪應該還沒有將我談的東西告訴首領,也免得他傳話了,咱們自己說就是。”


    哈哈一笑後,眾人仔細一琢磨似乎的確是這樣的,道理很說得通,於是放下心,既然不是整個月邑的敵人,那麽要保護陳健周全還是很容易的。


    各自準備好了兵器,跟隨著陳健來到了上次去的地方,一群人隊形整齊,前麵又是幾個膀大腰圓苦練很久的人,經曆了夏城的四次大戰,每每獲勝的自信讓他們很有幾分驕悍。


    月邑的人很自然地讓出了一條路,陳健讓前麵的人站到兩旁,主動上前,眼睛掃了一眼,看到了精神矍鑠但已蒼老的月邑首領。


    按照這個年代的蒼老標準來看,老首領的年紀大約在四十多歲,已經當得起一個老字……至少陳健的外祖母在四十的時候已經有了第一批孫輩。


    幾日不見的月玫站在父親的身後,滿臉歡欣,臉上不再是之前的悲苦滄桑,遠遠地看到陳健衝他微微一笑,點頭示意。


    陳健踏步向前的同時,月邑的老首領也起身,兩人相隔三步的時候便互相行禮,寒暄幾句,首領稱讚了一番夏城的士卒強壯驕橫,陳健在看到老首領身後站了一群孔武有力的族人後立刻表示:自己帶著人來,是擔心有人會對老首領不利。


    兩人之前並沒有什麽交流,但在早晨陳健第一時間派人探望和拒絕了月輪的邀請後,便已經交流過了。老首領也沒有如夏城人擔心的那樣認為陳健和月輪站在一起。


    在感謝了陳健之後,便讓陳健站在一旁,還是幾天前的場地,但場地內的氣氛已經全然不同,月輪在場地的另一端,身邊也跟隨了不少的族人,並沒有之前那樣自信,甚至有些畏縮。


    尤其是老首領站起來展示自己已經完全康複後台下月邑眾人的歡呼聲,更讓月輪的臉色變得難看,這樣的歡呼和支持他需要用青臀的土地和奴隸才能換取,而老首領隻需要平日的名聲便已足夠。


    陳健暗中打量了一下站在老首領身旁的一個年輕人,那應該就是傳言中的月隼,年紀不算大,約莫二十多歲,古樸孔武的身形上是一張樸素的被太陽曬得發黑的臉,手掌粗大指骨有力,正衝著陳健頷首致意。


    台下眾人的歡呼聲停歇之後,陳健以為立刻會是一場暴風驟雨般的爭鬥,可沒想到等來的第一句話卻是老首領對眾人的致歉。


    “我聽說青臀死了,也聽說大家對青臀很憤怒,我作為首領,那時候正值生病,是我安排他去做分配土地和奴隸的事。他做的有失公允,我這個首領也是有錯的。我要向你們致歉,如果我幾年前不生病,或許就不會看不清楚;如果我早些看清楚了青臀的為人,換了一個公允的人,大家就不會憤怒。”


    台下眾人本來就認為自己做的沒錯,殺死青臀這件事本身他們都覺得自己是為城邑做了一件大好事,此時聽到首領不但沒有苛責反而致歉,心中更加的敬佩首領。


    首領致歉後,緩緩歎息道:“青臀的確有做的不對的地方,按照部族的法度他應該被流放出城邑。他的奴隸和土地也的確該分給城邑的每個不是奴隸也沒有罪責的人。”


    “但是……我想說,那天青臀家的人不在城邑,的確是我前一天說的,他們的確是按照我的指示離開城邑去尋找草藥的,因為有人告訴我占卜的結果,某個山穀會出現草藥。所以……玫差點被燒死的事,隻怕不是青臀做的。”


    哄的一下,整個場麵頓時混亂起來,每個月邑的人都無比震驚,隨後一種道德上的不安在心頭湧動。


    在這句話之前,每個人都認為自己做的無比正確,因為於法度還是於道德,自己砸死青臀都無可厚非甚至需要褒獎,至於分掉青臀的奴隸和土地,那隻是按照法度去做的而非為了自己的利益,是為了城邑好,至少心理上是這麽告訴自己的並且自己已經相信。


    可老首領的這番話一說,所有人都知道自己做的有些過了,即便青臀分配土地不公允,也最多是逐出城邑而不是被石頭砸死。


    隻是在一瞬間,每個人都從為了城邑的將來而自發憤怒的完美之人,變成了為了自己利益暴亂違反了法度處死了青臀的自私之人,這種巨大的心理反差讓城邑的人一時難以接受,至少在心理上無法接受做錯的是自己!


    陳健聽完這番話後,暗暗拍了一下大腿,暗道:“還需要不斷學習啊……鬼知道你到底和青臀說沒說這番話,再說月輪殺你女兒一點好處都沒有,他絕不可能這麽做……你先道歉聲明眾人分了青臀的奴隸土地沒錯也不需要追回,接著又說了青臀最大的罪名不成立……你這是要找人背鍋啊!”


    果不其然,場麵在亂了片刻後,終於傳來了一句讓下麵眾人都覺得心裏一鬆的話,有個人大聲喊道:“這一切……都是月輪騙我們的!是他說老首領昏迷,占卜大凶,而且還說那天青臀的人就是去殺月玫的!我們擔心青臀這樣的人成為首領會害了月邑!”


    “顯然我們都被騙了!要殺月玫的是月輪!”


    “對!”


    仿佛是找到了一個合理的理由,沒有人願意承認自己做了錯事,絕大多數人都希望將所有的責任推在一個人的身上:錯的不是我們,錯的是那個人,一切都是那個人的錯,即便那個人沒有直接授意我們那麽做,可要不是他我們怎麽可能那麽做?


    尤其是一個無法辯解的人,將會成為一切罪責背鍋的最佳人選。至於背後月輪為什麽要殺月玫?此時已經不需要考慮,這些人不想知道真相,隻想知道做錯的不是自己。


    在呼喊之後,老首領歎息一聲,下麵的人都在等著最後的審判:法不責眾,但是道德責眾,是我們錯了?還是那個人錯了?我們隻是被煽動的無辜者?我們還是完美的嗎?


    歎息之後的寂靜中,老首領大聲喊道:“我想,如果我當時也在你們當中,我也會這麽做,因為這是為了城邑!如果青臀真的想要殺玫,那麽這樣的人做了首領會多麽可怕?”


    “對!我們就是這麽想的!”


    “我們就是想到青臀為了當首領,竟然要殺月玫!可是我們沒想到這都是假的,我們並不知道首領您真的派了青臀的人出去尋找草藥。”


    在眾人潛意識裏鬆了口氣的同時,首領麵色嚴峻措辭嚴厲地望向了月輪,問道:“輪,你還有什麽要說的?你明明知道青臀那些人是我派出去的,為什麽不告訴大家?占卜的結果如果是大凶,為什麽月隼會找到草藥?月隼占卜後沒有告訴任何人,為什麽他去采藥的時候差點被殺?”


    月輪還未回答,首領又望向陳健道:“夏城的首領,那天多虧了你玫才沒有被燒死,我都聽說了。那一天,是月輪早早地去迎接你,他說他的人在知道消息後全都去找月玫了,所以關閉城邑清點人數的時候他的人都不在。”


    陳健點點頭,這些都是事實,沒什麽需要否認的。


    隨後,首領又問:“請問姬夏,那天跟隨月輪去迎接你的人,一共有多少?真如他所說的那樣都在左右隨行?還是並沒有並沒有那麽多人,有些人其實去了山穀?”(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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