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意射獵了幾隻獵物後,粟湯便帶著陳健來到了河岸附近,相距數裏就聽到了轟隆隆的水聲。


    白雪雖落,冰卻未結,這也不是陳健第一次見到大河,騎馬在河岸上走了一圈,河岸上已經留下了不少人為的痕跡,這條大河養育了這個族群,同時這個族群也要花上數千年的時間來對抗水患。


    粟湯以為陳健隻是來看看,尤其是陳健看到大河後感慨連連,又講了幾個秋水時至河伯自傲的故事,讓粟湯沉浸其中,也沒有多想。


    看著奔騰的河水,陳健遙望了一下四周的形勢,這裏河道筆直,即便這樣,水患留下的種種仍舊難以磨滅。


    大大小小的水窪中滿是蘆葦蕩和蒲草,入冬時節上麵接滿了棒槌,這都是因為夏天的洪水留下的。


    水窪中的淤泥養分豐富,但是很難開墾,人少地多的情況下也不必開墾這些比較麻煩的地方。


    村落從粟城開始稀稀落落地在距離河岸較遠的地方坐落著,那些蘆葦叢生的地方村落不多,遠遠地能看到幾道炊煙。


    這裏已經是大河的中下遊,經常決口導致大河的河道每隔幾十年便會變更一次,留下的豐腴土地的同時,也留下了眾多的鹽堿地、沼澤以及湖泊,放諸後世都是上好的土地,但在此時因為生產力和工具的製約,很難開墾出來。


    遙望片刻,陳健請教了一下粟湯四周的地形。


    “向東三百裏還有兩座城邑,過了那兩座城邑就是東夷人氏族出沒的地方。向西百裏,名為大野。當年祖先走出山林,看到無邊無際的野地平坦無比,於是有了此名。大野中有大澤,與大河相通,廣闊數百裏,名為大野澤。”


    “大野澤四周很多城邑,澤中魚蝦豐富,菱角、荸薺、蓮藕眾多,但是蚊蟲猛獸也不少,更有一些地方踏進去就會沒入泥中淹死,加之水位年年變化,很少有人前往。”


    “隻是四周城邑中逃走的奴隸大多跑到了那裏,仗著水勢泥潭,難以追捕。又從這裏學會了種植之類的辦法,在裏麵靠采集、種植為生。”


    “大野澤向北百裏,便是粟城的鹽池,原本是華城的,但二十年前華首領死後,華城落敗四分五裂,我父親也有華城的一半血脈,因此帶華城保管,等到華城各個氏族重建城邑後再交還他們。”


    “鹽池向東、粟城西北,便是一座大山,名為嶽。父親的名字便源於此,不是山的名字源於父親。山高數千步,雲海升騰,那倒是處險要之地。姬夏如果有時間,我可以帶你去看看。”


    陳健笑著感謝了幾句,跳下馬,在雪地裏用木棍畫了幾筆大致的地形,都是些簡單的線條,可粟湯看到這便知道陳健可不是僅僅來看看大河這麽簡單。


    他指著其中一條長長的線和上麵的一個小圈道:“這是大河?這是粟城?姬夏靠著一支木棍竟把千裏河山畫在眼中。姬夏要看的可不是波濤洶湧的大河啊,而是這條畫在雪地上如麻繩一樣蜿蜒的大河。”


    陳健笑道:“眼中的大河是大河,難道眼睛看不到的大河便不是了嗎?”


    敷衍一句,盤算了一下山川地形,粟城的位置很好,大約是在整個文化圈中心靠東的位置,毗鄰大河大野,田野廣闊又有鹽池之類,四通八達加之幾十年前的底蘊積累,成就如今的強大也沒有太多奇怪之處。


    但夏城的位置就相當不好,偏在西北距離千裏之外,想要快速融入就很難。但是遷走又不行,那裏可以阻擋草原部族與西戎,這是陳健的底線。況且偏在西北也有偏在西北的好處,向西一帶都是文明的真空,可以快速傳播文化以便同化擴充人口。


    得失之間,陳健思考了一下,眼睛定在雪地圖畫上那片代表大野澤的圓圈。


    想要得到眾氏族的認同,就必須為整個族群做出貢獻,同時還要讓族群認同和熟悉,一直遠在西北來往一趟要一兩個月,這可不行。


    全族遷走更不可能,先不說這些氏族不會同意一個擁有火藥、青銅等技術的氏族做他們的鄰居,便是夏城積累了三年的土地財富和聲望也不可能遷走。


    琢磨了一陣,心中已有計較,抬腳抹去了畫下的痕跡,決定在這次會盟中再為夏城爭取在大河兩岸的一處立足之地。


    如今城邑、氏族間並沒有明顯的分界線,與後世國家不同,大部分城邑隻控製著周圍幾十裏到百裏的範圍。


    大野澤中逃走的奴隸極多,又不太適合其餘氏族開墾,這正是一處良好的飛地。


    地理位置處在文化圈的中心,靠近寬闊的大河中下遊,適宜船隻航行,水運方便,作為一個貿易中轉站和一個貿易城邑是很好的選擇。


    等到水文地理弄的清楚點,再改良一下帆船,從大野澤到草河也不過十餘天的時間,完全在可控的範圍之中。


    不需要開墾太多土地,隻需要做成一個手工業和貿易發達的城邑,積累財富同時成為整個文化圈的經濟中心就可以。


    離得近,即便做攪屎棍也更方便,可以更加便捷地合縱連橫。


    夏城的本土在西北,又是逆流而上,其餘城邑的水運交通不夠發達,車輪技術也沒有快速擴展,道路也幾乎沒有。


    夏城可以利用船隻介入城邑紛爭,但是其餘城邑想要報複夏城卻很難。


    前期不要對任何城邑表現出敵意,一視同仁,快速地用手工業建立起這塊飛地的重要地位,之後再慢慢幹涉其餘城邑的內政。


    這也不是他臨時起意,隻是經過昨天和粟嶽的談話後,他才明白一個很重要的問題:世界觀和風俗習慣都不同的兩個族群即便因為利益會盟,最終也會產生極大的分離情緒。


    僅僅是祭祀的方式就有如此多的說法,況於其餘的方麵。


    一個人是無法創造一個文明的,因為文明不僅僅是銅鐵槍炮,更多的文化風俗是整個族群的所有人共同信奉的,夏城必須要在這裏取得一塊立足之地,打消這種地理位置帶來的習慣隔閡才行。


    便如捏泥人,兩塊泥巴打碎重新捏,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而不是一個指責一方不懂祭祀毫無規矩,另一個指責對方不懂雙手去改天換地,即便同膚同發同衣同冠,將來也很難毫無罅隙地走到一起。


    隻是……要用什麽理由或是借口,讓附近的氏族同意夏城在大野澤建立一座新城?(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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