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著的木墩的女主人當然沒有在學聽哨子聲,她們早已經習慣了這種方式,大致聽了幾聲就已經掌握了長短的節奏,再者這些哨子聲對她們並不適用,她們每天的定額並不多,可以很輕鬆地完成,在夏城她們縫製過很多衣服。


    實際上這兩天她們也在學習,或者說是在討論,怎麽用最快的速度縫製一件衣裳,怎麽才能最省布料?


    看起來這是一個簡單問題,但是真正做起來的時候卻很難。


    原因很簡單,因為這時候最寬的麻布隻有一尺多寬,想要縫製一件衣裳需要很多個步驟,決不可能從一塊布上裁剪下來,甚至需要十幾塊布拚湊在一起。


    為什麽隻有一尺寬?因為布是靠人織出來的。


    麻布也是一種經緯線布,自然和所有織布的程序一樣,密集好經線後,依靠梭子將緯線穿過這些密集的經線,形成編織結構。


    奇數的經線第一次在下,偶數的經線第一次在上,梭子引著緯線橫穿過去;隨後奇數的經線在上,而偶數的經線在下,梭子引著緯線又從另一端穿回來。


    這就需要織布的女人能夠左手拿著梭子扔過去,右手能夠瞬間接住,然後奇偶經線上下變化,再用右手把梭子從奇偶經線之間扔回左手,算是完成了一個循環。


    所以織布的寬度隻和人雙手可以左右扔接的距離有關,在“飛梭”這種東西發明之前,想要拓寬織布的寬度,隻有增加人工專門負責投接梭子這一個辦法,這顯然不如花時間把兩匹布縫在一起省時間。


    哪怕是到了蒸汽時代,梭子織布的原理仍舊沒變,無非就是投接梭子由人變成了機械彈跳。而地球是有重力的,要讓梭子近似平直的飛行就需要極高的速度,這也是蒸汽時代紡織廠內那種難以忍受的噪音來源。


    這是不可更改的條件,所有製衣的思維都隻能固定在這個條件之內。


    陳健想的辦法是類似流水線的作坊製度,有人專門裁剪,有人專門縫製上衣、袖子、領扣等等這些。


    最少的工序、最省的布料,最快的速度,這就是製衣部門要解決的問題。


    以往製衣都是個人縫製,自然與身體貼合,十分舒適。但如果這種作坊偽流水線生產,就不可能保證每件衣服都合身。


    早在夏城的時候,榆錢兒等人剛剛接觸到數字和計量單位的時候,陳健就讓她們統計過族人的平均身高。


    此時翻出來,按照標準差方差這些很久前學過的東西,再分出男女之後,將衣服整體分成兩個號。


    這兩個號肯定不可能兼顧所有人的身高體型,但是整體還算能穿上。至少這個就不是隨口就來的,這需要簡單的統計學作為基礎,否則做出的標準號衣服不可能是適用性最廣的。


    夏城各種古怪的計量單位下造成的最大問題就是:這個世界的曆史中,隻怕出現不了丈夫這個詞匯了,因為夏城的尺不是粟尺而是麥尺。


    出現丈夫這個詞匯的曆史中,尺是粟尺,一百粒粟米的長度為一尺,一丈之夫隻是雄壯;而按照夏城的麥尺來算,一丈之夫已經超脫了人的範疇。


    總而言之陳健在這個時代是絕沒可能當男子漢大丈夫了,甚至不能修八尺有餘而形貌昳麗,大部分夏城男人都隻能形容為身高五尺。


    確定了標準平均身高和身寬後,從榆城的一堆人中找出了一個標號身材的人,站在屋中作為模子,由這些擅長縫製衣物的女人琢磨出最省布料和工序的辦法。


    每個女人都是節儉的高手,這個時代一點布料都不可能被浪費掉,每個女人也有自己不同的封邑方式。


    一人發了一匹麻布,一把銅刀或是難得的銅剪子,不要求她們做出來,隻是讓她們按照自己的裁剪方式將布料裁開。


    最節省的方式必然工序最多、工序最省的方式必然用料最多,陳健要做的就是從這些女人的裁剪方式中找出工序是用料之間的平衡。


    花了一天的時間選定了一種裁剪縫補的方式,但是距離最後的完成還有很多步驟。


    從裁剪到最後成衣,一共需要十四塊布料,一共二十三道工序。從專門的製作木模方便按圖索驥地裁剪,到最後袖子的縫製,每一道工序陳健都要分出專門的人。


    但是每一道工序需要的時間並不同,所以陳健要保證將染坊司成衣部的女人們分成二十三份,但是每一份的人數不一樣的同時又要求每一份每天完成的數量相同。


    按照如今那些作坊女工的水準,陳健讓夏城女人們選出了在這裏最笨的幾個夏城女人。


    任何事想要選出最好的那個很難,但是想要選出最笨的那個很簡單,女人們嘻嘻哈哈地選出了在縫衣這件事上最笨的幾個人,陳健叫人將布料帶來,以一個時辰為時間,計算她們在一個時辰內每道工序的完成情況。


    大致按照一半的效率,估算了一下每道工序需要的人手,以保證上下工序之間的完美銜接。


    全部做完這些後已是四五天過去了,染坊司的第一批羊毛氈子已經做出,而成衣部的女人們也已經聽懂了各種哨聲的含義,陳健終於鬆了口氣。


    一切都要從頭開始,沒有人能夠幫他,因為這裏的辦法和夏城並不一樣,這個頭隻能他自己開。


    之所以鬆了口氣,是因為成衣這個部門可以算作一個樣板,從計劃統計到作坊運轉的樣板,每一個參與其中的夏城人都學到了他們要學的東西。


    計劃統計司的人知道了統計的某種意義;染坊司的人知道了分工協作的操作辦法;作坊工學會了紀律,並且在今後的勞作中不可避免地要學會夏城的度量衡使用和數字——將來她們的後代可以更早地接觸一二三和尺步丈。


    染坊司不可能隻做這兩種事,今後要有專門紡線的、紡羊毛的、織布的、染色的等等,但不論新出現什麽部門,都可以按照這個辦法操作下去。


    陳健不再需要費勁心力地從頭開始,隻需要大體上調節規劃一下就行,或是提出新的計劃。


    就明年而言,染坊司的任務還有很多。一批其餘城邑的衣裳要染色、大量的皮子需要切割做成簡單的皮甲售賣、培養一批紡織羊毛的教工、培養一批彈羊毛的熟練工、培養一批專業的裁縫、培養一批專業的織布工,以及很多新型的簡單的計劃中的木鐵工具的試用……


    這些都是作為種子用的,將來由這些人再教會別人,體係一旦建立就可以熟練運轉,隻要計劃統計司的人不出問題就可以。(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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