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家門,騎著馬在忙亂的街道上閑逛,馬蹄子發出踏踏的聲響,遠處一行手持長矛和火繩槍的士兵正在巡邏。


    這時的火繩槍已經比前世強多了,輕重均有。如今唯一的敵人就是孤懸海外的齊國,沿襲著華夏的冶鐵和鍛打技術,重甲水平不低,槍必須要有一些可以破重甲的。


    燧發槍和刺刀沒有列裝,火槍手仍舊需要長矛保護,騎兵因為過於昂貴,這幾年也隻有在北邊大草原一代還剩下一些。齊國孤懸海外,騎兵解決不了問題,這也導致了如今的軍陣曆經了內戰之後逐漸朝著長寬度、薄陣線的趨勢發展,基本放棄了對衝擊騎兵的防護,而走向了寬正麵集中火力的路子。


    華夏如今已經沒有正規重騎兵,隻剩下北邊苦寒之地的一群輕騎,也都混成了騎馬步兵,整個華夏抓不出三千人的正規衝擊騎兵了。


    不過陳健胯下的馬尚算強壯,馬匹的擁有量極多,育種學上華夏沒有走彎路。


    “先去碼頭看看。”


    陳健喊了一嗓子,張玄下了馬道:“去碼頭可騎不得馬,人太多。咱閔城雖然不如新夏和華城,可也十幾萬人呢。坐船去吧,內河有船。”


    “路上小心些,尤其是過貧民窟的時候,小心被偷了東西。如今偷竊的小孩越發多了,抓到濟貧院都會想辦法逃出來……”


    兩個人下了馬,收拾了一番,沿著一條石子路朝著河邊走去。


    一路上很是繁華,各種店鋪林立,但是透過這些店鋪也可以看到後麵隱藏的低矮的泥土屋。


    臨河的一片肮髒的滿是尿味的角落裏,幾個穿著殘破的女人正在門口吃飯,看到陳健後急忙咽下飯,跑過來問陳健是不是想要放鬆一下,隻要三十個銅板。


    陳健仔細看了一下,她們麵色饑黃,幾個人明顯手指殘疾,還有幾個大約是長期勞作後留下的後遺症,腰有些彎。


    陳健停下來,張玄急忙拉了他一下,小聲道:“你瘋了?這些人你也上?小心有病。”


    “我就和她們聊聊。”


    “你今天真是古怪,可從沒見過你這樣。我也受不了這裏的味道,我在河邊等你。”


    散了後,一個女人拉著陳健就要進那間小屋,一邊走一邊說道:“這是合法的,放心,我們有濟貧院發的經營證。”


    低著頭走進了屋子,黑乎乎的牆上果然掛著一個小小的印刷的經營證,除了一張髒兮兮的床外,沒有什麽可以稱之為家具的東西。


    不過床邊的牆壁上貼著一張木炭筆勾勒出的簡筆畫,顯然是個孩子畫的,上麵是兩個大人拉著一個小孩,下麵歪歪扭扭地寫著“爸爸媽媽和我”。


    摸出來三十個銅子,放到床上,女人便要脫衣服,陳健搖搖頭道:“聊聊。”


    女人抓起銅子數了一下,緊忙藏進了袖子裏,臉上不再是那種職業的笑,而是真心地笑了一下,問道:“你是貧民黨的人嗎?你們是不是要當選議事會成員了?”


    陳健並不知道什麽是貧民黨,卻也沒有反駁,順著說道:“是啊。”


    他指了指牆上的畫道:“這是孩子畫的?”


    “是啊,我女兒。現在在濟貧院的學堂學習紡織,每年回來一次。我們這都是這樣的,回來的時候我們這就都不幹這個了,女兒什麽都不知道。”


    “你男人呢?”


    “在碼頭做工。”


    女人說的是如此理所當然,甚至沒有絲毫覺得有些不對的地方。陳健心裏猛然噎了一下,好半天才問道:“你做這個多久了?”


    “兩年吧。做工的時候手指長了大骨節。要是原來,濟貧法沒改之前,隻要剁掉手指,是可以領取最低生活保證金的。現在不行啦,剁掉手指是不給的,凡是沒有工作的都要抓緊濟貧院……”


    說到濟貧院幾個字,女人渾身抖了一下,仿佛已經麻木的心觸動到了冰塊。


    “我手指腫了,做不了紡織的活,別的活哪裏比得上那些常年勞作的老手?各個作坊也都不要我,我又沒有地,隻好花了些錢辦了這個經營證做這個,混口飯吃。沒有這個證,可是要被抓進濟貧院的。”


    陳健笑道:“那你做這個,將來不也要渾身爛死?”


    “那也比進裏麵強啊。前幾年聽說議事會的那群人說,人窮是因為懶,所以濟貧院改啦。必須要嚴格對待,經常有累死的,這樣都不想進濟貧院,就必須要有事情可做,那麽人就變得勤快了。在裏麵活著難,死了屍體也是可以被解剖的,其實這樣也好。以前濟貧院的屍體不能解剖全憑自願的時候,常有人被想辦法弄死,然後賣出去,又要蒙混過屍檢官,所以以前每年河裏都要‘淹死’一些人,尤其是每年醫藥班開學的時候。現在最起碼我們不能被‘淹死’了。”


    “就是這樣啊,你沒錢就隻能勞作,不能偷懶,否則就要被抓進濟貧院。進了裏麵你才知道外麵作坊的勞作不算什麽,於是能出來就隻能更努力地勞作以免被抓進去。工傷賠償法一直也沒實習,每次投票都不能通過,財產不夠的又沒有投票權……”


    “你們貧民黨不是說要給富人加稅,建更好點的濟貧院嗎?可是富人在議事會,哪裏會同意呢?早晚是爛死的,隻是盼著我女兒不要也是爛死的就好了,幾十年,總可以的吧?”


    陳健仰著頭看著女人熱切期盼地眼神,想了想等到機器出現之後短時間內用的人更少的情況,心說幾十年隻怕不夠反而可能更為嚴苛,可嘴上卻道:“會吧,會的。”


    女人長呼一口氣道:“祖先會庇護你的,你真是個好人。就像當年姬夏說的,你一定可以活到祖先給你的壽命。”


    陳健微笑還禮,問道:“你相信你窮是因為你懶嗎?”


    女人哈哈地笑了起來,說道:“反正我們開蒙的時候,書上可不是這樣說的,如今也不知道改沒改。那時候隻是告訴我們,窮所以要讀書,如果能夠考上公產的中專學校就好了。隻不過告訴我們,法是議事會定下的代表了全部華夏子民的意願,違法的事情一定是錯的,讓我們不要違法。我們遵守的是濟貧法的規矩,可不是你窮是因為你懶這個說法。”


    陳健嗬了一聲,又問道:“你們開蒙的時候都學什麽呢?”


    “姬夏定下的規矩,五年開蒙,沒人敢改的。認字、數數、法規、然後看看在什麽地方,像我們的母親都是紡織工的就學學紡織,學完之後直接就能工作。書上說,開蒙是為了守紀律,做活更快。”


    “嘖,到底還是留了些實話啊……”


    兩個人又閑聊了幾句,估摸了一下時間,陳健起身告別,也沒有再多給一個銅子,離開了有些惡臭的街巷,揉了揉腦袋。


    河邊小碼頭上,張玄已經等的百無聊賴,看到陳健想想之前度過的時間,不懷好意地笑了笑,搖頭道:“就算窮,也不用省到這個份上吧?去醫藥鋪買幾丸水銀火硝丸也不止三十個銅板啊,再說那東西容易把你那玩意兒弄沒了,可要小心些。”


    “對了,說起這個,弄出水銀火硝丸的那個人就是得了大瘡後不小心弄出的方子,上了《草藥》那本小冊子,又上了專利,賣一枚可是要給他一個銅子的。你要是染上病,能想出更好的辦法,說不準你也發財了,哈哈哈。”


    陳健還罵了幾句,上了船,沿河而下。


    越是靠近海邊就越繁華,河中不斷有裝滿了焦炭、大米、煤、布匹、絲綢或是原始陶器的船隻經過,岸邊熙熙攘攘,不少人腰間墜的滿滿的,也有不少人扛著各種工具在那等活。


    河上的橋建的很特別,弧度很大方便通行船支,河岸兩側栽種著一些樹木,馬拉的四輪大車在平地上挪動著。


    道路很寬,四輪大車轉彎的時候很困難,弧度很大,轉向裝置應該沒有,但是很適合這種寬闊的平地。車輪發出吱吱的響聲。


    臨河的酒肆中也是人來人往,時不時飄來一股奇異的香味,看起來族人繼承了前世夏國人好吃的習慣,旁邊還有一大排做醬油的陶缸,幾個夥計正在那攪拌,後麵的掌櫃坐在太陽下捧著一本書看的津津有味。


    碼頭附近修築著炮台,幾艘硬帆的大船正在裝卸貨物,旁邊還有幾艘軟帆船,那都是前世最後二十年陳健在書中留下的種種略知一二的預估。


    兩艘軍艦掛著龍旗,前後兩門炮,船首似乎還有撞角,看起來接舷戰還是主流。


    一群雇工喊著號子裝卸貨物,一群人等在那裏,分裝屬於自己的貨,幾輛大馬車上麵裝著一箱箱的貨,不小心散落在地,被風一吹嘩啦啦地響,竟是一箱子的書。


    後麵一人大約是書商,帶著一副昂貴的玻璃眼鏡,將那個裝貨的臭罵了一頓,仔細翻檢著落在地上的書本。


    陳健跳下船,朝著書商走過去,張玄暗暗稱奇,心說今天這家夥可真怪,就是在學堂的時候也沒見他如此,這裏都是些刻印付梓的書本,可沒有他想看的東西才是,那要去找手抄本。


    越發覺得古怪,身上不免一冷,渾身打了個哆嗦,暗想難道真有靈魂附體之類的靈異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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