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這樣,咱們還要宴請陳健嗎?”


    “請還是要請的,能說清楚最好。我說的這辦法能用一時用不了一世,畢竟陳健家中還有個爹,雖然沒什麽根基,但要是做的太過,總歸讓商務官難辦。況且一旦出了問題,他從北邊船運來北堿也不過三五個月時間,價格雖貴卻也不是沒有辦法。年輕人嘛,總要給個台階下的,以免他真是拚了命兩敗俱傷,那也不好。”


    銳利的目光掃過眾人,田文亮鄭重地說道:“如今大家都在困苦之中,這不是一家一戶的事,而是整個閩城玻璃作坊的事,也是行業的規矩。若是此時有人琢磨著向陳健搖尾乞憐,我也不妨告訴你,那種人有這樣的野心,絕不會接受你。你有什麽?你憑什麽?凡是不守行規的,定要嚴懲。”


    眾人齊聲應允,終於定下來先去四處活動,十天後宴請陳健,讓湖霖帶個口信。湖霖的父親那邊倒是沒事,湖霖還有弟弟,這個哥哥越慘越好,再者即便湖霖的父親器重這個兒子,那也是希望兒子混不下去了道歉認錯回家。


    …………


    南安縣,宴請他的請柬還沒送來,湖霖那邊先傳來了好消息。


    玻璃的銷售情況相當不錯,價格在奢侈品中算是低廉的,雖然沒有地震海嘯以至於銷量並沒有激增,可是基本上也算是短期內壟斷了閩城的大塊玻璃市場。


    周邊縣城的商人也會在商社購買,轉去縣裏販賣,因為玻璃運輸架的緣故,一些擁有不少土地的大地主或是家庭農場的自耕農也可以接受,加上湖霖按陳健說的雇傭了一些推銷員,跑到一些鄉村的富裕家庭售賣送貨上門,聊勝於無。


    陳健這邊鉛玻璃也算是成功了,又生產了一批特殊的磨鏡用的玻璃,開始嚐試用壓模法製造一些假水晶的燭燈、杯子之類的奢侈品,隻是還需要時間摸索,並不是很完美。


    化工作坊那邊也在改建,醬油一點沒動,陳健知道想要壟斷一個行業必然會遭受別人的反撲,他不想一下子得罪兩個行業,所以先把精力放在了玻璃上。


    其實南安縣就有醬油作坊,陳健也不和他們競爭,除了自己作坊裏的人也沒人知道自己其實還是個黑心醬油生產者。


    之前預定的大的陶缸也都運送到作坊中了,忙著連接改進,順帶著購買了一大批的硫磺和硝石積存。


    這幾個月陳健在南安縣逐漸有了些名氣,偶爾也有人宴請自己,在閩城混不到高級圈子裏,退而求其次跑到南安總算是可以混進來了。


    陳健讓商社把通行稅交在南安,自己這邊的生產稅也是把賬本早早準備好,一點一滴寫的清清楚楚,從不拖欠。有時候遇到興修水利之類的攤派,那也是積極繳納。


    四月初的時候又以自己作坊的名義買了許多的書本、筆墨、桌椅凳子和一些玻璃送到了縣上的學堂,很是得到了一個陳善人的名頭。


    有了這麽一個名頭,縣裏舉行的某次宴會上見到了縣令,誇讚了陳健幾句。


    縣令叫嗟遠山,看樣子也就二十七八,很顯然這個嗟遠山知道陳健和陳斯文的關係,但是和陳健想的一樣,並沒有說任何私事。陳健也沒多說,有些事不必說,有些事說了也未必有用。


    嗟遠山官聲不錯,既不是那種道德聖人苦修君子,也不是那種貪墨之輩,有手段也有能力,至於有沒有背景陳健也不清楚,但是南安縣礦產豐富,能夠管的如此安定可見手段尚可。


    比起縣令,那些稅務官、商務官、治安官之類的官員和陳健的關係都還不錯。


    這也是自然的,中央想要集權遏製分離主義傾向就必須抓緊錢袋子。


    地方上能夠征收的稅款不多,除了明確規定可以征收的外,理論上地方的議事會要是同意多收也行,然而一般情況也不太可能有這麽傻的人。


    好在北方沒有草原遊牧民的威脅,又無常年水患,這就省了很大一筆錢,可以弄出一大堆的流官與吏。加之耕地眾多、稅收以資產土地為主少以人丁核算,又有一些官辦的礦場鹽場之類,官營錢莊銀行不倫不類的東西也都有,收入足以支撐運轉。


    多一個陳健這樣的作坊,地方上便能多收一點允許的稅,他們當然喜歡。


    這也是陳健藏在南安縣的一個原因,至少不用怕自己的作坊被南安縣拆掉,這算是沒有內憂。


    當湖霖派人來找陳健告訴他玻璃行會的人要宴請他們兩個的時候,陳健知道外患終於來了。


    到了閩城,看到自家商社門前人來人往,不少人看到陳健也都會打聲招呼,既是因為之前的名頭也是因為慈善商社帶來的好處。


    一進門,湖霖就苦笑道:“陳兄弟,你說的真是一點沒錯,看來咱們真是擋了別人的財路了。晚上這頓飯,怕是不好吃。”


    “沒什麽不好吃的,倒是柱乾兄你,這將近一個月了,雇工糾察隊的事辦的怎麽樣了?”


    “還行。我按你說的,招收了一批雇工。我在雇工當中也算是有些名頭,還有些人除了為了錢,也是為了能做點有益的事,還有兩個家境還算不錯的年輕人也加到咱們商社裏了。”


    “咱們的人能站在咱們這邊的能有多少?”


    “那得看什麽事了。你要說像你說的維持秩序什麽的,恐怕現在還早。但是咱們商社既有分紅,我又按照你說的那些道理和咱們的雇工說了,說是分紅共贏這商社既是你的也是大家的。之前閩城哪有這樣的好事?大家興致都很高,真要是有人打砸咱們商社咱們也不用怕,一般人是招惹不起的。現在晚上已經有人來咱們商社聽故事啊、閑聊或是一起學學認字算數之類的,我還有幾個朋友也會在晚上來幫忙教一些東西。”


    “那就夠了,慢慢來吧。等過一陣咱們商社穩定下來,我再翻蓋一下商社,弄的有氣勢一點。棍棒什麽的都備下了?”


    “備下了。按你說的,沒買刀劍,都是長杆短棒,還招收了不少軍中退役的矛手。”


    “那好,我先回去看看父親,傍晚來這裏咱們一起過去。”


    …………


    田文亮的宅院,晚宴已經準備好了,明亮的蠟燭將屋內照的雪亮,玻璃行會的眾人都在等著陳健。


    陳健和湖霖來到的時候,田文亮親自迎了上去,執著陳健的手歡喜道:“陳老弟,柱乾兄,你們總算是來了,我這可是等了許久了。”


    “田兄,讓您久等了。實在抱歉,我這從南安回來,總要回去見見父親。”


    “那是那是,理應如此。裏麵請……”


    客套之後坐下,湖霖看了一眼陳健,陳健搖搖頭示意湖霖什麽都別說,隻顧安心喝酒吃菜就好。


    “陳老弟,我聽說你在南安建了一個玻璃作坊?哎呀,你那玻璃我是看到了,又亮又大,也不知道是用了什麽手段。早就聽說陳老弟的名聲,想不到還會製玻璃。”


    “是啊,我的確開了個玻璃作坊,而且生產的玻璃確實很好。”


    席間眾人全都屏住了呼吸,話已經提點到這了,都以為陳健會繼續說下來,沒想到陳健說完這句話後戛然而止,就像是隨意聊了一句家常一般,自顧自地自斟自飲。


    田文亮咬了一下牙,笑道:“陳老弟,你這玻璃作坊一開,我們可是要沒了活路啊。再說陳老弟啊,你既然準備做玻璃這一行,怎麽不先和咱們閩城的玻璃行會商量一下?”


    “商量?”


    “對啊,凡是行業,總要有個行會吧。大家有錢一起賺,總好過互相爭競。”


    陳健哦了一聲,說道:“我那作坊是在南安,並不在閩城。那裏又沒有玻璃作坊,也沒有玻璃行會,再者也沒人告訴我啊。”


    “陳老弟,你這話是什麽意思?是,你的玻璃作坊在南安,可是你的慈善商社是在閩城啊,難不成你的玻璃隻在南安賣?”


    陳健奇道:“田兄,你這話是什麽意思?我陳健也是識字的,翻看了咱們的法律規範,不曾聽說不準轉賣貨物這一說法啊。南安不比閩城,人口不多比起富庶更是差的遠了,這玻璃當然是要在閩城賣了。”


    話音剛落,就有人站起來喊道:“陳健,你什麽意思?法律是沒說不準賣,但是玻璃行會說了不行!”


    陳健立刻起身,轉身衝著田文亮拱手道:“田兄,恕我膽子小,這頓飯實在是不敢吃了。按剛才這位兄台的話說,這玻璃行會的規矩竟然比法律更高?再者從立國之時,便定下了郡縣之間往來轉運不得征收關稅不得禁止流通的律令,當初這件事也是和北邊侯伯國戰爭的起因。我聽剛才這位兄台的意思是,閩郡竟要獨立於華夏?是不是我從南安把玻璃運到這裏還要繳納關稅?還是說華夏的律法管不到閩郡?若是這樣,這頓飯我可實在不敢吃下去了,這是掉腦袋的事,我膽子小,況且我父親還是軍官,年紀又大,總不好將來讓他大義滅親。”


    田文亮明知陳健就是在胡攪蠻纏,可萬萬沒想到這話說的如此之重,趕忙笑道:“陳老弟說笑了。”


    陳健搖頭道:“我沒說笑。我這人自小父親教育嚴格,本人從不做違反犯罪之事。法律允許的我就做,不允許的我從不觸碰。若是諸位有能耐讓都城的議事會定下法律,說是行會規矩大於法律,我二話不說。可是既然沒有,我就不清楚為什麽我建個玻璃作坊還要先得到你們的允許?”


    話說到這個份上,田文亮也不繞了,直接說道:“陳老弟,你是聰明人,想來你也知道我們宴請你是什麽意思,所以今天想要和你談談。”


    陳健昂著頭,笑道:“既是這樣,那我也說了。讓我當玻璃行會的會長,否則免談。”


    這事是沒有回轉餘地的,技術傳出去比渠道和資產,自己根本爭不過別人,裝孫子裝的再好,和利益比起來爺爺弄死孫子的事也不少,況且這利益太大。


    既然這件事是田文亮挑起的,那就把球踢到他身上,看看對方怎麽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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