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荷蘭人的談判是可以期待的,隻是需要很多的時間。


    算了算日子,自己最多還能在海牙停留三個月時間。風向不等人,除開路上花費的時間和一些預定的計劃,拖得太久就要錯開最佳的繞過好望角穿行印度洋的時間。


    時間也不等人,想要熟悉各種語言、禮儀、習俗,以及坐船來往騎馬來回的時間,靠自己和西班牙人談判至少也要一年時間。


    消息的傳播需要一個過程,這個過程不可能如同信息時代一下瞬間到達,這就是這個時代的局限。


    和荷蘭人繼續扯皮的時候,另一撥人也在悄悄做著前往西班牙的準備,領隊的不是陳健。


    與西班牙之間的談判,與國內其餘人無關,主要是南部沿海諸郡工商業階層的利益,尤其是南洋貿易公司的利益。


    兩國之間的矛盾是最大的,南部群島和西屬美洲的兩大總督區距離共和國太近了,西班牙人的警覺是必然的。


    但是現在西班牙馬上就要破產,加之在歐洲也是剛剛打完三場仗,正是最為虛弱的時候,這時候談判能夠獲得最大的成果。


    看著二十多人的代表團,陳健笑道:“不得不說,你們此行危險重重。你看,我都嚇得不敢去了。”


    禮部的一個當初在齊國人麵前給熱氣球胡謅命名為飛天球的年輕官員也笑道:“說到底,還是他們離咱們太近。原本禮部是個最安穩清閑的官職,卻生生被陳先生弄成了有生命危險的官職。但是與尼德蘭的談判陳先生可以代表,無非利益與貿易。與西班牙的談判也隻能禮部站台了,這是唯一可能對我們造成威脅的國家,要不然要我們何用?”


    說到這,這年輕官員又道:“我倒是還想效仿當年侯伯國林立之時那些口舌如箭一言安邦甚至血濺五步的人物呢。可惜語言不通,倒是有些麻煩。”


    陳健搖頭道:“沒什麽麻煩的,你們在那邊不是一時半刻之功。一個字,拖,拖兩年到三年,估計你們也能掌握他們的語言了。”


    “怎麽個拖法?”


    “他們肯定想和咱們簽訂條約,讓咱們承認以自油港往南的大片土地,都是屬於他們的。這個問題死咬不放,誰知道南邊那些他們沒有控製的土地有沒有金銀礦或是千裏沃土?”


    禮部官員頓首道:“這我知道。隻是在這件事焦灼,是不是沒有意義?”


    “有意義。我們不可能與所有人為敵,既然世界不再是我們自己,就需要依著某些規則。這規則現在還沒有,但我們可以做這個規則製定的參與者,所以我們需要為將來做打算。隻有我們帶頭遵守我們參與定下的規則,這規則才有效。”


    “那這規則是不是與你在這邊和這些人談的那些什麽領海公海殖民地占領地之類的東西有關?我們總需要一個基調。”


    陳健點點頭道:“對,就是這樣。西班牙人在咱們南邊已算得上是根深蒂固,但是在別處的地方怎麽算?這需要大家坐下來一起商量出一個能夠接受的條件,和平的時候有用,打起來的話就算打贏了有時候也得講道理。隻是贏有贏的道理,輸有輸的道理。當這個世界上的幾個能說話的國家都參與進某個體係之後,這個體係西班牙也不得不承認,可能要打,但是打完之後的坐下來扯皮的法,必須是咱們參與進去的。”


    禮部官員苦笑道:“這可有的拖了。我估計不亂戰一場,這種東西隻能用來過過嘴癮。”


    “所以啊,本來就沒準備讓他們接受,但是咱們的高調必須先唱出去。反正西班牙也沒本事打咱們,咱們暫時也不可能有心思和能力打他們,嘴上拖延著,哪怕拖個十年二十年呢。”


    “十年二十年之後呢?”


    “一旦形勢有變,混戰之後的體係就會確立。而這個條約體係,必須有咱們參與。國與國之間到底怎麽交往?使團的安全是否需要保證?國家之間到底是個什麽樣的關係?咱們可能不是這個新體係在陸地上的主角,但一定要成為海上和那些荒蕪之地的主角。”


    陳健哈哈笑道:“其實不隻是你們,等我走了之後這邊也有人會扯這些看似無關的東西,換著批次扯個十年二十年甚至三十年。爭一些看似無意義的東西,但此時的無意義等到變為有意義的時候,這些付出都是值得的。”


    禮部官員哎了一聲道:“照你這樣說,我們這一去,實際上和不去沒有任何區別?陳先生,我心中本來熱情如火,讓你這麽一說頓時猶如死灰。於國於族而言,十年二十年彈指一瞬,可對於一個人而言,用半輩子的時間去做一件根本看不到希望而且意義可能是在死後才能顯現的事,總歸有些無趣。”


    陳健開著玩笑道:“隨著幾十年前侯伯國一一歸順,你們禮部的本來也成了可有可無的地方了。我這是幫你們找了一個增加地位的機會,你們這叫挾夷自重。沒有別國,你們也沒地位啊。”


    這倒是一句實話,禮部的年輕官員跟著笑了起來。


    陳健擺手道:“不開玩笑,這件事遙遙無期,也不是你們能定下來的。但是除了這件事,還有別的利益問題,這才是最重要的。如果你們能達成幾件事,回去之後不敢說別處,至少在沿海諸郡,那肯定是聲名遠播的。”


    回身從桌子上拿出了一封信件,遞過去道:“這是我找了許多人,一人一句再加上我偷換了一些詞匯的方式,寫的一封信。裏麵的東西西班牙人應該能接受。”


    “說的什麽?”


    “簽署《反海盜公約》。在共和國和西班牙群島以及總督區範圍內,咱們堅決反對任何形式的海盜。所有被西班牙通緝的海盜,共和國一並承認,並且可以幫助緝拿,禁止他們在自油港停靠。”


    “這樣別的國家會不會有意見?”


    “不管他們的意見。而且隻在群島地區和咱們沿海有效。當我們和西班牙人對待海盜的態度一致的時候,這片區域很快海盜就會銷聲匿跡的。我們又不靠海盜立國,隻要能合法貿易和走私,任何海盜都是咱們的敵人。”


    “其餘國家呢?”


    “如果其餘國家能和西班牙進行貿易,他們一樣也會反海盜的。現在他們不能,所以會有大量的官麵身份的海盜。問題是咱們根本就不想讓其餘國家涉足西班牙總督區的貿易,那管他們的意見幹什麽?再說了,簽了又能怎麽樣?荷蘭人隻要能和咱們貿易,他們才不會管那邊怎麽樣呢。歐洲這邊咱們伸不過來手,伸過來也沒用,除了賣賣槍支大炮,或是給些貸款免得他們沒錢買槍,愛怎麽折騰怎麽折騰去吧。”


    陳健心說,再有一年,西班牙就要在直布羅陀被荷蘭艦隊打的抬不起頭了,正是群島和總督區的海防最為薄弱的時候。


    不趁著這個時候唱著高調把那裏的海域控製住,怕是以後更麻煩,再者那裏暫時英荷法等國都不會有太大的利益,最多現在不簽署這個《反海盜公約》,但卻絕對沒有心思提出抗議。


    裏麵最大的問題就是私掠船。


    私掠船是海盜?還是戰俘?對此陳健的態度很堅決,凡是在條約規定地區出現的私掠船海盜行為,一律視為海盜。這幾個航海大國的主力艦隊都可能涉足那裏,估計最多也就是抗議一番,正好練練手。


    要是西班牙人願意,共和國當然可以無私地幫助西班牙巡邏總督區的海岸和群島,甚至幫助緝私,都不需要西班牙出錢出兵,以一種國際主義精神幫助他們。但是估計他們不至於傻到這種程度。


    禮部的官員問清楚了原委之後,問道:“這應該是咱們的條件,肯定是不可能先給出的。那咱們要什麽?這個條件要拖延到什麽時候?”


    “很簡單。聖星期五港的合法貿易。以聖星期五港作為轉運口,他們內部再組織什麽壟斷貿易那都無所謂,咱們隻要一個前往聖星期五港的貿易權。此外,再要哪怕一艘船的前往總督區直接貿易的機會,哪怕給錢。”


    “給錢?賄賂?”


    “不是賄賂。是王室特許貿易的船引。價格底限我已經寫下來了,你們之後可以看看。”


    “就一艘船?”


    “一艘船就夠。一艘合法的,就可以有一百艘不合法的。”


    陳健頓了頓,又道:“這是咱們的要求,也是和《反海盜公約》一致的。走私這種事,隻能咱們做,別人做就不行,就有海盜嫌疑。船隊實力如果夠強,看到可疑船隻,直接命令停船檢查。不停,即有海盜之嫌疑。這不是一朝一夕之功,五年、十年甚至二十年,慢慢來。但這個口子你們必須打開。”


    禮部官員覺得這應該不是什麽難事,陳健卻知道這件事簡直難於登天,一旦這個口子開了,西班牙的群島和兩大總督區就算是徹底淪為傾銷地了。


    “你們最大的依仗,就是西班牙人現在搞不清楚咱們的實力。消息傳播的效率很慢,我在這邊大張旗鼓,西班牙人擔心我們真的會支持尼德蘭,而且可能會斷掉他們的殖民地和這邊的航路。”


    “西班牙人不會和咱們開戰吧?”


    陳健想想直布羅陀海戰之後西班牙的慘狀和王室窮的又要破產賴賬的現實,大笑道:“打起來好啊,陸軍海軍的那群人,恐怕得給西班牙的王室燒一炷香。等你們談完了,自油港的炮台和堡壘也建完了,怕什麽?”


    說完又鼓舞道:“你們放心大膽的談。一些無關痛癢的事可以拿主意,但是要拖的事一定要拖到底。拖到消息傳回國內,議事會和王上做出決定,但是貿易的事我還是可以做主的,畢竟這是我的權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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