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先生,貴黨到底要幹什麽?你們做的這些事,顯然不是為了賺錢,賺錢隻是你們做事所必要的手段。可我們不同啊,我們就是想要賺錢。所以呢,不妨大家各讓一步。錢我們來賺,但是我們會捐出來一部分做慈善,或者直接提供給你們,讓你們去做你們要做的事,反正你們的目的不是為了賺錢,而是為了做事。這樣一來,兩全其美,豈不美哉?”


    話一說完,坐在陳健身邊的眾人都笑了起來。現在這是他們聽過的最好笑的笑話,但要是放在七年前,他們或許真的會動心。


    陳健笑的前仰後合,半晌等到這邊的笑聲都停了後,搖頭道:“這事我們不是沒這麽辦過,準確來說舊的墨黨變成鬆散的進步同盟之前的那段時間,我們還很幼稚,也的確是這麽想的而且是這麽做的。然而……等到真需要的時候,進步同盟的幾個人不是滿懷著理想去都城請願了嗎?結果呢?絞死了好幾個。這麽大一個大嘴巴子抽到我們臉上,我們要是還不醒醒,那我們不是永遠長不大了?”


    那人連忙道:“那是他們找的人不對,但是閩郡自有特殊的情況,這裏是不一樣的。”


    “沒什麽不一樣的,暫不說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就說今天我們這些人坐在左邊,你們自覺地坐在右邊,為啥?真以為靠的是我們的這點名聲?或者說我陳健又是學宮留名又是環球航行的這點威望?其實你們都知道,根本不是,是因為我們有足夠的資本、有屬於我們黨的大作坊和大產業,還有我們的組織。你看,上回礦工運動,組織募集了大量的罷工基金,我在後麵靠著幾個壟斷的大作坊撐著,這不就成了?而要是沒有的話,恐怕我墳頭都長草了。的確,錢是我們所需的手段,但我們必須得捏在自己手裏。”


    對麵的那些作坊主和小工廠主有些尷尬,從礦工事件之後他們就清楚墨黨這群人最為可惡,但又因為各種千絲萬縷的關係,又不可能徹底翻臉,隻能將這種厭惡暫時隱藏在心底——當初做出讓步的煤礦主現在成了沿海諸郡最大的煤礦產業,當初那些絲毫沒讓步準備死扛到底的如今要麽破產要麽改行,而一些位置比較尷尬的地方則完全就是墨黨鼓動罷工把這些死硬的煤礦逼得幹不下去,隻能並入到成立的煤礦集團之中。


    陳健為了堅定這些人確信自己不可能讓步的決心,又道:“你們也知道,進步同盟已經正式解體,原本在一起有說有笑的人現在動輒在街頭報紙上對罵。的確,還是有人如你們這麽想的,他們要做的就是靠改變道德。當做慈善成為正確、而不做慈善會被眾人唾棄的時候,他們的路就走通了。但說到底,不過是在告訴一些人:把這些貓啊狗啊當個人看,可憐可憐他們。因為他們默認不需要做出任何的政治變革,需要的隻是在道德上確定正確的事。”


    微微攤手聳肩道:“很顯然,你們知道我們從不諱言我們想要做出政治變革和所有權的變革。為什麽非要把貓啊狗啊當個人看?為什麽不能讓他們成為人呢?你們肯定喜歡那些和我們分道揚鑣的人,因為他們沒有動你們的根,隻是在幫你們塗脂抹粉。我們的想法有些聽起來是要動你們的根啊,所以我們就很可怕了。你看,現在我們都沒動你們的根,隻是在你們的旁邊栽了棵大樹,你們就嚇得想要去選擇他們提出的做法了。”


    對麵尬笑,不知道怎麽回答,許久有人道:“陳先生,如今就是這樣,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比起來偷偷摸摸吃的行會,我們原本還是喜歡這種局麵的。因為我們往上爬的比以前更容易了,所以我們高聲歡呼你們對行會製度的批評,對原本進步同盟的一些人提出的自由競爭歡呼不已。”


    “但是現在你們忽然出來,這麽大一個龐然大物,這麽大一條魚,我們既想吃蝦米,又不想被大魚吃了,我們該怎麽辦?”


    陳健嘖了一聲道:“物質不滅嘛,你們讓大魚吃了,變成大魚身上的肉,變成大魚的一部分,這就是個解決的辦法。這才叫兩全其美、豈不美哉。”


    來的這些作坊主明白陳健的意思,卻對這個說法不知該用什麽表情去麵對。


    “隻怕池子太小,容不下這麽大的魚啊。”


    “海闊憑魚躍,跳出池子去大海,難道還容不下嗎?”


    “陳先生,冶鐵這一行和別的是不一樣的。鐵就是鐵,和之前的玻璃不一樣。玻璃可以改進技術,從而獲得更大的池子。但是鐵能怎麽樣呢?鐵不是鋼,這一點我想陳先生自然是分得清的,因為閩郡的鋼錠都是你壟斷的。若是陳先生弄出來更為適合大作坊大工廠的煉鋼辦法,想必也輪不到我們進來摻和,這裏麵的利潤以貴黨和陳先生現在的資本與產業,根本不需要別人幫忙。”


    說話的人看了一眼陳健,見陳健沒有反駁,鼓足勇氣道:“可鐵不是鋼,鐵就是鐵,再怎麽熔煉還是鐵。北方的一些地方鐵的產量和技術都不比這裏差,尤其是故都附近,從開國之初就煉鐵,那裏家族縱橫盤根錯節,咱們根本沒能力將鐵弄到別處。”


    陳健點頭道:“你說的沒錯。真要是有什麽新的東西,我們也不可能找你們合作。冶煉行業也確實特殊,但你們想的海闊還是三十六郡,我說的海闊真的是大海之外。當然,國內的冶鐵行業咱們還是聯合一下比較好,南洋公司的事你們也看到了,如今還有哪家小海商能在海外和南洋公司競爭?”


    “陳先生說笑了,如今在海外哪裏還有海商能和南洋公司競爭?和航海保險、銀行之間的關係密不可分,說句難聽的,如今陳先生已經退股,就算是陳先生和貴黨的人想要涉足海外貿易恐怕如今也不是這個龐然大物的對手了。但是南洋公司並不願意出口大量的鐵,相較於其餘的東西,鐵的利潤太低了……”


    “是,這個的確是這樣。我說南洋公司的意思並不是說指望他們幫助出口,而是說咱們也可以采用這種辦法,海外賺錢未必隻有貿易一項的。鐵靠船運利潤不高他們肯定不會選擇,但如果這鐵就在需求很大的地方不遠呢?難道這不是一個賺大錢的辦法?”


    跳出了閩郡或是國內這個小空間的話,登時讓在座的作坊主們興奮起來,之前幾次成功的商業行為給陳健的信譽背書,眾人又燃起了希望。


    “我從南洋公司退股的事,你們也都知道。除了我對奴隸和占領收取地租之類的投資不認同之外,還有一個原因。如今大量的錢都湧向了海外、島嶼、種植園和短期出口大為有利可圖的東西。但是一些不怎麽賺錢的行業很難募集到足夠的資金。”


    “我離開閩郡的時候,曾想過可能會有第二條商業運河出現,畢竟我已經證明了這是有利可圖的。可我沒想到我圍著地球轉了一圈了,仍舊還是那麽一條。需要的人,分散著很難湊夠足夠的金錢;大量的從地租積累來的資金又不不願意投資到這條雖然賺錢但不是最賺錢的行業。”


    “就像是閩郡的那些鐵礦產區,你們是冶鐵為生的,難道你們就不想著搞一些基礎建設,降低自己的成本?”


    質問之後,許多作坊主有些羞赧,說道:“這件事沒人牽頭。如今大家的目光都盯著那些回報率高的行業,我們還是各自負責,修建運河之類的事不是一兩家可以募集到流動資金的。再說,作坊分散,這運河可能與我有關,可能與同行的其餘不在附近的作坊就無關了,所以這事一直也就耽擱著。”


    陳健又道:“對啊,所以說分散的小作坊很多事做不成。於國內,你們向來知道我們是支持大作坊大工廠的,咱們有合作的基礎。於海外,大家湊在一起的資本可能閩郡真的容不下這麽多銅鐵,但是海外還有不少有利可圖的投資方向,而且是你們的本行。一個人勢單力薄,但人多分散一下風險,也是可以的。既然南洋貿易公司可以壟斷貿易,讓還在貿易無人可以與之競爭,那麽咱們為什麽不繞開貿易,投資與南洋公司沒有競爭的產業。”


    作坊主們終於鬆了口氣,暗自盤算了一下。


    且不說海外投資這種由陳健這個至今為止似乎沒有賠過錢的人牽頭,就算是閩郡的冶煉行業整合後,修建連接鐵礦區和煤礦區的運河,這就是一個巨大的成本降低。


    之前擔心的是閩郡的池塘太小,被吃下去之後分的利潤太少。但陳健信誓旦旦地說了一些海外投資的事,讓他們心中又燃起了不一樣的希望。


    “諸位,在海外,確切說是在歐洲,也就是和南洋貿易公司最為密切的商業往來的地方,有一個小國,在極北之地。但是這個小國擁有咱們這一行都羨慕的高品位鐵礦,還有大量的銅礦。如今西班牙正在鑄造銅幣,歐洲也是戰雲密布,不管是銅還是鐵,都是大有賺頭的行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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