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們可以保證這一點,其實大家還是願意將錢投入的。隻不過你們之前從南洋公司退出的時候,很多人覺得風向不對,覺得你們……呃,覺得你們事兒太多。事一多,錢就不好賺。這個不好,那個不合理……大家都有些怕。”


    陳健抖了抖手中的計劃書道:“有些底線是現在就要秉持的,有些底線是可以將來再說的。路要一步步地走,當然越沒有底線越容易賺錢,但有些錢也是可以有底線就能賺到的。正常的工商業我們這個階段還是支持的,包括南洋公司如果不是涉足奴隸貿易和榨取地租這兩件事,我們也不會退股。”


    “再一個,奴隸貿易和榨取地租需要雇傭的士兵和水手支持,這個需要的投入相當不少。咱們組建這個公司絕對不是為了和南洋公司搶生意,主要還是投入到礦產、冶煉、修運河道路之類的行業之中。”


    眾人也深以為然,這兩項利潤超高的行業需要投入的本金也實在有些大。


    海外投資需要有強大的武力才能保護,但未必需要公司親自上陣。


    陳建也是擔心再養出一個如同南洋公司一樣的怪物,手中有錢有槍,到時候誰也控製不住。


    一旦開了這個頭,到時候國內雇傭個萬兒八千的雇傭兵,鎮壓雇工的時候肯定不會手軟。


    鑒於此時還需要這些社會資本凝聚在一起,幫著閩郡度過這個嚴峻的過渡期,陳健這邊已經退讓了許多。


    這也是沒有辦法,要做的事太多,陳健又太過著急,到處需要用錢,可是自己這邊又沒有收稅權和調控權,隻能借助這些人的力量盡可能有計劃而不是無序地發展。


    再一個他也是擔心社會上的過剩資本學一番南洋公司,正是和尚摸得我摸不得?學著同樣的事把手伸到亞洲,畢竟和歐洲不一樣,歐洲的殖民者需要先占據了印度才能繼續深入,而這邊隻隔著一個太平洋。


    而且他也需要這些人幫著組織培訓大量的冶煉、礦產行業的底層雇工和技術骨幹,這樣可以用最少的錢培訓最多需要的人才,主要還是節省時間。


    這件事不可能這麽容易就定下來,陳健讓眾人再考慮考慮,之後的幾天又拜訪邀請了一些熟悉的其餘行業的人,尤其是一大批被排斥在南洋公司體係之內的一些人。


    商量的大致結果還是不錯的,此時陳健還有著之前賺錢手段作為基礎,在閩郡和沿海地區很多人對他賺錢的能力相當認同,也明白此時聯合在一起的資本可以輕易擠垮一些小資本的產業,一些大事的回報率也不會低,甚至高過正常放貸的回報,隻是個人的那點資本相對於大型礦業、修路、運河之類的事過於渺小。


    數日後,一艘從大荒城運送煙草和靛藍的船靠岸,一同上岸的還有幾名大荒城的高層,他們並不知道陳健已經回來,但是之前先行返航的船隻通知了他們陳健即將回來,所以帶足了文件返回,討論一些事情。


    會場中,從大荒城回來的人匯報了一下大荒城的情況,最關鍵的是在大荒城已經站穩了腳跟,準備幹掉附近的那個奴隸製邦國的上層,解放奴隸擴展勞動力的時候了。


    再一個,因為第一批屬於包身契約工的周期已經到了,不再如同之前幾年一樣完全從屬於“移民公司”。土地問題、所有權問題、製度、稅收種種問題都要討論,做出決定,大荒城那邊隻能有建議權沒有最終的決定權。


    大致地問詢之後,陳健問道:“現在大荒城那邊的糧食夠嗎?”


    “糧食足夠,之前既然是雇工製度,所以可以強製繞開市場和利潤。煙草、靛藍這些賺錢的東西種植量保持在一個範圍之內,其餘的土地還是以糧食為主。運往歐洲售賣,價格上爭不過荷蘭人從北邊運來的。運回國內更是不行,國內的糧價也不高,閩郡雖然大量種植棉花,但是北方的糧食一直源源不斷,所以這些糧食也都積壓了。”


    “主要收入呢?”


    “內部還是流通紙幣,外部貿易以白銀結算。咱們的棉布、靛藍、煙草之類的,換取白銀。現在是糧食很多,但是不能變成錢,錢也不能投回到閩郡這邊。那邊的銀礦已經勘探的差不多了,組織也派人去西班牙的銀礦看了看。汞這些年也偷偷積攢了一部分,但是現在還是沒有開采銀礦,所以大荒城整體上是賺的……但是糧食不能進入市場流通,所以從白銀上看還是賠的。”


    幾個人交流了一下,看了眼陳健,陳健問道:“就現在的糧食產量來看,如果正常的話,每年最多可以接受多少移民?不計白銀成本,隻算能不能保持正常的生活。”


    “七萬左右,並無問題。再多也不是不行,比如將那些已經完成了契約的雇工強製種糧。但大家在這一點上意見不同。”


    “怎麽說?”


    “主要是兩方麵。幹掉那個奴隸製城邦的上層,解放奴隸,糧食產量又能提升一些,這是肯定的。但是那些自由雇工們分到的新墾地,如果不進行強製手段的話,他們會盡可能種植煙草靛藍甚至是棉花之類的收益較高的作物。那咱們這些已經開墾出的熟地和大片的可以進行大範圍馬耕的土地,就還是要保證糧食的生產,也就是說徹底放棄利潤,淪為大荒城地區的糧食保護地。”


    說話的人笑了笑,有些無奈地說道:“咱們在大荒城麵臨的問題,是怎麽在城市中留住人。雇工的生活比起農民要差太多,大片的適宜開墾的土地,分出去的農戶日子過得要遠勝於雇工。一旦徹底放開,咱們在大荒城的幾個大作坊想要留住人實在有些難。”


    幾個和陳健一同參與了環球航行,見過黑天鵝河以及附近那些土地的人也都皺眉。這是個當初就要考慮的問題,和地少人多的地方不同,在地多人少的地區、工業化城市的魅力還遠遠沒有顯現出來的時候,做個擁有百十畝地的農民這樣的夢想不是雇工能比的。


    “還一個。咱們一直致力於十個半小時工作製,以及一旬休息一天這樣的底線,再加上城鎮建設的花費,咱們雇工的成本要遠高於閩城的作坊。這裏的童工、女工之類的工資很低,每天十四五個小時的工作,這個成本是咱們根本無法比的。”


    陳健考慮了一下道:“的確,往國內銷售棉布、玻璃之類,就完全不如在閩城建廠。但是咱們也有個優勢,距離歐洲很近,咱們作坊生產的東西可以外銷歐洲。這就比從閩郡運省了一個海運成本的優勢。再者,那裏的鹽咱們可以自己生產,是無稅的,原料也更便宜。再一個第一批移民的勞動積極性還是很高的,同一個小時的效率肯定要高於閩郡的作坊。”


    那人也道:“這個問題我們也考慮過,但是這種不合理的競爭,我們真的是沒有優勢。世外桃源要是僅僅自給自足,並無問題,可是外部世界的規則已經確定,我們又不太可能在短期之內爭取到工廠法和十一小時工作製,長久競爭下去我們會撐不住的。”


    旁邊一人嘿了一聲道:“之前大家也討論過這個問題。有一部分人的意見,是暫時不顧咱們的理念,別的作坊工作十四五個小時,咱們的工廠也是一樣,法律所沒有的福利一律取消,隻要保證咱們的目的不變,積累錢財推動變革,爭取十一小時工作製立法。隻要我們的目的確定不變,必要的時候可以放棄一些底線,我們不是要建世外桃源,也不可能在一郡建成,除非我們關上門不參與外部的一切競爭,也不再管國內的這些事,包括貧民、失業者、流民的事,將所有的精力都放在海外那些無人之地……”


    立刻有人反駁道:“那這樣的話,隻要目的確定,咱們就可以參與奴隸貿易?到時候你確定咱們這些人還會堅守咱們的信念?”


    “但現在的問題是這件事不解決,咱們黨產所控製的許多不能壟斷技術的產業,全都不可能賺錢,隻能拿著那些壟斷技術的產業往裏麵貼錢。如果隻滿足內部需求,這個可以,基本上可以做到不比外麵的成本高。但如果想要參與到外部的市場競爭中,根本爭不過那些毫無底線的工廠。你看看現在的閩城,一個童工一個月才拿多少錢?怎麽比?”


    “莫吵,莫吵。要我說,這也是件好事。至少有一點,咱們可以確定,建世外桃源的這種想法絕對是不可能的,對吧?如果關於這件事的爭吵能夠把這個意見統一了,我個人覺得這件事引發的討論還是值得的。”


    陳健站起來製止了雙方的爭吵,這個問題很重要,既是底線、目的、過程的正義性問題,又是一個無解的廉價勞動力衝擊下怎麽賺錢的問題。


    “關於大荒城的事,咱們以後再慢慢討論,至少也要大荒城去看看那裏具體的情況。今天就是知道個大概,但關於賺錢的途徑,我倒是想到了一個可以賺一筆的辦法,而且絕對不會涉及到咱們的底線。”


    看了一眼從大荒城來的幾個人,陳健問道:“北方的海岸線海圖繪製的怎麽樣了?貿易站建立的如何?再往北的情況怎麽樣?”


    “差不多了。不敢說內部全都知曉,但是河流的入海口、地圖的緯度線之類的都已經繪製出來了。”


    陳健想了一下道:“是這樣。在明帝國,有一種草藥很值錢。這種草藥隻長在緯度大約在北緯四十度到四十五度之間。至少我在泉州的時候,有人送過我幾支,價格貴到離譜,主要是從北方的蠻族那裏獲得。我琢磨著,是不是在大荒城以北四十度到四十五度左右的地方也會有這種草藥?或是類似的草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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