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的表態之後,都城的墨黨組織以最快的速度行動起來。


    一方麵是鋪天蓋地的、無意義的為民請命的、基於此時界限規矩之內的宣傳;另一方麵陳健個人出麵籌措了部分借貸來的資金,加上一部分黨產,迅速開始了一場修橋補路挖運河的以工代賑的行動。


    那些無意義的宣傳爭取到了同情者,將一部分反對者爭取到中立,將一部分不滿者爭取到支持。


    而那些籌措的資金投入到看上去並無太大利潤收益的修橋補路上的舉動,也將都城數萬的失業者和湧入城市的流民以勞作的方式組織起來。


    即便有人混入其中,生怕墨黨在裏麵煽動什麽,但墨黨隻是在都城公開宣傳,並不在這些無業勞工中宣傳,至少暫時沒有宣傳。


    所做的一切隻是陽謀,毫無陰謀,不需要這些人支持,隻需要這些人依靠他們才能維持稍微有尊嚴的靠勞動換來的生存。


    在明顯不合理的資本的忽然注入下,都城之前積累的一些怨氣仿佛忽然消散了,原本那些饑寒交迫等待救濟的失業者在數日之間找到了一份可以糊口、同時雇傭者名聲相當不錯的工作。


    有時候工具並不夠,但是寧可讓這些人空著手在那裏用石灰畫線、空手搬石頭甚至就是坐在那聽人講怎麽挖石頭……但是工錢照發,甚至在前期可以每天發以維持一些人的生活。


    都城的鐵匠鋪收到了數千銀幣的訂單,叮叮當當的打鐵聲絡繹不絕趕製著各種正常的工具;在遠航之前就已經在都城以製鏡壟斷和水泥煆燒綁定的作坊,如今也可以提供足夠使用的粗劣煆燒水泥;度城外的采石場、製磚作坊也逐漸活躍起來。


    這一切都是假象,因為這些錢正常不可能投入到這個方向,但卻因為特殊的目的投入了進來,而墨黨等人的處境也一天天安全起來。


    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多閩郡的消息傳到這邊,情況已經超乎了原本那些反動勢力的預料。


    他們在都城,想不到閩城的情況,也沒有考慮到墨黨黨產這些年靠技術壟斷的吸血能力,也沒考慮到閩城的資產階級已經成長起來,而有明確進步反動綱領的墨黨又站在了他們那一邊形成了短暫的同盟。


    當得到閩城的種種有利的消息後,陳健和在都城的很多人終於鬆了口氣,雖然做的有很多不對甚至幼稚的地方,但那邊在大方向上是沒錯的。


    有了之前的那次質問和本想借用閩城小手工業訴求完成反動意願的支持市民意願的那些話,這時候再想收回來就不太容易了。


    可閩城發生的事也引起了足夠的警惕,由借用票權進步實現反動退步,開始轉為主要提防票權進步而目的從反動轉為保守不變裱糊。對一些幕後之人來說,政治權利的某些放縱的進步隻是為了實現反動目的的手段,而不是目的,但當這種手段可能引火燒身的時候,立刻露出了本質。


    從最開始的質問陳健支不支持國人的意見,變為了從根本上論證國人不足以管理自己、必須需要一個傳統道德的勢力和傳統價值來維係穩定。


    這種轉變是可笑的,卻仍舊蒙蔽了很多人,因為兩次說話的人不同。


    但事實上說話的隻是嘴巴,背後的腦袋卻是近親,卻因為嘴巴的不同讓很多人誤以為是兩個人。


    像閩城那樣的事,要解決很麻煩,離得遠而且牽扯到許多的勢力,而且之前又弄出了許多漏洞。陳健明白今年是解決不了了,士兵不可能瞬間飛過去,也不能直接從地裏長出來,而且許多事還需要幕後的協商。


    即便閩城那邊新議事會忠於共和國的信件和請願書送到了都城,即便整場事件已經被定義為一場已經被解決的民變而非叛亂,都城的許多人還是心懷不安,原本很多決議投資購股的人都開始猶豫。


    每天都有不同的消息傳出,各種小道消息傳的滿城風雨,墨黨在都城的分部也被監視起來,海防衛城那邊據說也開始增加了不少士兵對來往乘船的人進行一係列的檢查。


    都城真正有實力的那些人物每天都行色匆匆忙碌不堪,他們之間也並非是同心同德,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訴求,而閩城這件事的特殊性又難以解決,也並沒有直接影響到一些人的利益,相反還有一部分人和閩城的那些人來往密切。


    閩城又沒有留下獨立或是叛亂的口實,既沒有殺官又沒有宣布獨立,也沒有鬧出太嚴重的流血事件,而且很快就解決了內部問題,聽起來也不算是一件太大的事。


    年關將近,該交的稅款一分不少,從閩郡順利地抵達了都城。


    街頭之前故意用來給陳健製造麻煩的那些人也不再討論這件事,似乎幕後的那些人終於達成了一致,也或許隻是因為此時並沒有實力徹底解決閩城的問題,更或許是各方勢力之間各有訴求。


    畢竟,獲勝者是資本家,而不是底層,隻不過壓製了守舊思潮導致了一些人的野心沒有實現。如果是底層的均地權之類的激進派獲勝,恐怕在消息傳來的時候便會立刻準備鎮壓、募集款項、征召士兵。


    到底發生了什麽樣的爭論,又到底都城的各方勢力又是怎麽樣角逐的,陳健等人是不可能知道的。


    但到新年之前,終於有比較可靠的消息傳來。


    閩城的事,討論逐漸淡化,基本上給出了定性:隻是一場單純的砸毀機器的民變。


    砸機器到底是什麽罪責的全國性問題,暫不討論,交由各郡的議事會自行解決。


    所有問題,等到六年後的國人議事大會召開的時候再行討論,不僅僅是這一件事,還有許多新出現的之前不曾遇到的問題,都要留到六年後解決。


    六年後,是個特殊的時間段。


    是南洋公司壟斷專營權到期的日子,也是南洋公司那部分不完整股權的歸屬認購必須得到解決的日子。


    同樣,也是一支基本盤的軍隊重新訓練起來、鎮壓最有用的自耕農騎兵武裝起來的時間。


    以及最最重要的——那時正是權力交替期。


    到時候不僅僅要解決這件事,還要解決許多其餘的事,包括許多整體的政策。


    是全麵轉入保守,維護傳統修修補補?是全麵倒退反動,徹底斷絕任何新東西所帶來的衝擊?還是從政策上對外擴張,進行一些自發或是被迫的變革?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上層勢力在這個問題上出現了不一樣的聲音。


    不可否認,各個家族都有要維護的東西,但隨著很多新東西的深入,利益的側重點也不再一樣。可終究還是有一部分是希望做出一些列改革從而適應新時代的。


    六年的時間很漫長,那些看過《環球見聞錄》的人也明白這個世界在飛速地變化,很多陳健予以誇張的東西讓他們心中充滿了不一樣的豪情。


    所以這六年不可能幹等,不同的利益集團會利用一切手段爭取到對自己有利的條件,尤其是對於那些相信世界不再隻是共和國而是整個地球的那些人而言。


    新年剛過,很多之前曾經猶豫不決的人終於放心。


    因為陳健被一些人請到了共和國的權利中心,和他同去的還有一些參與了環球航行的人,據說是講解環球見聞,而更有消息說陳健被授予了對歐交涉建議權。


    一連十五天的討論,外麵的人沒得到一丁點消息,有資格參與那場討論的人不多,而且凡是參加的人都沒有流露出一點風聲。


    但陳健出來後,立刻用實際行動告訴了都城的大部分喜歡談論國事的國人大致的結果——他以個人身份,宴請了尼德蘭聯省共和國駐派在都城的代表。


    此時兩國之間還沒有駐派使節,陳健宴請的原因也是很說得過去的私人理由,他在環球航行過程中,在歐洲隻在荷蘭停靠過,而且尼德蘭駐派到這裏的人他在海牙見過。


    而尼德蘭這邊的人,也是以各種私人身份的關係和陳健見麵。包括莫裏斯執政的私人信件、大議長的信件、總檢察長的信件,這些人陳健在海牙的時候也都交往過,顯然說得過去。


    陳健的官方身份在環球航行結束登岸後就已經失效,內部對於歐洲問題是否參與也有不同的意見,所以他這個非官方身份的人作為一部分人的代表出麵,是最合適的。


    與此同時,剛剛開始掛牌的“礦產、冶金和基建投資聯合公司”的籌備委員會,也以公司的名義宴請了其餘的歐洲駐派在這裏的代表,包括歐洲的北方窮國瑞典的一些人。


    西荷戰爭的最後一年,荷蘭的燧發槍橫隊以縱隊行軍轉向、在西班牙方陣緩慢移動之前堵住缺口,加上雇傭兵名義的快速炮兵的支持,導致了斯皮諾拉的失敗。


    那場戰役並沒有決定雙方最終的勝負,但是造成的影響巨大。莫裏斯的軍隊不是荷蘭人,而是雇傭兵,大量的外國士兵和一部分貴族不可避免地將戰場上發生的事帶回了本國,包括在莫裏斯軍隊中服役的古斯塔夫的遠表親。


    數年過去,影響終於開始顯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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