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魏來微微一愣,滿臉不解地看向眼前的男人。一時間,他難以明白對方這句沒頭沒尾的話究竟因何而起。然而,蕭牧卻絲毫沒有為魏來解惑的意思。說完這話後,這位紫霄軍的少統領麵色一沉,整個人的氣息瞬間變得肅殺起來:“給我拿下!”


    他此言一出,身後那些早已將刀戟握在手中的甲士們立刻應聲而動,齊刷刷地邁步向前。一股冷冽的氣息撲麵而來,將魏來籠罩其中。魏來心頭一凜,他深知自己絕非眼前這群甲士的對手。他明白,硬拚絕非上策,智取才是正道。


    “怎麽!?堂堂紫霄軍當真要行殺人滅口之事?”魏來在那時高聲怒斥道,一隻藏在袖口下的手死死握緊,目光越過人群,緊緊落在蕭牧身上,緊盯著這位少統領臉上的神色,似乎隨時準備采取行動。


    “殺人滅口?”蕭牧的眉頭一挑,盯著魏來說道。他的一隻手伸出,那些已經做好上前將魏來拿下準備的甲士們令行禁止,幾乎在同一時間停下了腳步。蕭牧的嘴角上揚,問道:“你倒是好生與我說上一說,到底你身上的哪一點有值得被我殺人滅口?”


    蕭牧的語氣極為不善,帶著些許不屑與輕佻,甚至還有一股深深的惡意。但這股惡意究竟從何而來,魏來無從知曉。他也沒有時間去細想此事,見蕭牧入套,便朗聲繼續說道:“這位老婦人親眼所見,是你蕭統領麾下的紫霄軍擄走了他的孫兒。我為此事前來求見,先是你麾下的士卒將我們拒之門外,我不得已引出統領一見,可統領同樣不分青紅皂白便要將我與這位老婆婆收押。”


    “起初這位胡婆婆與我言說是紫霄軍擄走了胡樂,我尚且還並不相信,畢竟紫霄軍名聲在外,寧州上下百姓交口稱讚,都言三霄軍皆是為國為民、能征善戰的忠義之士,又怎會做出這樣下作的事情。可如今呢?下到看門的士卒,上到你這位統領大人,都並無一人願意聽我們一言,這難道不就是心中有鬼,想要殺人滅口嗎?”


    聽聞魏來此言,蕭牧的眉頭一挑,竟說道:“好!今日我便讓你心服口服,啞口無言。”


    平心而論,從一開始魏來動用體內靈力激蕩出浩大威勢以及他之後所說的話,其間種種早已透露出一股濃濃的激將法的味道。即使魏來本人對此也並未抱有太大的希望,隻是抱著姑且一試的心思,試探一番。卻不想這般拙劣的技法,竟然在這位盛名遠揚的翰星榜榜首身上如此適用,幾乎不用魏來多做其他旁敲側擊,對方便會如他所願一般隨著他的話一步步走入他的陷阱。


    這樣出人意料的順利,反倒讓魏來有些不安。


    這時,說罷那番話的蕭牧側眸看向一旁的婦人,沉眸問道:“你說是我麾下的紫霄軍擄走了你的孫子?那好!你證據何在?”


    蕭牧倒是並未乘人之危,亦或者在這樣的喝問中裹挾任何的靈力,以此震嚇老婦人。當然,這樣的做法也著實沒有必要,畢竟單單是蕭牧身後那群甲士手中所握的明晃晃的刀刃便足以讓這位沒見過什麽大世麵的老婦人心生膽怯,麵色蒼白。不過在數息之後,對於自己孫子的擔憂還是戰勝了胡素白內心的驚懼。她咬著牙低聲說道:“在半個時辰前,我親眼所見,就是紫霄軍的軍爺們抓走我的孫子……”


    “這就是你的證據?”但遺憾的是,饒是這番話的說出已經讓老婦人鼓足了勇氣,但入了蕭牧耳中,換來的卻隻是對方這樣一句冷冷的嘲諷。


    “魏公子……我真的看見了……”胡素白也清楚自己的一家之言難以真的說明什麽,她隻能將求助的目光投注在魏來身上,“你幫我給這位將軍好好說一說,我真的沒有騙人。”


    “哼!”但這話方才出口,一旁的蕭牧便一聲冷哼打斷了胡素白的自語。


    “三霄軍的甲胄製式幾乎相差無幾,隻有胸前的雲印有所區別,半個時辰前天色早已暗下,就是正常人也難以在這樣暗的天色下分辨出三色雲印的區別,就算真的是我紫霄軍的人擄走了你口中的孫兒,你一個老嫗豈能看得真切?分得清那是三色雲印中的哪一道?”


    “再者言,就算你看得真切,我紫霄軍既然也想要殺人滅口,那又何須著甲胄出行,豈不落人口實?”


    蕭牧厲聲嗬斥道,每一言說出都讓老婦人的身子顫抖一次,卻也不知到底是被蕭牧的氣勢所震,還是真的源於某些心虛。


    看著在蕭牧嗬斥下身子顫抖、臉上發白的婦人,魏來的眉頭也隨即皺起。他在此之前,心底對於老婦人的一些行為也確實有過一些懷疑,就正如蕭牧所言,一個老婦人能夠在那樣的環境下認定行凶之人便是紫霄軍,單單是這一點便很是值得商榷。


    “怎麽,說不出話來了?”而蕭牧見胡素白此狀,自然愈發篤信自己的判斷,他冷哼一聲繼續說道。目光卻於那時從胡素白的身上移開,落在了魏來身上:“很多時候,盲目相信他人,並不能彰顯你的大義,更多的隻能讓人看清了你的無知。”


    蕭牧這話帶著些許說教的味道,魏來的眉頭也因此皺得更深了幾分。那位胡素白此刻愈發的慌亂,她連連搖頭,焦急的解釋道:“不是的,不是的,我沒有說謊,真的就是紫霄軍的人擄走了胡樂,我不會認錯的!!!”


    “刁婦,你可知誣陷紫霄軍,罪當何如?”蕭牧冷聲喝道。


    之前被蕭牧一番連珠炮一般的提問嚇得手足無措的老婦人這時似乎也豁了出去,反倒沒了方才那般的恐懼,她聞言高聲應道:“民婦清楚,輕則流放邊疆,貶為奴籍,重則打入死牢,秋後問斬。”


    這番回應倒是讓魏來與蕭牧的眸中都在幾乎同一時間閃過一抹異色,顯然能將這樣的話說出的老婦人決計不會是尋常婦人那般簡單。


    “哦?看樣子還是有備而來,那你倒是與我說說,你是如何確定抓走你孫兒的人就是我紫霄軍的人呢?”蕭牧再次問道,這個問題亦是胡素白所言之物中最關鍵的節點。


    魏來見狀也索性收聲站在了一旁,盯著那老婦人,同樣也想要弄清楚這其中就裏。


    胡素白這時大概也想明白了自己的一言一行直接關係到胡樂的生死,她咬了咬牙,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然後方才說道:“民婦年邁老眼昏花,加上那些軍爺們出手時並未穿戴甲胄,民婦自然無法從軍爺們的裝束中判斷他們的身份。”


    “但是,我認得紫霄軍的佩刀。”說道這處,胡素白頓了頓,她佝僂的腰身在那時低得更深了些許,渾濁的雙眸中也隱約泛起某些光芒,像是在用心的回憶起某些被埋藏在她腦海深處的記憶。


    “雨幕。這是紫霄軍佩刀的名字,它的刀身總部開有一道獨特的血槽,配合紫霄軍特有的出刀方式,出鞘時會發出一陣如雨落入地的聲音,當無數紫霄軍在一起出刀時,這樣的聲音連在一起,就宛如暴雨傾瀉,故而……故而取名雨幕。”


    “民婦雖然眼盲,但耳朵還算利索,我挺得真切,那些惡人們出手時,他們的刀就響起了這樣的聲音。”說著,胡素白哐當一聲便在蕭牧的跟前跪了下來,淒聲高呼道:“大將軍,民婦所言句句屬實,請大將軍明鑒,救救民婦的孫兒!”


    魏來對於所謂的三霄軍所知不多,自然也無法去分辨胡素白所言之物的真假,但在老婦人說著這些的過程中,魏來一直死死的盯著蕭牧,見對方在聽聞這番話後,麵色漸漸變得凝重,魏來便知,恐怕這老婦人所言之物與真實情況相差無幾。


    果然在數息的沉默之後,臉色陰沉的蕭牧在盯著那叩拜在身下的婦人看了一眼後,轉頭瞟向站在身旁的副官,輕語道:“去查查營中士卒的調配幾率,還有清點庫房中的兵器可有失竊。”


    那副官聞言趕忙領著一群士卒退回到軍營之中,而胡素白聽到這話,也知蕭牧顯然已經有了動搖,她趕忙又是一陣千恩萬謝,也不顧地上積雪的幽寒,便要繼續朝著蕭牧磕頭。但這一次,她的頭還未落下,那站在軍營門口的蕭牧便伸出了手,一股紫色的靈力便從他的手中湧出,將跪拜在地的老婦人的身軀包裹,然後不由分說的將胡素白的身子抬了起來。


    魏來將此番情形看在眼裏,雖然嘴上依然保持著沉默,但心底對於這位蕭家大少爺,卻有了些許改觀。


    不消一刻鍾的光景,那位奉命離去的副官很快便帶著諸多士卒再次來到了軍營門口,胡素白頓時揚起了脖子,一臉期待的看著那副官。而那副官卻是麵色難看,將腦袋湊到了蕭牧的耳邊就要低語些什麽。蕭牧領兵多年,自然看出了這副官的異樣,他的雙眸一凝,冷聲說道:“既然別人都已經問罪問到們門前,哪還遮遮掩掩些什麽?查到了什麽一並說來。”


    那副官聽聞此言雖仍然有所遲疑,但於數息之後,還是咬牙說道:“下官方才查到,今日戌時之前,有七位牙將奉命離開了營地,至今未歸。”


    “嗯?我怎不知曉此事?是何人調遣?”蕭牧皺眉問道。


    這個問題讓那副官的臉色愈發難看,他支支吾吾了半晌,竟是也未有給出答案。


    “讓你說,你便說!怎麽?還要我親自再去營房去看上一趟嗎?”蕭牧沉眸喝問道。


    這話出口,那副官的身子一顫,終於是收起了想要蒙混過關的心思,他於那時說道,聲音雖然小了不少,但魏來與胡素白還是聽得真切:“是少公子用大統領的令牌,遣走的幾位牙將。”


    “混賬!”聽到少公子三字的刹那,蕭牧像是想明白了些什麽一般,他在那時怒罵了一聲,又問道:“他可有說是何事由?”


    副官搖頭:“營中文書上並未記載。”


    蕭牧聽到此言,眉宇間的戾氣更重,他咬著牙低語道:“派人去查,翻遍整個寧霄城也要給我把那混賬東西找出來!”


    到了此刻,任誰都看得出蕭牧顯然已經怒不可遏,那副官跟在蕭牧身邊多年,自然最為清楚他的性子,他可不會在這時去觸蕭牧的黴頭,他趕忙點了點頭,便要退下,去安排蕭牧吩咐下來的事宜。


    “不用了。”可就在這時,一道聲音卻忽的從夜色中傳來。隻見一位管家打扮的男人正從夜幕深處走來,他來到了這軍營門前,朝著高台上的蕭牧拱了拱手說道:“我家少主早就料到蕭將軍會有此番困擾,於此之前我們便為將軍查到少公子的所在。”


    “是你?!”瞥見來者模樣的蕭牧眉頭一挑,似乎對於這男子極為熟悉,他在短暫的詫異之後,很快便回過了神來,卻並未去質疑對方所言,而是直接問道:“那混賬現在何處?”


    “白鶴客棧。”男子如此說道。


    蕭牧一愣,心底叨念著白鶴客棧四字——白鶴客棧本就是他蕭家的產業,他自然是知曉此刻白鶴客棧中住著的貴客是何方神聖,再一聯想近日來他爹蕭白鶴的行徑,某些並不讓蕭牧樂觀的念頭終是浮現在了他的腦海。他的臉色更加難看,卻還是在數息之後從嘴裏擠出了一個殺氣騰騰的字眼:“走!”


    ……


    數百名紫霄軍在前方開路,厚重的鐵甲所過之處陣陣悶響。已是夜深人靜的寧霄城被這紫霄軍的行軍所驚醒,所過街道的兩側院落中不乏從睡夢中清醒過來後,點著燈籠眺望街中景象的百姓。


    魏來三人跟在紫霄軍的大部隊身後,與之一同朝著白鶴客棧所在之地靠近。


    “姑爺覺得這位蕭統領何如?”這時那位被徐玥稱為笛叔的男人忽的出言問道。


    魏來一愣,側眸看了一眼這一副管家打扮的男人。他的模樣極為普通,尤其是在最初的相見時,這個家夥遊刃有餘的安排著魏府中的諸多事項,也將孫大仁等人各色古怪的要求一一滿足。那般左右逢源的架勢,怎麽看都像是一個在市井之中摸爬滾打多年的老泥鰍,而非什麽暗霄軍統領。


    況且暗霄軍這個辭藻本身就是一件很值得玩味的東西,至少在魏來的記憶中,他可從未聽任何提起過這寧州除了青、紫、赤三霄軍外,還有別的什麽軍隊的存在。可無論是徐玥還是方才的蕭牧似乎對於暗霄軍以及這位暗霄軍統領的存在都早已知曉,魏來暗暗思忖著這是否意味著這寧州攪動的風雲下,遠不止三大家族在相互鬥法,還有某些不曾浮出水麵,但當權者卻心知肚明的存在也在暗中攪動風雨。


    但這些畢竟隻是題外話,魏來想到這裏,便暫時將這些思緒壓下,說道:“還不錯,至少目前看起來還算是個講道理的家夥。”


    “是啊,還不錯。可惜這寧霄城城裏,這樣講道理的家夥可不多了。”男人聞言點了點頭,但話說著說著卻變作了歎息與感慨。


    魏來確實難以對對方的這番話感同身受,也不知當何意回應,故而思前想後之後,隻能轉移了話題,問道:“笛統領是怎麽發現那些惡人藏在白鶴客棧的?”


    笛姓男子聞言笑了笑:“認識的朋友多了一些,什麽事情這個不知,那個人說不得在某時便不自覺的看到過,多問問,就知道了。”


    男人的話說得輕巧,魏來卻還沒有天真到真的將此事當做巧合。他暗暗心驚於這笛姓男子的可怕的情報網,要知道男子來到紫霄軍的軍營前時距離胡素白上門求救也才堪堪過去半個時辰不到的光景,再刨去男人來回奔走所花去的時間,他真正探聽到這個情報實際恐怕隻用了一刻鍾不到,這便在很大程度上說明了男人的眼線恐怕已經是遍布整個寧霄城。


    而這樣一支隱匿在暗處,又擁有如此可怕情報網絡的組織為何會聽憑徐玥調遣,又是一件值得深思的事情。


    不過今日這樣的事情著實太多了一些,魏來也沒有心思去一一深究,他點了點頭,隨即便轉頭看向一旁一直一臉緊張的胡素白,輕聲寬慰道對方。他很清楚,胡樂短時間內應當並無大礙——既然已經查到那位調走紫霄軍的蕭家少公子此刻身處白鶴客棧中,那之前魏來認為對方與天闕界那位宋世子之間有所聯係的猜測也自然得意證實。如此一來,對方擄走胡樂很大程度上便是為了威脅魏來,那這麽想來,短時間內,胡樂理應沒有性命之憂。


    胡素白聽聞此言雖然嘴上連連道謝,但無論是她緘默不語的狀態,還是那無處安放的雙手都將此刻她內心的不安展露得可謂淋漓盡致。


    魏來也知關心則亂的道理,索性便不再多言,沉默著隨著眾人一道前往白鶴客棧。


    ……


    白鶴客棧所在的寧安街,是號稱人間仙境的美妙之地。在這條長街上,你可以尋到你想要尋到的最美的美人,也可以買到出自前朝大家之手的字畫,亦可以喝到酒香溢滿整個街口的美酒。當然,這一切的前提是,你的荷包裏穿得有足夠多的銀子。


    此刻早已到了子時,這般深夜,寧霄城的別處,哪怕是最為繁華的潯陽街此刻也早已人跡罕見。可這安寧街桑卻依然是燈火通明,人聲鼎沸,隨處可見喝得酩酊爛醉的錦衣公子,也隨處可聽到美嬌娘的嬌聲輕嘖。寧安街就仿若一座與世隔絕的不夜城,縈繞著一股讓人忘卻“城外”世界的旖旎氣息。


    而蕭牧帶來的紫霄軍卻極為粗暴的踏碎了這股旖旎。


    紫霄軍橫衝直撞,將那些在街道上東倒西歪的醉漢掀翻,將不長眼睛前來招呼的老鴇們驅趕,一路長驅直入,直直的來到了位於街尾的白鶴客棧外。


    客棧門口負責值夜的小廝正靠著房門昏昏欲睡,紫霄軍到來的響動將小廝從睡夢中驚醒。


    這小廝倒是記性不錯,一眼便看出了來者赫然便是蕭家的大少爺。他麻溜的擦去自己嘴角的哈喇子,快步迎了上去,他一邊走,一邊一臉諂媚之色的說道:“蕭少爺這麽晚了來客棧做什麽?是要見哪位貴客嗎?需要小的幫忙通傳一聲嗎?”


    這番話方才說完,那小廝還未來得及走到蕭牧的身前。


    一股磅礴的殺機忽的從蕭牧的體內湧出,那上前而來的小廝被那股氣機所震,身子一個趔趄,便狼狽的栽倒在地。而當他帶著困惑抬頭看向自家少爺時,卻見蕭牧將手中的長刀猛地砸向地麵,張開嘴朝著客棧所在方向,高聲喝道:“混賬東西!給我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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