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陣。”


    “說到底與兩軍對敵之時的軍陣。”


    “各大宗門都有的護山大陣,甚至你身後的那座靈塔之中的聚靈陣,說起來本質上都是同樣的東西。”


    “所謂的‘陣’,其實便是以或功法、或神通、或靈器法具甚至神門之中銘刻的神紋連通陣中各方,從而爆發出超出陣中各方戰力的法門。”


    “但這世上沒有憑空產生的力量,更不存在如說書先生所言的那般,陣法一出,便可誅神滅魔的滔天威能。再強力的陣法歸根結底都是需要驅動陣法之人擁有足夠強大的力量作為支撐,否則一切都是水上浮萍,空中樓閣。”


    “我所授予你的這份劍陣,是我早年遊曆鬼戎時,偶然所得,這劍陣的來曆不明,但來頭應當不小。可惜卻是殘篇,而我所得的這一份,其名為《殃》。”


    ……


    聚靈塔中,修行間歇的魏來又回憶起了昨日初七與他說過的話。


    他想到此處,便從懷裏掏出了那份劍陣的殘篇,注目看去,初七倒是未有騙他。這份以及書頁泛黃甚至不乏一些地方字跡模糊的古籍中,所記載的劍陣著實與眾不同,雖是殘篇卻也分為九霄、冥城、在劫三道由易到深的劍陣,而這三道劍陣雖然相互獨立,且威能不同,但又似乎暗藏什麽共同之處。


    魏來並非什麽修行奇才,也沒有那一點就通,一通就悟的天賦異稟,這劍陣的法門頗為高深,絕非一時半會可以用於實戰的。尤其是對於在某些方麵有著另辟蹊徑的心思的魏來來說,更是如此。


    他又將相對簡單的九霄劍陣翻閱了一遍,將其中一些不夠通透之處放於心中細想了一會,有了些心的眉目,但也不至於能夠完全將之掌握。魏來倒也不急,這本就是他修行之餘休息時所做的事情,能有所收獲便好,也不急著能一口吃個胖子。


    可就在魏來心滿意足的收起那劍陣古籍,眉目一沉又喚出體內神門,八十一道金線隨即浮現,他便要再次沉神開始修行之時。


    “幹兒子!你家小媳婦來了!”


    初七那咋咋呼呼的聲音忽的從聚靈塔外傳來。


    魏來聞言麵露古怪之色,卻還是不得不在那時停下了修行,收斂起了周身的氣機。然後帶著千百個不願意,慢慢悠悠的站起身子,走出了聚靈塔。


    方才打開那塔門,入目的便是坐在輪椅上的徐玥以及她身後推著她來此的徐餘年。徐玥的麵色平靜,隻是眉眼中卻帶著一股不易察覺卻著實存在的笑意,他身後的徐餘年卻是一個勁的在朝著魏來擠眉弄眼,神情揶揄。而魏來也確實在徐玥的注視下目光躲閃,好似畏懼,又好似心虛。


    至於方才放聲高呼的初七,此刻正翹著二郎腿,坐在那樹杈上,饒有興致的盯著此處,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架勢。


    “阿來你今日一早招呼也不打,便不見了蹤影。我問了好些個家丁,方才知道你一大早獨自一人便來了這聚靈塔。我想著你走得太急應當還未吃過早飯便讓餘年準備了一些,給你送過來。你快些吃吧,餓著肚子,可就不好了。”徐玥卻是並未感覺到在場諸人或揶揄或心虛的情緒,她平靜的言道,又將放在膝上的食盒遞了上來。


    魏來低著頭,硬著頭皮接過了那事物,然後悶聲應道:“好……好……玥兒先回去吧,我一會就吃。”


    魏來到底才十六歲。


    昨日江浣水的自作主張,將魏來推到了一個進退維穀的尷尬境地。


    他倒是並不討厭徐玥,甚至經過這些日子的相處,他隱隱對其還生出了些許好感。但這樣的好感朦朦朧朧,顯然還未到戳破的時機。可江浣水的婚書一下,魏來也就沒了回旋的餘地,尤其徐陷陣還甚是開懷的應下了此事,按照大燕的傳統,今日估摸著徐大統領就得帶著人馬會州牧府回禮,還有……商量婚期。


    忽然多了個未婚妻,加上徐陷陣那般火急火燎的態度,估摸著那所謂的婚期不會太遠。


    一想到自己與徐玥要不了多久,便會成為名正言順的夫妻,魏來的心底便湧出諸多異樣。尤其是他似乎對於這件事情並沒有想象中那般排斥,甚至隱隱有些期待……


    魏來莫名便有些心虛,畢竟在這樣的自省之前,魏來還一直認為自己喜歡的人,始終還是呂硯兒。但當他意識到,自己遠比自己想象中要“水性楊花”許多時,魏來的心底不免湧出了許多負罪感,既對自己也對徐玥,故而也才有了今日一早便避而不見的古怪行徑。


    “我想陪陪你,你就在這裏吃吧。”徐玥卻在那時笑著言道,他眯起的眼縫中好似帶著些許狡黠之意,似乎看魏來這番模樣,於她來說是一件極為有趣的事情一般。


    “那好吧……”魏來見狀也隻能硬著頭皮點了點頭。


    他正要將那食盒打開,可就在這時,一道咋咋呼呼的聲音忽的從聚靈塔周圍這處與外界冬日場景完全不同的翠綠園林外傳來。


    “阿來!不好了!”


    那聲音這樣吼道,眾人也都在那時被這聲音所吸引,紛紛側頭看去,卻見孫大仁正上氣不接下氣的從園林外跑了過來。


    “怎麽了?”魏來鬆了口氣,將手中的食盒順勢放下,同時心底暗暗慶幸這孫大仁的忽然到來。


    當然,這樣的慶幸在下一刻孫大仁出言之後,便土崩瓦解。


    隻見那孫大仁來到眾人跟前,然後便氣喘籲籲的言道:“曹……曹吞雲,要死了!”


    ……


    魏府廂房之中,得到孫大仁通知,便馬不停蹄趕回府門中的眾人愁眉緊鎖的圍在已然陷入昏迷的老人的床榻旁。


    他的臉色慘白,雙眸緊閉。平日裏機靈的阿黃蜷縮在他的身旁,神色萎靡,卻固執不願離開,哪怕是拿出了它平日裏最後的大骨頭,此刻它也無動於衷,隻是賴在老人身邊,時不時用舌頭舔一舔老人的臉蛋,試圖將之從昏迷中歡喜。


    魏來在孫大仁的指引下,與眾人一道看過了老人的傷勢。


    他也見識過一些光怪陸離的東西,但曹吞雲的傷勢卻著實是他平生僅見。


    那像是憑空不見了的血肉,血肉下完好無損甚至還在正常運轉的內腑與血管,都無一不透露著古怪。而比這些更為古怪的是,那傷口四周盤踞著的金色光芒在緩慢的朝著老人身軀的四周蔓延,孫大仁便信誓旦旦的說過,在他們剛剛見到曹吞雲時,那傷口並無此刻看上去那般大。


    顯然這股力量還在不斷侵蝕老人的身軀,若不加以阻止保不齊會真的如孫大仁驚慌失措下高呼的那樣……傷及性命。


    魏來嚐試著用自己體內的力量卻觸碰這股金色的事物,但讓他驚恐的是,這金色的光芒帶著一股可怕的吞噬之力,靈力、血氣之力甚至他這些日子以來體內再次堆積起的些許神性但凡觸碰到金色光芒便會在眨眼之間吞噬幹淨。


    一番嚐試無果之後,魏來的眉頭也不禁皺起。他很難想象到底是什麽樣的人物能將修為於他看來已經深不可測的曹吞雲傷到這般地步,更不清楚這遺留在曹吞雲身上的古怪力量又是何物。


    他收回了放在老人身上的手,朝著一臉關切的孫大仁等人無奈的搖了搖頭,隨後將目光看向一旁的初七。對方雖然如今修為盡失,但畢竟曾經號稱北境劍種,修為不複,但眼界想來不會太差,或許他應當能看出些許。


    而當魏來將目光落在初七身上時,卻發現男人的眉頭緊皺,似有所思,魏來想起了在隨孫大仁趕回來的路上,慌了神的孫大仁曾說起過,曹吞雲在昏迷之前念叨過初七的名字,如此看來,初七或許會知道些內情。


    “前輩,你可知曹老是被何人所傷?這身上的傷勢又當如何破解?”魏來出言問道。


    初七也在這時聞言回過了神來,他看了看一臉焦急的魏來,先是一愣,隨後麵露苦笑。他伸手指向一旁的徐玥言道:“問我,倒不如問她。”


    魏來也是一愣,他當然不明白這事能與徐玥有何幹係,但下意識的他還是在那時看向徐玥,卻見少女眉頭蹙起,一臉的神色凝重,直到初七與魏來的對話傳來她方才如夢初醒一般的抬起頭。


    然後在魏來古怪的目光下,徐玥沉吟了約莫三息不到的光景,方才低聲言道。


    “是因果鎖……”


    “因果鎖?”魏來皺起了眉頭,他從未聽聞過這樣的事物,隻能在聞言之後再次將目光投注在徐玥的身上,希望她能給出答案。


    “因果鎖,是以因果之力凝練而來的力量。”


    “因果本就是玄之又玄的事物,即使是八門大聖也不見得能觸摸到這樣的東西。”


    “而放眼整個北境,能驅使因果鎖對敵的神物,據我所知隻有一件……”


    “是什麽?”魏來追問道。


    徐玥抬起了頭,在那時看向魏來,也不知是否是魏來的錯覺,魏來竟然在女孩的眸中看見了些許淒然與不舍。


    她低語道。


    “斬塵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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