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私宴,其實就是陳代春為了顯擺特地設的。


    當然,他不會這麽說,隻說是為了讓大家的徒弟們相互認認手藝,共同進步。


    要是沒有陸懷謹,趙立書會一個人過來。


    大不了就坐坐,不說話唄。


    但現在,他有了陸懷謹。


    陸懷謹沒法親自來,但是趙立書可以帶他的作品來啊!


    趙立書到的時候,包廂裏頭已經坐了兩桌人了。


    基本都是老相識,趙立書一路笑嗬嗬地過去:“哎,老吳,哈哈,好久不見啊老張啊……”


    因為趙立書性格好,所以眾人和他關係都還不錯。


    但陳代春就沒這個待遇了,有人甚至還在議論。


    “聽說這徒弟他還是搶過來的,教了一個月了也才教著刻了個葫蘆。”


    “不知道有啥好顯擺的。”


    “好像是說,這個小徒弟挺厲害?”


    有人也過來問了趙立書:“之前不是說你要收他的嗎?怎麽給了老陳?”


    趙立書隻是笑笑,沒吭聲。


    但這態度,已經表明了立場了。


    其他人頓時就“哦~”地交換了一個眼神。


    其實這樣搶徒弟的行為,還是挺讓人瞧不上的。


    真要喜歡,自己早些接觸嘛。


    以己度人,他們頓時就有些嫌棄陳代春師徒二人。


    但是陳代春他們並不知道,門口招呼完客人,也回了包廂。


    “首先,我簡單地說兩句啊……”


    陳代春滿麵春光,很是高興地講著話。


    旁邊的彭小輝有些青澀,但眼裏也湧動著興奮。


    這兩天的他,聽了太多的誇讚。


    所有人都認為,他是個天才。


    他也覺得,跟著陳代春,確實進步非常快。


    說完話,陳代春又拿出一個新的小葫蘆:“這是小輝,啊,昨天晚上做的,哈哈,有點兒小意思啊。”


    眾人都是來吃酒的,自然會捧場,紛紛讚道:“果然有兩把刷子啊……”


    “這葫蘆不錯……”


    “確實,這刀功可以啊……”


    事實上,這葫蘆確實有點東西。


    這個小葫蘆采用的是上乘的黃花梨,木質溫潤細膩。


    其實拿來做這種小葫蘆,有些暴殄天物了。


    但是陳代春並不心疼,甚至有些得意:“又教了一種新的刀法,運用得比較粗糙,啊……”


    他這當然是自謙,不好說大話的。


    其他人自然是趕緊誇誇誇。


    聽得趙立書挑了挑眉梢,端著杯子吃酒。


    嘖,吹吧吹吧。


    “趙師兄。”陳代春說話間已經走到他身邊,笑眯眯地道:“聽說你早上去看徒弟去啦?”


    “是啊。”趙立書看他一眼,慢吞吞地道:“我前幾天教了他幾種刀法,今天去看他練得怎麽樣了。”


    陳代春笑死,誰不知道他收的是個半道出家的,而且還是個年紀大的癱子。


    但他麵上並沒表現出來,隻是笑眯眯地:“哎呀,趙師兄的徒弟,那肯定是相當不錯的了。”


    他說著話,一邊輕輕地將小葫蘆放在了趙立書的麵前:“趙師兄,你且看看這個?”


    見到這一幕,不少人都望了過來。


    主要是昨天趙立書說得太不給情麵了,就連彭小輝都下意識盯緊趙立書,暗暗握緊了拳頭。


    “唔?”趙立書把手從口袋裏掏了出來,伸手去拿這個葫蘆。


    卻假裝【無意中】帶出來另一個葫蘆,正好輕輕地落在了桌麵上。


    一時之間,桌麵便出現了兩個小葫蘆。


    都是黃花梨,都是練習的作品,都是四種刀法。


    “……”


    眾人一時驚住,有些茫然。


    陳代春隻略看了一眼,便皺起了眉頭。


    旁邊的彭小輝神色有些慌亂,盯著兩個小葫蘆看了看,便看向了趙立書。


    原因很簡單。


    哪怕隻是略略掃上一眼,都能清楚地分辨出來。


    趙立書拿出來的這個小葫蘆,比彭小輝做的這個,不知道好了多少。


    這種差距,不僅肉眼可見,而且更重要的是,最大的差距,體現在了用心二字上。


    單獨拿出彭小輝的葫蘆,造型別致,刀功到位,整體效果相當不錯。


    看到這個小葫蘆的人,都會認識到他付出了很多的心力,做得相當認真。


    可是。


    也僅僅如此而已。


    當他的小葫蘆,和陸懷謹的放在一起,所有人第一眼,都會看向陸懷謹的。


    因為他不是在練習所謂的刀功,而是在認認真真地根據木料的紋理走向,來配合著雕琢一個作品。


    這,正是彭小輝所欠缺的。


    他的葫蘆,隻是在炫技,告訴大家他學了多少種刀功,練習得多麽認真。


    這種作品是上不了台麵的,隻能放在這種場合,給大家誇一誇。


    而陸懷謹的這件作品……


    “這……是趙師兄你自己做的吧?”陳代春皺著眉,狐疑地道。


    可是,又不像。


    這種青澀感,輕鬆勾勒出的生命力,他們這種老家夥是模仿不出來的。


    趙立書哈哈大笑,擺擺手:“嗐!那真不是,不好意思啊,把我徒弟的小玩意不小心給帶出來了。”


    他說著,伸手去拿這個小葫蘆。


    結果,另一個人直接率先拿了過去:“哎,等會兒,我瞅瞅。”


    拿到手裏之後,看得便能更加清晰了。


    “哇,這個上麵的絨刺!”


    他這一嗓子,喊得陳代春臉都青了。


    眾人像剛才傳彭小輝的作品一樣,爭相傳遞觀賞。


    但這一次,大家明顯更加情真意切了些,甚至有人久久摩挲著舍不得鬆開。


    彭小輝垂下頭,沒有吭聲。


    很明顯,這次的比較,他輸了。


    輸得毫無疑問。


    畢竟,單從木料上來說,他的這塊黃花梨,比陸懷謹的好了不知道多少。


    有人也說起了這個問題,趙立書點點頭承認:“怪我,哈哈,當時想著隻是練習,就沒給拿好木頭了。”


    事實上這木料也已經很不錯了,而陳代春舍得拿這麽好的木料給彭小輝做習作,顯然是寄予了厚望的。


    但可惜,事實的發展好像超出了他的想象。


    不過陳代春很快就反應過來,也笑著誇陸懷謹:“確實有悟性,肯吃苦,也肯鑽研……”


    說著,他話鋒一轉:“可惜啊……”


    後邊的話,不用說全乎了,其他人自己會補充上去:可惜啊,是個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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