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出門道的一疊畫紙,最後讓露茜要了去。皇女殿下表示無事可做,正好研究下薇拉的這些“塗鴉”。艾倫知道她是關心自己,也不點破,隻是兩人間眼神的來去又多了幾分柔色。旁邊的阿黛兒看在眼中,鼻孔一皺哼了聲,接著以練槍為由離開了餐廳。


    人各自散去,貝思柯德想去學院轉轉,看看能夠在戰技指導裏留下一些暗殺類的技巧;愛德華則要立刻開展偽造身份的工作,這方麵的工作需要動用到大量的人力,必須將他們捏造出來的身份廣為流傳。人的記憶很奇妙,如果一而再,再而三地強調。那麽哪怕是一件子虛烏有的事,在人們的記憶中也會變成某種“事實”。


    愛德華要的就是這種效果,當有人調查他們的來曆時。如果聽到十個人說出同樣的答案,可能會有所懷疑。但如果是百人,千人都這麽說的時候。那麽即使這些身份是假的,也就成了事實。


    隻不過,這樣的“真實”需要時間去發酵,還好,他們還算有時間。


    於是米羅神父就變成餐廳裏唯一一個閑人。


    艾倫拍拍他的肩膀說:“到教堂走走。”


    ︽,


    今天不是周一,而且還是下午,但教堂裏還是有那麽幾個信徒出入。路上米羅已經給艾倫做了個簡單的報告,現在教會的信徒已經逾萬,其中有一部分是貴族或官員。這部分人是米羅重點籠絡的對象,而他們也對教會產生重大貢獻。無疑在教會傳播這點上,達官貴人能夠起的作用,的確比普通民眾要來得有影響力得多。


    而且他們捐獻的物資,也對十字軍的建立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當然,普通民眾的力量也不可忽視。這點米羅很清楚,普通信徒是教會的基礎,如果沒有基石,教會隻會搖搖欲墜。所以每個月,米羅都有劃定那麽幾個特定的日子作為教會的活動日。在活動日中,米羅會拿出一部分物資無償贈給領地中那些生活困難的家庭,由此為教會奠定了高大光輝的形象。


    一個光明的形象是很重要的。路上,米羅已經不止一次強調這點。


    大教堂依舊窗明幾亮,午後明媚的陽光落在教堂的彩色玻璃上,折射出五顏六色的光暈,為教堂塗上一層神聖的色彩。教堂裏,耶穌的受難像高高聳立,讓每個進入教堂的人第一時間便可以看到。神像以一種傳神的手法向人們展示了神的慈悲,提醒著教會的精神在於奉獻和犧牲。


    這是一種潛移默化的過程,通過教會人員的傳播、乃至教會的活動以及雕像、畫作的暗示,使信仰得以深入人心。而掌握了人心,便等於掌握了世界。


    米羅進入教堂之後,便換上了一付道貌岸然的模樣,看得艾倫心裏直搖頭。神父先是到布道台上,對著神像虔誠地禱告之後,才回到艾倫的身邊。


    艾倫安靜地坐在一排無人的座椅上,仰望著前方的神像,久久不語。


    直到米羅幹咳了一聲,艾倫才突然說道:“神父,你有沒聽阿基米德提到過燃血之路?”


    “什麽路?”米羅起初還有些走神,突然想到什麽般彈了起來道:“你說燃血之路?你怎麽知道燃血之路!”


    他語氣十分震驚,聲音在偌大的教堂中回蕩著,讓幾個信徒和修女朝他投來不解的目光。米羅連忙微微一笑,以無可挑剔的姿勢重新坐了回去,然後才壓低了聲音道:“艾倫少爺,你已經開啟燃血之路?”


    艾倫眯了眯眼睛道:“看來你的確知道什麽,可是我很好奇,為什麽這樣重要的事,你以前從來沒提到過?”


    米羅也不回避他的眼神,卻歎了口氣道:“因為你父親說過,他絕不會讓這種命運出現在自己的後代上。隻是從現在來看,他似乎沒有成功。”


    “真的?”


    “千真萬確!”米羅肯定道。


    “那麽關於阿基米德,還有燃血之路,你有什麽要告訴我的嗎?”艾倫的聲音很輕,就像湖麵吹來的風,絲毫不讓人感到異樣。可他的手指,卻輕輕顫動了一下。


    米羅抬起頭,看向教堂的神像道:“說起來,那是我第二次見到阿基米德時發生的事。我記得那年,在狂風暴雨中膽戰心驚渡過一夜的我,在第二天發現我那可憐的小教堂天花板塌了下來……”


    說著說著,米羅仿佛感到周圍空氣漸漸潮濕起來,就像那個讓人心痛的早上。當他來到教堂,看著地上的積水,以及傾斜倒在地上的耶穌神像,米羅有種心如刀割之感。他甚至可以計算出重新修複天花板、神像以及清理積水等等具體得花掉多少錢。當然,如果這是一個知名度還不錯的教堂,那麽向信徒募捐也不是什麽太大的問題。那些可愛的人總會樂意慷慨解囊,但該死的,這隻是一個破敗小鎮的教堂。


    重要的是,鎮上的信徒遠遠稱不上虔誠。於是神父可以預見,自己好不容易積攢起來的那點錢大概得拿出來花掉了,這對於他來說是無比心痛的一件事,那就好比看著自己心愛的人嫁給了其它男人。如果神父也有喜歡的人的話。


    可教堂不能放任不管,畢竟這是他棲身之所。而且沒有教堂的話,他還怎麽糊弄鎮上那些老東西。他們雖然稱不上虔誠,可有時還是能夠騙到,不對,是捐獻那麽一些財物。


    所以心痛歸心痛,米羅神父還是拿出僅有積蓄。走出教堂,打算到鎮上去把那個該死的木匠給叫過來,可一出教堂神父就看到了他。阿基米德,這個如山般雄壯的男人滿身是血地躺在教堂外的小花圃中,他身上的血已經把那些被風雨打殘的花草染成淒厲的紅色。


    米羅神父臉都白了,很想把這個酒鬼、喜歡賒賬、沒有品味又總會帶來一堆麻煩的男人踢出教堂去。但考慮到阿基米德還沒死,如果他醒來後發現自己受到那樣的對待。一生氣下大概會摘下自己的腦袋,於是米羅神父隻能一邊咒罵著,一邊吃力地把這個滿身是血的男人往教堂裏拖。


    阿基米德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中午之後的事,神父在他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告訴他用了自己多少藥水、紗布。重要的是,這些東西都是要錢的!在錢這一點上,神父從來不會讓步,哪怕阿基米德要殺了他,他也不會少報一個子。用他的話來說就是,金錢和神恩一樣神聖!


    “該死,米羅。我現在頭痛得很,能不能別給我報數。反正無論多少錢,我總會還你的。”阿基米德捂著額頭道,這個粗糙得像塊鋼胚的男人總是這付大大咧咧的模樣,他甚至已經忘記上次欠了神父的酒資還沒償還。


    米羅的臉黑得像大雨將至前的天空,最後他肯定從一身破破爛爛的阿基米德身上榨不出幾個銅板後,放棄了要他先償還一部分欠帳的偉大計劃,改而問道:“你這是幹什麽了?這麽狼狽,看你的樣子差點讓人給宰了?”


    “確實,我還以為這次死定了。”阿基米德咧開嘴笑了,那滿布胡碴的笑臉看上去是多麽沒心沒肺。


    米羅惡毒地說:“真少見,像你這樣的男人也差點讓人家給宰了,我都忍不住想見見這位偉大的人物了。”


    阿基米德的笑容一下子消失在臉上:“相信我,朋友。他可不像我這麽和藹,你絕對不希望見到他的。我那個兄弟可不是什麽好人,他出現的地方,通常都會死人。死一大堆人!”


    米羅一臉像吞了臭雞蛋的表情說:“你這樣的人竟然還有兄弟,天上萬能的主啊,仁慈的你,怎麽允許這樣的災難發生。”


    “喂,不要說得我跟瘟神似的!”阿基米德想抬手抗議,不過這樣一動,神父那憋腳的包紮技術下,繃帶立刻染上了一層紅暈:“不過或許你說得沒錯,我們就像是會招來災難的不幸之人。可我沒想到,那個家夥竟然會找來。該死的,燃血之路還是開啟了。”


    “什麽路?”神父耳朵一動,問。


    阿基米德大手一揮:“少問這些有的沒的,有沒酒啊米羅。”


    “你想死嗎?混蛋,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把你救回來。你要死的話,也把帳還了再說啊。”


    “少廢話,我知道你有酒。混蛋,我已經聞到酒香了。快拿酒來,要不然我把這教堂拆了!”阿基米德十足無賴的樣子道。


    米羅氣得渾身發抖,最後才道:“你這個混蛋,遲早得下地獄的。”


    阿基米德不以為然地說:“老子現在就已經在地獄裏了,你這個白癡。”


    在某個白癡不情不願地將自己珍藏的一瓶伏特加拿出來時,阿基米德渾忘了傷勢般搶過來。用拇指彈開了瓶塞喝了口,然後歎道:“不怎麽樣,但在地上有這東西已經算不錯了。米羅啊,你這家夥從哪騙來這好東西的?”


    “少廢話,這瓶酒,你喝一口要一千塊!”米羅尖叫,因為他看到自己的珍藏已經少了四分之一,很快就剩下三分之二。


    阿基米德這家夥的酒量可不是一般的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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