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麗科娃一覺睡了三天,艾倫卻隻合眼小半個鍾頭,便張開眼睛。他雙眼初睜時,緋紅色的瞳孔中光華流轉,星辰幻滅,異相紛呈。可短短瞬間,便消失得幹幹淨淨,那雙眸子中,落著些許憾色。


    門被人推開。


    換成金飾銀袍的凱瑟琳走了進來,她這身長袍高領開襟,一襲男服被她穿得英氣逼人。可少將總覺得艾達華星這宮廷男服累贅礙事,渾不如聯邦將服來得幹脆利落。可惜那身將服早已成破爛,就算一萬個不喜歡,她也隻好先將就一些。


    看到凱瑟琳,艾倫懶洋洋說:“那位皇帝還打算讓我們在這裏住多久,才準備把咱們送回去?”


    “最遲不過三天,現在這皇宮裏可忙著呢,說是為了我們正籌辦一個慶功晚宴。”凱瑟琳站到窗邊,“哦”了聲說:“露茜殿下最遲明天便會到來,還有,剛魯森將軍已經知會我。這次回去後,會頒給你個一等軍功。你賺了。”


    如果是以前,聽獲如此殊榮,艾倫就算再怎麽樣也會喜顏於色。可現在,他卻隻是“哦”了聲,似乎沒太放在心上。


    凱瑟琳又吃了句:“那∧,顆編號行星,已經落在你貝思柯德頭上了。有了這個功勞,我看順位第一,當不成問題。”


    她指的自然是家族繼承人。


    可艾倫卻泛起苦澀的笑容。


    凱瑟琳皺眉:“怎麽,源力還在流失?刻印呢,沒有變化?”


    艾倫從口中吐出一股濁氣,搖頭道:“已經三天,這種狀況還沒有停止。再這樣下去,別說二十級,就算徹底變成一個普通人,我也不奇怪。”


    凱瑟琳臉色一沉。


    死星基地,中樞室那一戰。艾倫麵對卡琳這血路競爭者,以星辰源力一步跨十級,一刀怒斬了卡琳,完整得到了血路的一部分傳承。但被格裏佛公爵接回黃金之城後,艾倫卻發現這三天以來,源力在不斷流失當中。先不說中樞室裏一刀斬殺卡琳後,立刻從三十級大關連跌兩級。便說這三天,源力無時無刻不在散逸,現在已經跌到了二十五級左右,而且這個勢頭仍末有半點停止的趨勢。


    更關鍵的是,本來晉升二十級後,原本的刻印會天然進化,形成源力基盤才是。但艾倫的刻印仍停留在燎原之刃的狀態上,刻印死氣沉沉,完全看不到一絲進化的先兆。再加上源力不斷流失,再這樣下去,隻怕源力散盡也不出奇。


    “怎麽會這樣。”凱瑟琳皺眉道:“我已經看過貝爾摩德幾人,他們自身的源力雖說也給星辰之心的力量滌蕩湮滅。可他們的火種末熄,這三天下來,非但源力恢複,而且更勝以往。除了哈勃隻提升了半級外,其它人均有增益。特別是貝爾摩德和蘿拉兩人,都拔高了兩到三級。”


    “這且不說,星辰源力還強化了他們的身體。現在來看僅是強度、敏捷和反應各方麵均有增長。可以後會成長多少還難說,依我看,星辰源力大大提升了他們的潛力,讓他們的瓶頸往後推移了許多。哈勃這加圖人本就強悍,潛力之高在意料之中。貝爾摩德和蘿拉兩人,我看成長到將軍級別的戰力不成問題。特別是蘿拉,她應該能衝一衝三十級大關。”說到這裏,凱瑟琳停了下來。


    艾倫苦笑:“所以個個受益,唯獨我卻有損無益。別問我為什麽,我也不清楚。”


    誰遇上這種事都心情鬱悶,艾倫也不例外。他搖了搖頭:“我到外麵走走。”


    凱瑟琳點了點頭。


    這個時候,艾倫的確需要自己一個人靜靜。


    艾倫走在這座號稱五庭十院一百零八宮的龐大皇宮中,心如死水。想他在中樞室裏無意劈斬那星辰之心,得其源力相助一舉推翻擱在自己前路上猶如峰巒般的禁錮屏幕,斬殺卡琳時更是將源力一推再推,一氣跨越十級,踩進了三十級的大關,一睹了那個中迷人風景。


    再加上無意撞破了巴爾人的陰謀,立了頭等軍功,在家族中的地位自然水漲船宮。繼承人順位第一人是跑不掉了,可謂人生至此,也算是一個小巔峰了。但就在這人生得意之時,卻撞上源力流失,刻印不動這檔事。便如同從雲端跌到了穀底,這大起大落,滋味當真不好受。


    縱使再豁達的人,也難免長嗟短歎,何況艾倫還遠不到該豁達的年齡。


    試問在這個時代,失去源力,沒有力量,他該如何自處?


    艾倫不願想,更不敢想。


    此刻的他,這皇宮的繁華與他何幹。他便如同走在一個平行的世界裏,滿室繁華,與他無染。


    這會正值清晨,皇室庭院裏隻有黃金衛走動。這些板著臉孔的侍衛似是認得艾倫,並知是他解了艾達華星的大危難,與他擦肩而過時總會點頭示意,讓路讓行。艾倫勉強報以微笑,隻是心情劣極。他從一條廊道穿出,驟然進入一個方庭,四周無人。艾倫看向天青長空,心情壓抑,當下縱身躍起,想做那一飛衝天的飛鳥。但始終他非飛鳥,於是這一跳落在了宮簷之上。放眼四顧,宮殿森森、尖塔巍巍。艾倫快步疾走,沿宮簷直線掠行,躍上一座尖塔塔尖,這才呼出口氣。


    不料不呼氣還好,一呼氣塔後忽然傳來輕呼。艾倫伸手輕搭塔壁,人轉到塔後,卻見一個中年男人手腳亂動,朝著塔下傾倒。眼看就要摔下去,艾倫趕緊伸手一撈,把這個男人提了起來。


    “好險好險。”男人扶緊塔沿,看著艾倫怒道:“哪裏來的小子,你這是想謀殺本王啊!”


    艾倫聳肩,眯眼道:“你是奧法西斯陛下?”


    “當然不是,我大哥如果這麽憋腳的話,說出去那還不笑死阿加雷斯那兩位。”這個男人挺直了腰杆,倒也稱得上魁梧。隻是氣度嘛,始終差了些,有些外強中幹之嫌。


    “陛下是你的兄弟?我怎麽沒聽說陛下還有兄弟來著?”艾倫半信半疑。


    那人眼睛一瞪,道:“你就是那地球來的小子吧。也是,畢竟知道知道本王的,也就限於皇家裏的人。”


    艾倫見他左一句本王,右一名本王,不由好笑道:“好端端一個皇叔,幹嘛跟做賊似的踩在塔上。不對,現在大太陽的,做賊明顯不合適。”


    中年人眼珠一轉,咧嘴道:“怪了,雖說本王沒有我大哥的武力,可好歹也身份尊貴。你雖然是我們的貴賓,可見著本王也當謙遜有加才是。現在倒好,你還質問起本王來,你有這個資格?”


    “不說就不說。”艾倫聳肩,便要往他地去。反正這裏高塔不少,隨便另找個地方蹲著散心就是,卻不必和這個不知是真是假的皇叔糾纏在一起。


    不料給人捉著。


    男人哼道:“別人想聽,我偏不說給他知道。你不想聽,我偏要告訴你。”


    “小子啊,別看我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榮譽加身,風光無限。可實際上,呆在這狗屁皇宮裏,躲在我大哥那無限光輝之後。這人生,寂寞啊……”男人放開了艾倫,蹲了下來。哪有半點皇家貴戚的模樣,十足一個市井大漢。


    可艾倫卻看著順眼,也就不走了,學他蹲了下來道:“所以你爬到塔上,好感受那高處獨一人的寂寞?”


    “放屁,本王又不是吃飽了撐著。”男人搖頭道,伸手一指底下千宮萬殿,說:“你瞧,這皇宮壯觀不?”


    “壯觀。”


    “我也覺得是,可每次站在高處往下看,總覺得它壯觀歸壯觀,卻沒自己什麽事。那是大哥的皇宮,不是我的。”男人感慨道。


    艾倫聽得心中微震,掠過一種難言之感。他想捉住,可這種感覺稍縱既逝。


    “不是我的東西,強留也留不住。媽媽的,老子就不信沒了我大哥,就不能創出這繁華光景。給我一個機會,我就能搗鼓出另一座黃金之城來。”男人又補了一句,然後幹笑了兩聲。


    艾倫終於有所觸動。


    體內這星辰源力終非不是他的,留也留不住。既然如此,散了也就散了。大不了重頭再來,隻要火種不熄,就能重聚源力。現在那第二道禁錮屏幕已經不在,凝練源力自然要比以前順利得多。


    一往無前固然需要莫大勇氣,重頭再來何嚐不是如此?


    艾倫義無反顧地選擇重頭再來,這心結一去,頓時臉上陰霾一掃而光。旁邊男人奇怪看了他一眼,伸手在艾倫肩上拍了拍:“我先走了,你可記著,別對任何人說起見過我的事。要讓大哥知道我沒事愛往塔上蹲,我這臉可就算丟幹淨了。”


    艾倫點點頭,也沒在意。他此刻心情暢快,隻覺渾身充滿了鬥誌。看著底下這華麗皇宮,他真想放聲長嘯,才好一舒那心中情懷。中年男人看了他的背影一眼,微微一笑,爬進塔上窗戶。不料翻窗時絆到了腳,怪叫一聲摔了下去,過了片刻才罵罵咧咧地走了。


    仿佛隻過了一刹那,又似渡過了千百個世紀。等艾倫回過神來時,驚覺不知何時,天空已經紅霞漫天,卻是到了黃昏之時。他一愣,怎麽這一呆,就呆了一整天。


    他站了起來,自塔上躍下,自然運轉源力。這一動,艾倫又是一怔。於是出神之下,他在半空翻了個跟頭直接摔到了地上。正巧經過附近的黃金衛聞聲而至,見是艾倫,一人將他扶起道:“艾倫先生,你沒事吧?”


    “沒事沒事,簡直再好不過。”艾倫哈哈一笑,讓侍衛有些莫名其妙。


    黃金衛麵麵相覷,卻是不知剛才艾倫運轉體內源力時,發現源力再不流失,已經穩穩停在二十五級之中。更重要的是,體內的基因回路正在悄然發生轉變,刻印進化在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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