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胡子給刮個幹淨之後,鏡子中的那個男人又恢複了以往的容貌。他的五官線條筆直、強硬。縱使什麽也不說,什麽也不做,隻要往前一站,他的存在感便強烈得讓人無法忽視。在他的身上,人們會嗅到鐵和血的味道,他是一個不容易屈服的人,也同樣不是一個容易放棄的人。


    畢竟能夠像他這樣幾十年如一日地貫徹自己的信念,並將之付諸行動的人已經少之又少。


    堅持,也是成功的一種品質。


    他已經為此堅持了數十年,更不會在這個時候放棄,特別還是看到了希望的時候。


    門打開,阿爾斯泰的管家送來一套衣服。是套軍裝,熨燙得十分平整。從他的眼睛裏,老管家看得出來這個男人很滿意,他低頭,以比和阿爾斯泰說話更恭敬的語氣道:“先生,老爺在餐廳等你。”


    眼前這個男人,值得他畢恭畢敬。


    莫比特點了點頭:“我這就去。”


    一句簡短的話之後,便再沒有多餘的言語。他沉默地換上衣服,再看鏡中,那個從軍隊裏走出來的聯邦總統又回來了。


    然而他的臉上沒有半分笑容。


    他隻是告誡自己,即便有機會複出,也要小心再小心,謹慎再謹慎。因為他已經輸不起,所以他必須比任何人都小心。


    推開餐廳的門時,莫比特就聞到了各種香味混合在一起的氣味,他肚子咕咕叫起來。這再正常不過,要知道在生化槽裏雖然每天都注射著營養液。可那東西畢竟不是真正的食物,而人是要吃東西的,所以聽到肚子叫,莫比特反而覺得欣慰。會餓,說明他還活著。活著,就有希望。


    “快來,我已經讓人準備好你喜歡吃的東西。”阿爾斯泰在餐桌邊招呼道,這條長方型的餐桌,主位設在正中的位置。可胖子卻坐在左側的椅子上,顯然要把主位讓出來。


    莫比特沒有推辭,大步走至主位坐下。桌上食物琳琅滿目,用銀盤盛裝,從擺盤到裝飾無不考究。哪怕是一道再尋常不過的蔬菜沙拉,也極其講究顏色的搭配,讓人看著賞心悅目,食指大動。


    “你看,這是芝士焗蝸牛,我知道每次你都要吃上一大盤。”阿爾斯泰介紹道:“還有這青葵鱖魚湯,你得嚐一嚐,新鮮美味。”


    把桌上的菜介紹了一通後,阿爾斯泰才坐下來,胖臉堆砌出滿溢的笑容,看得莫比特一陣恍惚。


    他拿起餐刀和銀叉,先吃下一塊烤得金黃的羊排,再喝上一口紅酒。然後安靜地看向阿爾斯泰道:“或許我們該先談談複出的事。”


    “好吧,是這樣的。”阿爾斯泰喝了一口魚湯,用餐巾擦了擦嘴巴說:“之前我一直和你說時候末到,那是因為阿蘭掌握了主動。他已經代替你接管了整個聯邦,接管了總統大權。縱使你我都知道他是冒牌貨,可沒有實質的證據,即便你跳出來指認他,也未必見得有效果。”


    “他完全可以通過控製媒體的輿論,指黑為白,反過來對付你。所以我才要你不斷忍耐,不過現在,你無須忍耐了。”


    “哦,怎麽?”


    阿爾斯泰喝了一口紅酒道:“因為最近生了一些有趣的事。”


    “例如呢?”


    “例如有人潛進了你的住所,並從裏麵帶出來一些關於阿蘭的資料。”阿爾斯泰眨了下眼睛說:“從總統住所被入侵之後,阿蘭就責令卡普羅前往星際前線,要把溫莎貝洛召回的動作看來。恐怕他懷疑,或者肯定潛入住所的人就是貪狼元帥。哪怕卡普羅間接地證明了溫莎貝洛人在前線,可目前沒有任何實質的證據表明,在總統住所被侵入時,我們的元帥大人正呆在前線上。因此,這個可能性非常大。”


    “如果這件事是溫莎貝洛做的,那麽她肯定對阿蘭這個總統身份有所懷疑。因為在前不久,星際防線受到尼爾姆人的艦隊襲擊,敵方艦隊似乎對天狼星的布置了若指掌。用精準的戰術行動,一次性破壞了三座前線基地,讓天狼星損失嚴重。”


    莫比特哼了聲:“這麽說來,你們一手栽培起來的傀儡已經和尼爾姆人眉來眼去了?”


    “我承認,光隱會在此之前和尼爾姆人方麵有過一些資源互通方麵的行動。阿蘭大概是通過那次動作留下來的聯絡方式搭上了尼爾姆人這條線,實不相瞞,現在我們組織的高級成員死傷慘重。其中一名代號為a的高級成員被秘密殺死,我親自去看過現場,找到了尼爾姆人專用機甲的殘骸碎片。所以再怎麽不願相信也好,恐怕阿蘭為了自己的野心,已經越過了身為人類的底線,將關於前線的部署泄露了出去,才導致了天狼星的基地受到襲擊。”


    “你們挺能幹,培養出這麽一個家夥。”莫比特冷嘲熱諷地說。


    阿爾斯泰苦笑道:“在此之前,誰能料到一個替身,竟然能幹出這麽多事來。”


    “那是你們太自負了,而事實上,往往推動曆史車輪的大多數是那些原先不起眼的人物。”莫比特心念如電,阿爾斯泰說得不多,可憑借胖子提及的幾件事,已經足夠他把這些事串到一起,形成一個大致的輪廓:“這麽看來,是天狼星的基地被襲,讓溫莎貝洛懷疑到阿蘭的頭上,才有了侵入總統住所的行動。有人替她做掩飾吧,要不然以她那麽敏感的身份,很難不留下痕跡。”


    阿爾斯泰輕聲道:“在總統依據被侵入那天,現今貝思柯德的家主羅迪先生邀請了我們冒牌總統見麵。”


    “哦,那我倒不奇怪。”莫比特說:“溫莎貝洛和貝思柯德關係密切,羅迪會替她掩飾也在情理之中。”


    “沒錯,而且我剛才也說了,阿蘭丟了些東西。現在這些東西據我所知正在羅迪的手上,那是一些電子信息,裏麵的內容直指阿蘭為我們組織服務的事實。”


    莫比特眼睛亮了起來:“所以你的意思,是要利用這些材料向公眾證明阿蘭是個冒牌貨,到時候再由我重新接手總統事務。”


    “大致是這樣,不過這件事說來簡單,處理起來十分複雜,所以你還得多些耐心,絕不可能是一兩天內能夠辦成的事。”


    莫比特哼了聲說:“我在你那狗屁地下室裏已經呆得快黴,那麽久我都已經忍耐過來,現在再忍忍又算得了什麽。不過你最好把詳細的計劃告訴我,否則我如何和你合作。”


    阿爾斯泰苦笑道:“把你關在地下室那叫迫不得已,老朋友,你得知道萬一讓人現莫比特還沒死。而且就在阿爾斯泰的房子底下,老天,阿蘭和文森特會第一時間幹掉我的。”


    他說的是事實,莫比特也無從爭辯,隻是沉默地看了胖子一眼。


    阿爾斯泰繼續道:“詳細的計劃在這裏和你說不清,我隻能大致地說一說。我在貝思柯德那裏也有些眼線,大概在羅迪得到證據的幾天後,我也才得知這個消息。事實上,羅迪在得到那些材料之後也很頭痛。因為揭阿蘭的話,那麽他這個冒牌總統就得下台,這個時候利益最大的不是他們貴族,而是由舊黨支持的另一位總統候選人雷洛。那麽做完這一切,貴族得到的隻是扳倒一個冒牌總統,卻捧起了舊黨的代言人,對他們而言這根本就是虧本的買賣。”


    “可如果不揭,照阿蘭之前所做的種種來看,聯邦隻會和貴族徹底鬧翻,那麽吃虧的依舊會是貴族。”


    阿爾斯泰搖頭道:“最後我們的羅迪先生隻能將此事暗中通告了三大豪門,我不知道他們具體是如何考量的。不過現在,以三大豪門為,貴族方麵再次提出和阿蘭談判的要求。我猜,那份材料將會作為談判的重要資本。”


    “那你的計劃是?”


    阿爾斯泰說:“羅迪頭痛的問題,對我們來說卻是不值一提的事。他擔心的是揭冒牌總統之後,由雷洛出任,天知道舊黨會做出什麽事來。如果新總統有卡普羅在背後操縱,恐怕情況比現在還要再糟糕幾分。可如果他知道你還沒死的話,那麽事情就不一樣了。揭了阿蘭之後,完全可以支持你複出。當然,前提是你得給貴族那邊一些承諾。簡單說來,就是重修舊好。”


    “要知道踢開貴族的引線是你埋下的,隻是按照你的計劃,這條引線不應該在這個時候就點燃。所以現在,由你來拿掉這條引線,不是再好不過的事情嗎。同時,這也可以讓貴族那邊看到你的誠意。”


    莫比特點頭說:“聽上去這個計劃還可以,那麽你打算什麽時候讓我和羅迪見個麵。我想,這事得趕在貴族和阿蘭談判之前吧?”


    “的確如此。”阿爾斯泰道:“距離談判之日還有些時日,你剛從生化槽裏出來,這兩天先恢複下身體機能吧。至於具體的見麵時間,等敲定下來後我會通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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