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座葛爾多大教堂在前不久剛重新翻修過,由城裏的大商人葛爾多捐助,因此教堂改用了他的名字,此舉讓葛爾多先生大喜過望。教堂翻修完畢之後,又捐贈了一批用具,並且以教堂的名義往貧民區送去一車車物資。如今翻修完成的教堂麵積比以往擴建了三分之一,多出來的那個部位蓋起了一片供修女神父居住的樓房,米羅和薇拉便各自獨得一套三層小樓。隻不過兩人不常在此地居住,教會倒是有專人每天替他們打掃房間。這段時間,皇都的戰爭結束之後,神父和薇拉回到方舟港,便住了進去。米羅對於他的新住處很滿意,要知道他在地球那個破落小鎮裏住的也不過是個挨著教堂的破房子,現在有自己的一套樓房,神父滿足了。


    在方舟港停留的這段時間,人們每天都可以看到神父笑容滿溢,他甚至還養了條狗,生活過得輕鬆又充實。每天晚上神父都會早早入睡,這個雷打不動的習慣,似乎在今晚給打破。


    看到走進教堂的神父,剛完成禱告的幾個修女都可以看得了神父身上那種沉重感,這使得他笑容不再,表情凝肅。修女們幾乎以為自己認錯人了,這種深沉和嚴肅可以出現在任何人身上,可放在米羅神父身上就有些格格不入了。


    其中一位較為年長的修女上前輕聲道:“神父,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嗎?”


    米羅微微一笑,笑容看上去有些勉強:“謝謝你,孩子。我不需要幫忙,如果有需要,我不會客氣的。天色不早了,你們該回去休息了。”


    “那您?”


    “我想跟天上的父說說話,或許,他可以給我一些指引。”米羅抬頭看向布道台後的那尊雕像,劃了個十字道。


    修女們互相看了對方一眼,便點點頭無聲地離開。她們要替神父關上門的時候,米羅搖頭道:“不用關門,呆會應該會有一位客人要來。”


    修女們均感奇怪,這個時候還有誰會來教堂。奇怪歸奇怪,倒也沒人多嘴,便半掩著門扉走了。


    米羅看著天主像道:“如果你真的存在的,那麽請你告訴我,這場戰爭能否在這個時代劃上句號?”


    天主像當然沒有回應,所以教堂很安靜。米羅的神情有些憔悴,他找了張椅子坐了下來,輕輕歎了聲。然後神情一動,沉聲道:“很晚了,如果是來禱告的話,請明天再來吧。”


    “但我心頭有件難解之事,現在就想向神明禱告,希望可以得到一點啟示。”有個女子的聲音從大門口傳來。


    米羅回過頭,看到門外站著兩道身影,盡管兩人均用鬥蓬遮住全身,可從身材不難看出均是女性。一個高挑,一個嬌小。說話的正是那身材較為嬌小的那位,縱使在已經深夜的此刻,她們仍然戴著帽子。帽沿來到鼻尖擋住大半張臉,看不清容貌。那嬌小身段的女子已經走進教堂,徑直來到布道台前。


    神父說道:“至少你應該脫下帽子,以示對神明的尊敬。”


    “如果真有神明,脫不脫帽子有什麽關係呢,反正他總能看清的不是嗎?”


    米羅也不再堅持,聳了聳肩膀。


    女子跪下,雙手交捧做起了禱告。片刻後站了起來,米羅問:“怎麽樣,得到一點啟示了嗎?”  “沒有。”


    “那大概因為你還不夠虔誠,明天再來吧。”


    “可我等不及了,神父,我想告解。”


    米羅道:“明天再來吧,現在沒有神父聽你告解。”


    “您不就是嗎?”


    米羅掏了掏耳朵,淡淡道:“我可不保證能夠給你有用的建議。”


    “聽聽總無妨。”


    米羅站了起來說:“那跟我來吧。”


    深夜的告解室裏很安靜,米羅點亮了燈火,走進其中一個告解亭了便坐了下來。女子走到告解亭前,米羅在裏麵道:“開始吧。”


    女子跪下道:“神父,我有罪。”


    “世人皆有罪,如果你真心懺悔,仁慈的天父會原諒你的,孩子。”米羅麵無表情地說道:“告訴我,你犯了什麽罪。”


    “我殺死了自己的至親。”女子輕聲道。


    米羅眉毛一揚:“這個罪行可就有點嚴重了,你能告訴我為什麽要這麽做嗎?


    ”


    “我也不想的,神父。可是如果我不殺他,就會被他殺死。這是我們之間的宿命,是一個解不開的結。”


    “孩子,你必須相信,這個世上沒有什麽解不開的死結,隻有不肯努力去解開糾纏的人。”


    女子輕聲一歎:“如果你明白我的處境,就不會這麽說了,神父。我殺死了一位至親,而現在,另一位至親正在追殺我。我不知道該怎麽辦,我隻知道,自己不想死。”


    “我想活著,神父,你有什麽好建議嗎?”


    米羅眯了眯眼說:“或許你可以出去躲一陣子。”


    “可躲得了一時,躲不過一世啊。”女子說:“而且命運的力量很奇妙,我總覺得無論躲到哪裏,最終我們兩人還是會相遇,然後就是不死不休的結局。”


    “不是我死,就是他亡。”


    “你要知道,孩子。當你這麽想的時候,便已經注定了是個難以解開的心結。為什麽你不換個角度想一想,比如,你可以和他坐下來好好談談。無論什麽事,總會有解決的辦法的。”


    女子聲音略顯無奈:“可我之前算計過他一次,我想他是不會原諒我的,也不會跟我坐下來談。”


    “那麽你就得主動去做一些事情請他原諒,讓他看到你的誠意,打動他,孩子。”


    “真的能辦到嗎?神父?”


    米羅在告解亭裏說:“可以的,隻要你心存善念,一切都可以改變。”


    “那好吧,我試試。”告解亭外的女人站了起來,說:“感謝你做的一切,神父。”


    她離開了,米羅卻沒有急著從告解亭裏出來。他神情沉重,完全沒有開導完教徒後的那種釋然。突然他自嘲地笑了下,然後推開了門走了出來。走出教堂的門,兩個女人都離開了,米羅沿著石道拐向自己的住處,走著走著前麵響起幾聲狗吠,米羅停步。抬頭看,路燈下薇拉牽著他的狗走來。看到米羅,那條兩歲的狗兒掙脫了薇拉歡快地跑來。米羅蹲下去抱住它,小狗使勁在神父的臉上蹭著。


    “我去找你卻發現不在,就帶著彼德出來了,神父你沒事吧?”薇拉輕聲問道。


    米羅摸了摸下巴道:“是否我把心事都寫在臉上了,不然怎麽是個人都問我有沒事,需要幫忙嗎?”


    “你的樣子看上去確實不太精神。”


    “放心吧,我沒什麽事。就是年紀大了,偶爾會有一些感傷的情緒。”


    微拉才不相信他這鬼話,但神父不說,她也懂得別問。換了個話題,她道:“我看剛才教堂的燈還亮著。”


    “嗯,剛才來了兩個女人。一個很煩惱,找我告解來著。”


    “這麽晚還有人來告解。”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來到神父的樓房前,米羅問:“你找我有什麽事嗎?”


    “本來想跟你談談北都教區的事,不過現在不早了,明天我們再找個時間研究下吧。”


    米羅有些心不在焉地說:“也好,我也累了,那再見?”


    “晚安,神父。”


    米羅牽著狗走向大門,薇拉想了想,似乎做了個決定,手背處漸漸浮起一個刻印。突然米羅停了下來,神父回過頭苦笑道:“我真的沒事,薇拉。所以,請不要對我用你的能力。”


    “我很抱歉。”薇拉像是個做錯事的孩子般,有些心虛地離開。走了幾步她才突然想到,米羅是怎麽發現的?


    夜色越來越深沉。


    方舟港碼頭上,一個守夜人打著燈火在碼頭走了一圈,燈火照在停泊在碼頭的船隻上,隨著波浪起伏,船隻在碼頭上投下一片起伏不定的陰影。守夜人打了個嗬欠,緊了下領口走回值班室。喝下一口烈酒暖身,便鑽進溫暖的被窩裏,片刻後已經響起了均勻的呼吸聲。


    如果他再呆得久一點,那麽就會發現遠處黑漆漆的海麵上,不知何時多了點光亮。很微弱,但在深夜的海麵出現亮光卻十分不尋常。今晚風平浪靜,拍打著岸邊的濤聲透著寧和的味道。可在距離方舟港幾十海裏外的地方,卻悄然湧起了霧。這個時候海上基本不可能起霧,但霧氣卻越來越濃,讓海麵的整物都變得模糊起來。本來平靜的海麵上,一隻飄浮在海麵上的浮標突然搖光起來。片刻後,一片黑影從浮標附近經過,海水急湧,讓浮標上下起伏。


    經過浮標的是一艘船,這艘船包裹著鐵皮,兩邊均伸出尖銳的鋼刺,看上去就像一頭可怕的海獸。在船身上用顏料畫著一條龍的圖案,這條龍和拜勒崗帝國常見的巨龍圖案有很大的區別。這條龍很修長,四爪踩雲,頭生鹿角。如果是經常往來於大洋兩邊的商人就會知道,這是條東方龍,隻有在大洋東麵的一個人類帝國,才會使用這樣的龍作為圖騰和標誌。


    描繪著東方龍的鐵甲船轟隆前進著,激蕩的水聲卻給隔絕在濃霧裏。霧外麵根本聽不到一絲異響,就這樣,濃霧滾滾朝著方舟港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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