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輕笑聲傳來:“喜歡。”


    許靜安的心神在那一刻失去了平靜,她大半個身子撐起,一瞬不瞬地看著鬱辭。


    她眼裏的詢問意味很濃,鬱辭將薄被扯上一點,遮住她裸露的香肩。


    “你和我認識的朋友都不一樣,我們這些人從一出生就什麽都有了,從來沒有像你這樣的,我對你挺好奇的。”


    許靜安入迷地看著鬱辭鋒利的下頜線,笑道:“就這?”


    “你笑著告訴我被父母拋棄,可你有世界最好的外婆和舅舅,你嗎那樣子實在不像個十三歲的小孩,你說你的理想是跟外婆一樣,唱到大戲台上去,還給我唱了一段戲,我當時在想,怎麽會有這樣的男孩子,跟太陽花一樣,光明、熱烈。”


    許靜安嗤笑,“鬱辭,你是不是很有優越感?因為你這種人天生就在羅馬,不像我這種,什麽都要靠自己努力。”


    鬱辭埋首在她脖頸上,咬了一口。


    狗男人,就喜歡啃咬她的脖子。


    “我擁有的很多東西都是家裏給的,體會不到從無到有逐步構建夢想的欣喜和滿足,從小我就被爺爺規劃和安排好了人生路徑,連青春期和叛逆期都沒有,我羨慕你那樣的生活,可以自由做選擇。”


    鬱辭沉默了一下,嗓音裏逐漸染上笑意:“你的眼睛很好看,水靈靈的,說不定就是因為你那雙眼睛,迷惑了我,我要是知道你是女孩,說不定就提前預訂自己的未來老婆了。”


    “切,鬱辭,我那時有點圓、有點黑,跟你喜歡的‘白瘦天鵝頸’差得遠。”


    低沉的笑聲從他喉嚨裏溢出來,“不被催眠,我不會生病,那我也不會接受她,最多她也隻是我一個朋友,如果我沒有把你忘了,我遲早會發現你是女孩。”他溫熱的手在她背上遊移,語氣悠悠道:“那我說不定會更早喜歡上你。”


    管他呢,反正他們現在在一起。


    許靜安躺在鬱辭懷裏睡著了,手還抓著他睡衣上的紐扣。


    鬱辭看著她精致的眉眼,輕笑著說:“跟女兒真像。”


    夜沉入溫馨的幽夢之境。


    臥室裏突然響起粗重的呼吸聲,伴隨著一陣陣驚恐的夢囈。


    許靜安在睡夢中猛地一顫,瞬間睜開雙眼,她在黑暗中慌亂地摸到床頭燈的開關,打開。


    昏黃的光亮亮起,她扭頭看向身旁,隻見鬱辭眉頭緊鎖,麵容有些扭曲,額頭上甚至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他雙手緊緊掐著自己大腿內側的肌肉,死命地掐著,手上青筋暴起。


    “媽……媽,你撐住。”


    “別……頭好疼,求你們……”


    “不要睡著,不要睡著,快醒來……”


    “不是真的,都不是真的。”


    鬱辭這樣子有點嚇人,正常人被這樣掐肯定很疼,但鬱辭竟然沒疼醒,那就不是一般的夢魘。


    許靜安不敢把他弄醒,隻俯下身溫柔地抱著他。


    鬱辭掐著自己腿的手慢慢鬆開,過了一會,他茫然地睜開眼睛。


    “你怎麽不睡?”他問。


    “你剛才夢見什麽了?樣子有點恐怖,你掐著自己大腿內側,很用力,大腿內側的肉很敏感,有豐富的神經末梢,痛感很強,你那樣掐自己都沒痛醒。”


    鬱辭閉上眼睛,過了一會才說:“夢見那年目擊我媽割腕自殺的場景了,我有好長一段時間沒做這個夢了。”


    許靜安起身,掀開被子,看了一下他的大腿內側,兩條腿各有一塊紅紅的地方,一邊都有三個指甲劃破皮膚的傷口,血都滲出來了。


    “你不痛嗎?這樣掐自己都沒醒。”


    許靜安邊說邊翻身下床,去客廳找了醫藥箱過來,用碘伏消毒,在傷口上貼上創口貼。


    鬱辭低頭盯著自己被掐傷的地方,目光一直沒移動,眸光很深。


    “我有沒有說夢話?”他問。


    許靜安把他說的幾句夢話告訴他,鬱辭拿過床頭的手機,將那幾句夢話寫在備忘錄裏。


    “你以前有沒有這樣,醒來發現自己大腿內側莫名其妙有淤青?”


    “這應該是第一次,明天我要找黃醫生看看,他以前用了很多方法,都沒有辦法讓我進入我媽割腕自殺的夢境。”


    許靜安環住他的腰身,輕聲問:“你那時很傷心吧?”


    “此前此後的事情我都忘了,連我媽是怎麽好的我都不記得,我一進入夢裏,就覺得我媽必死無疑,紅彤彤的一片,全是血。


    老頭子將我救回來後大概有半年時間,我都覺得現實是虛幻的,我不相信我媽還活了。”


    許靜安摸著他的胳膊,柔聲道:“好了,隻要你心理夠強大,那些就都傷害不到你,我去那邊陪久久睡。”


    她掀開被子準備起來。


    鬱辭拽住許靜安將她按進懷裏,拿起手機看了一眼,淩晨三點,他說:“再睡一會,晚點我叫你。”


    許靜安打了個哈欠,道:“那你定個鬧鍾。”


    他調換了一個讓許靜安舒服的姿勢,越過許靜安,將她那邊的床頭燈關上。


    不一會,女人輕柔綿長的呼吸聲傳來,鬱辭緩緩閉上眼睛,腦海中走馬燈似的跑過那八年。


    翌日,清晨。


    鬱辭和許靜安被久久鬧醒,小丫頭叉著腰站在床頭,氣呼呼地看著他倆。


    許靜安拿起手機看了一眼,七點多。


    她在鬱辭身上踢了一腳,“鬱辭,是誰說淩晨過去的?”


    久久金豆子都流下來了,哭著說:“我是多餘的嗎?我這麽大一點的小孩,你們就讓我一個人睡!”


    許靜安看著洞開的臥室門,用商量的口吻說:“寶貝,我們先把房門關上好不好?外麵還有吳叔叔和王奶奶。”


    久久撅著嘴,走回去將門摔上。


    “砰!”


    關門聲很響。


    鬱辭起身,衝久久張開雙臂:“寶貝,過來,爸爸抱。”


    久久抱胸,頭一偏,“壞爸爸,肯定是你把媽媽偷過來的。”


    鬱辭正想掀被子下床,許靜安一把扯住他,從床尾拿出睡衣睡褲,丟給他。


    鬱辭在被子裏穿上衣服,下床,抱起久久,給她脫掉鞋子,坐到床上。


    “寶貝,知道魔法精靈族的傳說嗎?小精靈長到一定年齡,就會被送到森林深處的樹洞房間,在那裏,夜晚的行動灑下成長魔法,小精靈獨自入睡後,這種魔法就會融入它的翅膀,讓翅膀變得更加閃亮,並且還會學會新的飛行魔法,如果小精靈害怕,還要爸爸媽媽陪著,就不能獲得這種成長魔法……”


    久久睜著大大眼睛,說:“爸爸,你這個故事好老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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