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靜安牽著久久的小手,從車裏踏出,順著鬱辭的視線仰頭望去。


    三樓的陽台上,兩位老人佇立在那,微微探出身,手在空中揮舞著。


    旁邊站著許靜安未曾謀麵的姑姑、姑父還有兩個表弟,都笑盈盈地看著他們。


    鬱辭接過韓冬遞過來的禮盒,讓韓冬帶人在附近守著,彎腰抱起久久,打頭朝那棟房子走去。


    一家三口都戴著口罩,遮住大半張臉,但那股難掩的獨特氣質還是吸引了小區住戶的目光,甚至有個大媽走上來問他們找誰,態度很是熱情。


    許靜安笑著跟那大媽說從外地過來看長輩。


    那大媽眼裏難掩好奇和八卦之色,大有帶他們找人的架勢,許靜安笑著謝絕了。


    這是建於上世紀的步梯房老居民樓,牆麵貼著馬賽克,歲月的痕跡爬滿每一寸角落,樓道裏彌漫著陳舊的氣息,樓梯的木質扶手被摩挲得光滑無比,也有幾處破損,露出裏麵的木頭茬子。


    三樓門口,六人十二目熱切地看著他們。


    沈琳捂著嘴,笑中帶哭意,她旁邊的男人穿著一身迷彩服,眼神犀利,身後站著的兩個男孩子,皆是一米八幾的身高,臉上洋溢著青春的笑。


    沈老爺子慈愛地從鬱辭手裏抱過久久,臉上笑出了褶子,笑著對鬱辭說:“小鬱,快進來。”


    久久摟著沈老爺子的脖子,奶乎乎地叫了一聲“曾姥爺”,沈姥爺子嗬嗬笑著,抱著久久進了屋裏。


    剛進屋,沈老爺子懷裏的久久就被鍾琴抱走了。


    久久喚著“曾姥姥”,懷裏立刻被老人塞了一大堆好吃的。


    許靜安被沈琳牽著走進屋裏,房子很老,牆麵已經泛黃,房裏的家具款式很老,應該很有些年頭了。


    空氣中飄著濃濃的雞肉香,許靜安摘下口罩。


    沈琳過來,溫柔地抱了抱她,然後鬆開她,目光貪婪地打量著她,哽咽著說:“太好了,你是我哥的孩子,我做過好多次夢,夢見我哥帶著孩子回家了,原來是真的,真好!”


    許靜安很自然地喊了聲“姑姑”。


    “小滿,謝謝你,找回家來。”沈琳握著她的手,在她手背上輕拍著,衝那兩少年喊道:“你倆快過來認表姐。”


    年齡稍大點的少年一個滑步過來,他身姿挺拔,嘴角微微上揚,眼神中透著自信與機靈。


    桑憶華落落大方地打招呼道:“表姐,萬萬沒想到咱雁大的女神竟然是我表姐。”


    許靜安挑眉,“真的,我什麽時候成雁大女神了?”


    桑憶華:“表姐,你是多久沒回學校了?自從你紅了之後,學校論壇裏你的話題很高的,學生榮譽牆裏有你的名字,一看你就是和同學不怎麽來往的。”


    許靜安笑道:“是,我休過學,跟同學們關係都不太好,我人緣很差的。”


    小表弟桑憶章身形略顯清瘦,透著一股青澀的倔強,他微微低著頭,臉上帶著靦腆,攀著桑憶華的肩膀叫了一聲:“表姐。”


    桑憶華在他頭頂亂揉著,取笑道:“小子,你昨晚不是說有女同學喜歡看戲,想讓你帶她去雁城劇團看戲嗎,嘴巴甜一點,追女孩讓表姐幫你啊。”


    沈琳聞言,緊張地問:“你弟弟早戀了?”


    桑憶章臉上一紅,箍著他哥的脖子,“哥,你亂說什麽!”


    許靜安開心的笑起來,倆少年直接看愣了,這表姐也太好看了。


    桑憶華瞥了一眼鬱辭,低聲問:“我姐夫真是那個時光集團的鬱辭?”


    沈琳在他頭上拍了一下,嗔道:“那還能有假。”


    桑憶華:“表姐,他妥妥的是我偶像,我找他要簽名他不會拒絕我吧?他要不給你幫我要。”


    許靜安笑,“他很好說話的。”


    桑憶華:“……”鬱辭好說話,信才怪。


    那邊,沈老爺子叫許靜安過去。


    “這是你姑父,桑向明,跟你父親以前是校友,比你父親小幾屆,也是公安大學出來的,在公安係統工作,現在刑偵科。”


    許靜安坐到鬱辭身邊,衝桑向明禮貌地叫了一聲“姑父”。


    歲月在桑向明身上沉澱出一種沉穩的氣質,烏黑齊整的短發,根根直立,即便身著便裝,也難掩他那從警多年練就的英氣與豪邁。


    許靜安登時鼻子一酸,如果父親還活著,說不定也是這樣,周末穿著迷彩服,陪爺爺喝喝茶,下下棋。


    鬱辭似乎看到了心裏,捉著她的手捏了捏。


    許靜安衝他淡淡笑了一下。


    這世界總有人在負重前行,有無數個父親那樣的人勇敢地衝在前麵,為了大多數人的安寧與祥和奉獻了自己。


    他,雖死猶生!


    被沈老爺子抱在懷裏的久久被沈琳搶著抱走了,軟乎乎的小姑娘確認她的身份後,不停喊著她“姑婆”。


    沈老爺子深情地看著牆壁泛黃的房子,說:“你姑姑、和姑父一直想讓我們換套房子住,但我們舍不得搬,華章從小就生活在這裏,他的房間我一直沒動過,三十一年了,他的房間空了三十一年。”


    許靜安眼圈一紅,低下頭去。


    鬱辭攬住她的腰,笑著說:“沈爺爺,我帶她去父親的房間裏看看。”


    沈老爺子笑著站起來,走在前麵,領著他倆走進一間臥室。


    臥室不大,牆邊擺著一個又高又寬的書架,一排排全是書,有一排架子上擺滿了獎牌和獎狀,牆上貼著兩張海報,一張是崔健,一張是詹姆斯邦德。


    沈老爺子指著書桌抽屜,道:“抽屜裏有你父親的相冊,還有他以前的日記。”


    說完,他輕輕掩上門。


    許靜安站在書架旁,抬頭看著,書的種類很多,犯罪心理學、毒品學,勵誌傳記、思維訓練、文學名著、哲學……


    鬱辭從抽屜裏拿出幾本相冊和日記本,放到老舊的書桌上。


    許靜安在凳子上坐下,手指輕輕摩挲著相冊邊緣,目光緩緩掃過那一張張記錄著父親往昔歲月的照片,從最初的黑白照片裏那個眼神純真,帶著些許頑皮的懵懂稚子,到青澀的少年時期,再到後麵英姿勃發的青年,他的麵容越來越堅毅……


    日記裏,每一頁都像是通往過去的一扇窗,窗外是父親鮮活而精彩的一生,窗內是自己滿心的緬懷追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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