擺著骨灰盒的房間裏,貼滿了她的照片。


    伴隨著小舅舅痛苦的呻吟和沙啞絕望的喊聲。


    滿身是血的人不可置信地看著她,“你不跟我一起走嗎?我一個人好孤單。”


    “你為什麽這麽狠心,我恨你,我們一起死吧,可惜沒把那個死鬼叫來。”


    “你是不是要把她帶走?我不許,你也留在這陪我吧。”


    “把藥喝了……把藥喝了,喝了藥我們早點投胎。”


    “求求你,她還是個孩子,我陪你,我陪你去死。”


    “不要,要死大家一起死,這個世界一點都不好,我要換個世界好好活,聽說人死了就可以,可以投胎。”


    “小滿,快跑,跑出去,別管我。”


    “你為什麽要殺我,我你也不要了嗎?不可以,我隻有你,你隻能有我!”


    ……


    許靜安感覺自己掉進了冰封世界,那裏還有從幽暗的心底攀爬出來的絕望。


    他找過來了。


    她把車停靠到路邊,顫抖著手從包裏拿出兩顆橙子味的糖果,剝開包裝紙,塞進嘴裏。


    甜橙味蔓延至整個口腔,也衝散了一部分恐懼。


    許靜安逐條打開短信,熟悉的照片,拚命想忘卻的場景,在每個夢魘的夜晚,出現在她夢裏,如影隨形。


    叮——


    【這個世界好變態,我跟他們說我是瘋子,沒有一個人信,隻有你信我,我家那個死老頭活不了多久,他得了癌症,你說是不是便宜他?他要是病死我都覺得遺憾,他應該死在我手裏,可是如果殺了他我就沒時間去找你了。


    這些年我在裏麵其實也想了很多,我覺得有時我是好人,有時我又不是,我身體裏應該住著兩個人,一個愛你,一個恨你。


    ……我是宋祖暘,你會等我吧?】


    這條短信讓她如墜冰窖。


    “媽媽……”


    久久突然夢囈出聲,驅散了她心底的冰冷。


    她不再是17歲的小滿,她是25歲的許靜安,一個四歲孩子的母親。


    他出來了,遲早會找上們來,隻不過比她想象的早了一點。


    可他,為什麽這麽快就找到了她?


    和深夜打她電話那人有沒有關係?


    頭疼得要命,感覺像缺氧的魚兒,許靜安趴在方向盤上,感覺渾身的力氣都被抽幹了一樣,從胃裏湧上來一陣酸水,肚子一抽一抽的疼。


    她解開安全帶,捂著胸口下車,走到路邊,”哇“一聲,吐了出來。


    那年的血啊,染紅了整個屋子。


    那以前,她是多明媚的許小滿,那以後,她是多驚惶的許靜安。


    許靜安噙著眼淚將胃裏的東西全部吐空,虛弱地癱坐在草皮上,眼神空寂地望著夜色交替過來。


    為什麽這些事接踵而來?


    從那次撞車開始,她的世界變得越來越不平靜。


    有多少雙眼睛藏在黑暗裏,正死死地盯著她?


    久久待在雁城,是不是錯的?


    可是除了雁城,她又能去哪?


    去到哪裏?


    不會被找到!


    許靜安一直坐到夜晚完全取代白天,成為時間的主宰,才挪著沉重的步子上車。


    她將車開到地下車庫,弄醒久久,抱著久久坐在車裏,坐了很久。


    ……


    成年人的世界牢固又脆弱,無人可依,崩潰也隻能悄無聲息。


    許靜安不想讓小舅舅擔心,他的治療正在關鍵時期,她隻好告訴雲蔓,隻有雲蔓能幫她。


    是不是隻有她遠離,他們才是最安全的?


    翌日。


    許靜安早上一出門就把車開到電子市場,買了市麵上最好的兒童智能手表和追蹤器,拿到珠寶市場,選了一個玉墜,讓師傅將追蹤器裝進項鏈裏。


    回到劇團。


    許靜安問了修竹、劉蕭和唱老旦的紅姐的意思,都表示願意出去唱。


    她打了個電話給劉院長,說隻能把時間定在中午,李家要是同意,就先把劇目定下來。


    劉院長很快就把劇目發了過來。


    曹團找到許靜安,讓她把參加堂會的人員定下來,許靜安遞給他一張名單,跟修竹幾個碰了碰,商量出一個不高不低的報價,發給劉院長。


    李家那邊沒還價,直接打了二十萬定金過來。


    王姨下午又打來電話,問她晚上回不回家,許靜安隻說學習忙,住翡翠灣不方便。


    鬱辭出差一個星期了,王姨說她一個人住大房子,連個說話的都沒有,


    許靜安覺得如此磋磨一段時間,鬱辭應該就習慣了,慢慢就會忘了她。


    十一月,《鎖麟囊》上演,收獲一波好評。


    許靜安的演出視頻在各大平台上的曝光度越來越多,大多是戲迷朋友發的,官方緊隨其後,也開始投流宣傳,跟進粉絲這波熱度,宣傳劇團。


    這天謝幕,上來一個身形微胖的觀眾,後麵跟著兩個穿黑西服的,手裏捧著幾捆現金。


    那人徑直走到許靜安麵前,眼神放肆地打量了她一會,笑著說:“你演的薛湘靈我很喜歡,特別合我心意。”


    許靜安禮貌回應:“多謝先生捧場。”


    那人拿起一遝現金拆散,往許靜安頭上的珠花上插,又往她戲服領口處夾,手老是碰著她的脖頸。


    頭彩是打賞的傳統,表示觀眾認可演員唱的戲,但眼前這男人的賞法非常不禮貌。


    許靜安心裏不快,卻也不好發作,道了聲謝,後退兩步避了避。


    那男人拿起剩下的錢,往她手心裏塞,指尖在她手心裏勾了勾。


    許靜安連忙抽手回去,錢頓時撒了一地。


    她抬頭,生氣地瞪向那人。


    劉蕭連忙擋在她麵前,對那男人作揖道謝。


    男人走的時候,衝許靜安笑著,那笑容莫名讓她感覺不適。


    ……


    剛下飛機,鬱辭就接到了紀悠染的電話。


    “阿辭,飛機落地了嗎?"


    “剛到。”


    “東西帶回來了吧?”


    “嗯。”


    “謝謝,等你倒好時差,我找你。”


    掛斷電話,鬱辭對研發總監曲洋說:“回去休息一天,明天下午在研發大樓碰頭,拿他們的產品先試驗一下,如果可行,就和得力斯合作。”


    “好。”


    走出機場,鬱辭鑽進路旁等候的庫裏南。


    他將西裝外套脫下來,露出月白色的桃心薄毛背心,大片鎖骨露了出來。


    高力弛咽了一口口水。


    自家老板太好看,這姿色,不僅斬女,有時也斬男。


    見鬱辭閉上眼睛假寐,臉上有疲憊之色,高力弛打開音樂。


    “調查出什麽東西嗎?”鬱辭低沉的聲音突然響起。


    “就是查不到明城,我找了公安係統的朋友,他們說許小姐過去的檔案一級加密,堪比緝毒警,不讓查。”


    鬱辭嗯了一聲,車裏陷入沉默。


    高力弛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後視鏡裏的老板。


    又被打臉,他鬱悶死了,好在老板沒罵他。


    “鬱總,回哪裏?”


    “靜園。”


    車向靜園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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