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計聖旨已經發往康州了,看起來新年過後他就會來京城述職。”


    蕭芷雪對此並無多大興趣,也認為這些事無需自己操心。


    範琰慕見她不以為意,也就不再提起此事。


    臘月二十七那天,蕭芷雪一早入宮,直到黃昏酉時方回王府。


    由於她再度懷有身孕,皇後特地下旨,準許她今日進宮一趟,除夕之夜不必再前往宮中赴宴。


    九個月大的小木頭見到母親歸來,興奮得在地麵蹦跳,差點讓一旁扶持的吳嬸嬸驚慌失措,心髒幾乎漏跳一拍。


    “清芷,快抱走這淘氣包,讓吳嬸嬸喘口氣吧。”


    蕭芷雪笑著喊道。


    清芷聞聲迅速上前,一把將小木頭抱起。


    蕭芷雪則先行換衣,雙手在火盆旁取暖後,才接過笑嘻嘻的小家夥。


    這時,範琰慕踏入房門,眼前的畫麵溫馨而和睦。


    但他未加思索,直接從小木頭懷中將他拎起,交給了清芷:“你們怎麽照看的?難道不知王妃有孕在身,還讓她抱著孩子?”


    清芷、吳嬸嬸等人聞聲,連忙跪下。


    蕭芷雪無奈地翻了個白眼:“算了,是我堅持要抱小木頭的,與她們無關。”


    範琰慕的麵色這才稍顯柔和:“帶孩子下去吧,以後要更加留意。王妃忘了,你們也要記得提醒。”


    望著眾人戰戰兢兢退出門外,蕭芷雪輕歎了口氣:“肚子還不明顯,抱一會兒孩子沒事的,你總是這麽緊張,把他們都嚇壞了。”


    範琰慕緊緊盯著蕭芷雪:“你還記得自己有孕在身啊?我差點以為你忘了。小木頭雖小,那雙腿可有力了。”


    蕭芷雪聞言,沉思少頃,意識到了自己確實在不經意間忽視了潛在的風險,今後必須倍加小心。


    “好了,我錯了,是我小看了這小子的力量。”


    範琰慕的臉色這才溫和下來:“你也做了母親,別整天寵著這小子。”


    康忠二年的最後夜晚,也是康忠三年除夕的前夕,範琰慕天蒙蒙亮便離開了王府,前往皇宮,因為康忠帝要在宮中設宴款待四品以上的文武官員。


    瑞王妃因前幾年身體虛弱,鮮少參加宮宴,今年本計劃出席,卻因蕭芷雪有孕在身而不放心,特地上書請求留在家中照顧懷孕的兒媳,因而請假。


    康忠帝與皇後自然應允了她的請求。


    酉時中刻,瑞王府的晚宴上隻有三位主角:瑞王妃、世子妃蕭芷雪,以及小木頭。


    蕭芷雪直到戌時初才從瑞王妃的院子裏返回自己居住的琉璃院,新年的氣息正悄悄降臨在這寧靜的王府之中。


    戌時將盡,夜色已深,繁星點點映照天際,範琰慕才踏著微醺的步履,緩緩步入王府門檻,周身彌漫的酒香幾乎要凝成實質,惹得空氣中都添了幾分醉意。


    蕭芷雪見狀,眼眸中閃過一抹無奈又溫柔的笑意,半是玩笑半是認真地“命令”他前去沐浴,以免這濃厚的酒氣驚擾了腹中即將降生的小生命。


    今年,因她身懷六甲,王府內春節的種種籌備事宜便自然而然地落在了瑞王妃肩上。


    蕭芷雪對此倒是樂得其所,不僅免去了繁雜的禮節應酬,便是迎來送往的瑣碎也由瑞王妃和範琰慕共同承擔,讓她得以享受一段難得的寧靜時光,於暖陽中靜待春意的臨近。


    及至康忠三年二月,大燕與大梁曠日持久的談判終於畫下了句號,雙方的協議如一塊巨石投進湖麵,激起層層漣漪。


    大梁被迫承諾賠償大燕銀錢百萬、駿馬萬匹、健牛五萬、肥羊十萬,以及黃金五十萬兩與各類璀璨寶石裝滿五百箱。


    蕭芷雪聽聞這消息,眉宇間閃過一抹不滿足,低聲抱怨著索求未達預期,語氣中卻是藏不住的關切與算計。


    範琰慕聞言,隻是溫潤一笑,解釋道:“娘子可能未曾詳知,大梁此時國庫空虛,金銀對他們而言本就稀缺,你若想再多索取,恐怕比登天還難。況且,如此重的賠款,他們還需分期十年方能付清。”


    他輕描淡寫地補充道:“或許你尚未得知,接下來的十年,益州軍與青州軍十萬兵士的糧草供應,大梁必須全權承擔。若他們無力供應,那麽大燕的鐵騎自會踏入大梁的土地,以另一種方式‘討要’。”


    蕭芷雪聞言,眼中閃過一絲訝異:“但這些條款並未明確寫入協議,若是大梁將來反悔,如何是好?”


    範琰慕聞言,寵溺地輕撫著蕭芷雪漸漸隆起的小腹,安慰道:“無妨,協議我讓對方簽了兩份,以防萬一。”


    而另一方麵,潘洛南在年前接到了吏部文書,命其來年二月進京述職。


    本該於年前即刻啟程的他,卻因種種原因推遲至元宵之後方動身。


    他住進了吏部特地安排的宅邸,內心忐忑不安,幾經思量是否該向安王府送去一份拜帖。


    最終,一番猶豫後,他狠下心腸遞出了那張沉甸甸的帖子。


    然而,時間如細沙流逝,二月將盡,安王府那邊依舊毫無回應,仿佛石沉大海,讓他心頭涼了半截,再不敢主動靠近那尊貴府邸半步。


    這一切,蕭芷雪並不知曉。


    那份由守門人轉交給範琰慕的拜帖,正是出於範琰慕的細心安排。


    他深知蕭芷雪對她的生母和東萊的家人不甚上心,為免她為此煩憂,便提前吩咐了門房,任何來自康州東萊的書信或帖子,一律先交由他親自過目。


    潘洛南收到前往揚州擔任通判的緊急調令,行期緊迫,三月前就必須上任。


    無奈之下,他隻好匆忙修書一封,寄往東萊老家,囑咐妻子帶著雙親一同前往揚州。


    自己則先行一步,趕往揚州處理一切就職前的準備事宜。


    蕭芷雪對於這些事情全然不知,她此刻正沉浸在孕期的劇烈反應中,幾乎每日都在與晨間的惡心與嘔吐做鬥爭,這突如其來的不適讓她苦不堪言。


    原以為過了最初幾個月便會好轉,怎料到了六個月時,這股子“懷舊”之意反而愈演愈烈。


    而那即將周歲的小公子,似乎也能感受到母親的辛苦,每當看到母親難受地躺在床上,他便蹣跚著走過去,稚嫩的小臉貼緊母親的臉龐,胖乎乎的小手輕輕撫摸著母親隆起的腹部,嘴裏發出“咿咿呀呀”的聲音,仿佛在用自己獨特的語言,安慰著母親和未出生的弟弟,讓其莫要再這般折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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