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輩說的有理。”


    短暫權衡之後,陳三石果斷答應。


    就從之前的情況來看,自己未必能從此人的手裏活下來,其餘的修士也不一定會救自己。


    最關鍵的是……


    自己確實和此人無仇。


    “魔頭”的稱呼,無非是爭奪脈靈而已。


    最關鍵的也在於此。


    自己沒資格參與,也不打算參與。


    所以,他不在乎靈脈的爭端。


    “這就對了。”


    船艙之內的聲音平和不少:“老夫最不喜歡打打殺殺,都是他們逼我的,你可不要被什麽魔頭的名號嚇到。”


    “我懂,我懂。”


    陳三石敷衍著,就想要離開。


    “你急著去哪,老夫一路枯燥,好不容易結交你這麽一位朋友,不妨就進來陪老夫說說話,如何?”


    “……”


    陳三石沒急著動彈。


    在他身後,凝香的瞳孔綻放出粉色靈光。


    “叫伱那位朋友停下,非要逼老夫嗎?”


    “……”


    陳三石示意凝香兩人退下。


    他能看得出來,對方確實沒有動手的意思,否則也不用廢話到現在,便保持著警惕狀態走進艙門。


    隻見船艙內。


    一名白發老人放鬆地坐著。


    在他身邊,一名修士睡的十分安詳。


    老人摘下麵具,露出一張平平無奇的麵孔:“來,坐。”


    “在下張癩子,見過前輩。”


    陳三石在旁邊坐下。


    “嗯,老夫鬼七。”


    鬼七打量著他:“麵生,散修還是凡俗尋仙之人?”


    “尋仙之人,從大徐來的。”


    陳三石操著一口標準的南徐口音。


    “徐國人啊~老夫是大澤坊市裏的人。”


    鬼七幽幽道:“這船需要十日才能抵達目的地,且等著吧。”


    語畢。


    兩人陷入沉默。


    鬼七開始在死去的修士身上摸索,半晌之後也沒找出東西,低聲罵道:“這群饕餮,出來之前十有八九是把家底都留在修仙界內,和他們打殺真是純粹白白浪費力氣。”


    “……”


    陳三石不知道該如何接話。


    似乎是覺得無聊,鬼七把修士的屍體丟進海裏後,便掏出一根線來,末端帶著魚鉤,綁在那柄昨夜奪來的大錘之上,透過窗戶開始在海裏麵釣魚。


    船已經開始行駛,詭異的是,陳三石對此絲毫沒有感覺,是無法再看到碼頭之後才有所察覺,他們早就沒入到茫茫大海之中。


    偌大的核桃船上,幾乎沒有人說話。


    所有修士都在閉目養神,顯得格外安靜。


    陳三石擔心遭到惦記,不敢把中品靈石露出來,硬生生和鬼七玩了四五天的幹瞪眼,然後看著這老頭兒一點點的變煩躁,因為一條魚也沒釣上來,有好幾次看著有大魚跳出水麵,險些都要直接跳進海裏去抓魚。


    釣魚佬都這樣容易氣急敗壞?


    直到第六天。


    鬼七才終於在釣上來一條小臂長短的赤紅海魚:“來,一起吃點。”


    這魚體內的靈氣和那日在客棧見到的差不多,價值非凡,陳三石沒有客氣,連著吃下半條魚,這才借助得到的稀薄靈氣開始修煉。


    此時的大船,早就進入到茫茫大霧之中,甲板上幾乎到伸手不見五指的程度。


    在行駛的過程中,船體表麵時不時會亮起金色的結界,其上有玄妙的符文流轉,竟然會和白茫茫的霧氣發生摩擦,發出刺耳的聲音。


    難怪凡俗之人無法出海太遠,若是沒有特殊的方法,這大霧和吃人的猛獸沒有任何區別。


    “癩子道友。”鬼七倚靠在座位上,“我觀你武道玄象,即便在凡俗之中高官厚祿也是唾手可得,為何還是要冒著生命危險千裏迢迢的前往天涯海角?”


    陳三石沒有正麵回答。


    他隻是說道:“前輩何必說我,前輩的武道境界若是放在凡俗之中,隻怕是無人能敵,還不是要和這滿船的修士為敵,獨占一條靈脈?”


    “獨占靈脈?”


    鬼七聞言笑了兩聲:“老夫什麽時候說過這話,不過是他們自行臆測後強加在老夫身上而已,再者說靈脈複蘇之後,覆蓋的範圍幾乎相當於一整座山脈,我一個人哪裏守得住?”


    “……”


    陳三石心中好奇不是想獨吞的話,又是想做什麽。


    但他和對方畢竟不熟,也就不好再問下去。


    誰成想,鬼七語出驚人地主動說道:“老夫找靈脈,是要將其連根拔起然後毀掉,免得再生禍端。”


    “前輩說什麽?”


    陳三石不解道:“好端端的靈脈為何要毀掉?”


    按照莫老頭兒的說法,靈脈複蘇是一件極其不容易的大好事,有了靈脈之後,修士們才能多一個修行的地方,要是毀掉的話,此方世界豈不是要繼續處於隔離狀態。


    鬼七卻是不再回答。


    他轉而問道:“癩子道友,要不要留下來助老夫一臂之力,事成之後,必然是有你的好處。”


    “前輩說笑。”


    陳三石連忙拒絕道:“晚輩修為淺薄,這種事情恐怕是沒資格參與,就算是想幫助前輩也心有餘而力不足。”


    他尋思著。


    靈脈這種東西。


    既然是天地之大造化,隻怕也不是什麽人都有能力去摧毀的吧。


    “也罷,世人皆向往登仙之路,老夫曾經也不例外,但是……”


    鬼七頓了下,“癩子道友,我想問問你,你的出身如何?”


    “甚好。”


    陳三石脫口而出:“否則的話,哪裏來的這一身武藝。”


    他心中卻是明白,自己不過是山野獵戶,即便算上前世,也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芸芸眾生的一員。


    “這樣啊,那就難怪了。”


    鬼七感慨道:“本就處於高位的人,是很難跟普通人共情,你我不是一路人,就此別過吧。”


    兩人說話間。


    外麵傳來徐友亮的聲音。


    “諸位道友,準備下船了!”


    “……”


    不知不覺間,核舟漸漸駛出大霧。


    透過窗戶,能夠清晰地看到在一望無際的汪洋大海之中,一座島嶼浮出水麵,岸邊更是聳立著一座高達數十丈的石碑,上書“天涯海角”四個大字。


    核舟的速度開始放緩。


    鬼七消失不見。


    陳三石趕緊回到自己的船艙內。


    凝香見到他平安無事,長長地鬆了口氣:“那人莫非……”


    陳三石點頭表示默認。


    “這魔頭好生厲害。”


    凝香忌憚地說道:“先前隔著船艙,奴家才要施法,他就提前預知……而且還能難以察覺地混入修士眾多的船上,又神出鬼沒地離開。”


    “是啊。”


    陳三石也覺得此人深不可測。


    而且毀掉靈脈……


    怎麽聽都覺得不像是正常人要幹的事情。


    大船停泊。


    修士們陸陸續續下船,無人在意船上少了一人。


    隻見海島岸邊,提前聚攏許多人。


    陳三石放眼望去。


    其中有一部分武者,也有一部分修士,隻是境界低微,有相當一部分甚至還沒有入道。


    他們紛紛朝著核舟聚攏過來。


    “仙人!”


    “仙師!”


    “能不能給我等一個機會!”


    “這位仙師,能否收我為徒?”


    “……”


    “我是種地的,收什徒弟?”


    “不收,散修哪裏來的資源分給別人。”


    “……”


    在這裏聚集的,全部都是來自九洲大陸的尋仙之人。


    但真正的修士們並沒有理睬眾人,有不少直接禦空而行,迅速離開此地。


    倒是也有一部分留下來。


    隻是他們也並非是做好人好事,而是索要好處。


    就比如莫竹牽著毛驢:“兩塊靈石,老夫給你指條明路……”


    “……”


    陳三石估計,老頭兒這一趟能賺不少。


    而且莫竹似乎還跟那名絡腮胡漢子見過,兩個人言談間還投來眼神,不知在議論何事。


    他也沒有得罪過對方。


    當初那條魚也識趣地讓出來,應該不至於有什麽麻煩。


    “靈石?什麽是靈石?”


    “……”


    有些人壓根就不知道何為靈石,甚至也不知道修仙境界的劃分如何,完全是靠著運氣摸索到這裏來的,單純是為“尋仙”。


    “靈石?這個是不是就叫做靈石,這東西我有啊!”


    忽地。


    一名少年打開身上的行囊,裏麵裝滿五顏六色的靈石。


    這一幕。


    令在場所有修士為之一怔。


    “小子,你過關!”


    徐友亮搶先一步,猛地抓住少年的手臂,往其體內灌輸一縷靈氣:“下品三靈根,也算是湊合,跟我走吧,以後你就是我的弟子!你這些靈石就是拜師費,沒意見吧?”


    少年歡天喜地的把靈石雙手奉上,當場磕頭拜師。


    其餘修士眼神之中,羨慕、嫉妒等種種情緒夾雜在一起,最後又隻能依依不舍地離去,顯然是不敢招惹徐友亮。


    “起~”


    徐友亮雙手掐訣,召喚出一把飛劍,領著少年淩空飛行離去。


    少年興奮大叫:“我有仙人師父了!”


    “還真有傻子能找到這裏。”


    凝香稱奇。


    大部分人都不知道靈石珍貴,還對少年十分羨慕,隻恨自己沒有那種會發光的石頭。


    “莫道友。”


    陳三石找到老頭兒,詢問道:“能不能透露一下,既然你們可以自由來往,為何不帶一些人回修仙界?”


    “這個啊~”


    莫竹不吝賜教地說道:“先前聊過,此方天地是有封印的,我們是能自由通行不假,但是需要通過傳送陣,強行開啟天地一線,每次隻能通過一個人,還需要消耗大量的靈石。


    “這次的傳送陣,也是坊市裏的幾大家族出靈石開啟的,為了找靈脈可是下了血本,就連我們也隻有一次免費通行的機會。


    “凡俗修士,自然不可能輕易占得到便宜。


    “十二塊靈石,老夫帶著道友通過,如何?”


    “在下實在是沒有這麽多靈石。”


    陳三石打探道:“除此之外還有別的辦法嗎?”


    “那就隻能依靠玉牌,找到古傳送陣的位置。”


    莫竹講解道:“古傳送陣隻有玉牌能齊用,據說這玉牌要是拿到坊市當中,能值不少靈石,道友可有此種玉牌?”


    陳三石搖搖頭,哀歎道:“在下一無靈石二無玉牌,這趟隻怕是要白走一遭……”


    “倒也不一定。”


    莫竹說道:“每次到五十年古傳送陣開啟的時候,也會有一些修仙界的勢力出來收徒或者找人,前者需要是天才,後者需要是凡俗的武道之聖。


    “言盡於此。


    “道友要是沒有靈石買傳送名額的話,老夫也要趕著回去了。”


    語畢。


    他便是騎著毛驢離去,很快消失在視野當中。


    “莫老頭兒!”


    絡腮胡子漢子追趕而來:“咋樣,那個凡俗散修有沒有玉牌?一塊玉牌,能換到一座一階上品的洞府呢!”


    “問過了,沒有。”


    莫竹往嘴裏灌著酒:“我說李胡子,你這趟出來怎麽盡打些歪心思?”


    “還不是窮的,還差些靈石才能買到的突破瓶頸的丹藥,隻能出來尋摸尋摸。”


    李胡子罵罵咧咧地說道:“那個徐友亮的運氣可真特娘的好,遇到個大傻子,兩百塊靈石就這麽到手了!不行,我得去傳送陣附近守著,說不定能逮到有玉牌的人。”


    “李道友,你這是要幹劫修的勾當啊。”


    莫竹苦口婆心地勸說道:“有多少人都因為貪心太大而斷送性命。”


    “我劫的不過是凡俗修士,又不會被通緝,怕個甚?再者說,我等修士漫漫長路,不就是奪天地之造化機緣麽?你說對吧,老莫!”


    李胡子話音未落,背在身後的雙手轟然朝著騎在毛驢上的老頭砸下,其上攜帶著熊熊烈焰,勢要吞天滅地。


    “轟隆——”


    地麵上留下一個巨大的深坑。


    但是莫竹早已在數十丈外,手中捏著一張黯淡無光的符籙,質問道:“李胡子,你這是想幹什麽?”


    一擊失手,李胡子也不再追擊,臉皮極厚地說道:“開個玩笑,莫道友不要生氣。”


    “李胡子,這種玩笑可開不得。”


    莫竹用酒葫蘆指著對方,絲毫不懼地說道:“一張遁符足足值五塊靈石,就這麽被你的玩笑毀掉,我可要去坊市告你的狀!”


    “我賠,我賠還不行麽?”


    李胡子眯著眼睛:“再說了,來到凡俗之後的事情坊市是不會管的,你告狀也未必有人理你,還是和氣生財比較好。”


    莫竹冷哼一聲,消失不見。


    ……


    “玉牌竟如此珍貴。”


    陳三石心中盤算著,回頭和凝香兩人匯合。


    “陳三石!”


    昭昭扛著比她還要高的裝滿兵器的匣子小跑過來,有些氣息不勻地說道:“我在那邊找到好多人,聽說是有宗門要收弟子,我師父叫我喊你一起過去看看。”


    “嗯。”


    陳三石叫他在前麵領路。


    “喂,東西能不能你自己拿著?!”


    昭昭忿忿不平地說道:“你真把我當成丫鬟使喚啊?幫你背一路了。”


    陳三石沒有理睬。


    來到凝香所在的位置。


    在這座荒蕪的島嶼上,竟然是有一座道場。


    此時的道場上搭起高台,有許多煉氣大成乃至圓滿的修士聚集在此地,數十名前來求仙的凡俗之人排起長隊,似乎在挨個接受什麽檢查。


    “這位弟兄。”


    陳三石隨便拉住一人,詢問道:“前麵是什麽人在收弟子?”


    “聽說在修仙界都是大宗門!”


    “要是能成為他們的弟子,就能直接一飛衝天!”


    “……”


    那人說著激動地擠上前去。


    “師父。”


    昭昭躍躍欲試地說道:“咱們要不要也過去,以前在書上看,要是能進入修仙界的大宗門,能少走很多彎路。”


    “呆瓜。”


    凝香平靜地說道:“他們說自己是名門正宗,你就真信?當心被人賣了都不知道。”


    陳三石的想法也是如此。


    他們初來乍到,可以說是“人生地不熟”,還是不要貿然去接近任何勢力比較好,就算真的需要,最好也要等到熟悉修仙界的環境之後。


    更別說觀察之後,這個宗門對於“資質”的要求極高。


    他這個五行俱全的劣等靈根,還是不要上去自取其辱了。


    收徒的宗門不止有一個。


    “金木水火土,還是劣等靈根,你還是老老實實回凡俗種地吧!”


    一個年輕人備受打擊,癱坐在地上久久沒有動彈。


    “……”


    陳三石總覺得自己被罵。


    這場測試,持續兩個時辰,在場來自九洲萬方百餘人,絕大多數人都連邊都沾不上,最後隻有一名年輕女子被收走,其餘的全都留在原地眼睜睜地看著仙人們飛天而去。


    “凝香。”


    陳三石問道:“你是什麽靈根?”


    “我呀,有點特殊。”


    凝香賣了個關子:“以後你自然會知道。”


    “……”


    陳三石也懶得再問,他轉而道:“古傳送陣的位置呢,找到沒有?”


    “路是明著的。”


    凝香已經探查清楚:“跟我來吧。”


    沿著他們所在的位置往東二十裏後,就瞧見一條通往島嶼深山的古道,岔路口處,聚集著七八人,有些是修士,有些是純粹的武者,其中還有兩名武聖。


    “這位兄台。”


    一名抱劍的年輕人注意到陳三石:“你也是要去古傳送陣的尋仙之人吧,要是有玉牌的話,不如和我們結伴同行?”


    陳三石沒有急著說話。


    領頭的一名武聖身後背著巨刃,他過來解釋道:“這位兄弟不必過於謹慎,情況是這樣的,據我所知,玉牌在修仙界頗值些靈石,因此遭到一些修士的惦記。


    “古傳送陣十日之前就已經開啟。


    “有不少尋仙之人獨身前往之後,遭人襲擊而死。


    “所以我才沒有過去,而是在這裏等候,準備聚集一些有玉牌的尋仙之人,大家結伴而行,這樣安全也更有保障。”


    他說著,直接把自己的玉牌亮了出來。


    其餘幾人,也跟著照做,通過這種方式來展示他們的誠意。


    有觀氣術在。


    陳三石基本上可以確認他們真的都是尋仙的凡俗之人,再加上手裏的玉牌也都是真的,應該暫時可以信任,在三思之後,答應下來。


    他和幾人簡單認識。


    這名武聖名為陸伯欽,來自一個“大離”王朝,據說是再此島嶼的北麵。


    “咦?”


    陸伯欽疑惑道:“張道友,你怎麽還帶著兩個家眷?”


    旁邊的人熱心解釋道:“張道友還不知道吧,一枚玉牌隻能綁定一人,是沒辦法帶同伴的。”


    這個。


    陳三石還真不知道。


    “沒關係。”


    戴著麵紗,穿著普通衣裙的凝香開口,聲音又變了個人似的,十分清冷地說道:“我們本來也隻是護送表兄的,還請這位陸大哥讓我們兩人同行。”


    “想跟著就跟著吧。”陸伯欽頓了下,“不過醜話說在前頭,你們若是敢動歪心思,我等是不會手下留情的。”


    “這是自然。”


    凝香平靜說道:“小女子把表兄送到之後,自會離去。”


    商議完畢。


    一行足足有七八人結伴同行。


    這些人的仙道境界或許不高,但是武道境界最低也都是玄象境界,結伴在一起,還是頗有威懾力的,一直抵達目的地,也沒有遇到任何不開眼的來招惹。


    島嶼深山之巔,在萬丈懸崖之上。


    一座圓形的巨大石台出現在眾人的麵前。


    充滿歲月痕跡的石台上,雕刻著密密麻麻符文,這些符文綻放著湛藍色的光芒,以特定的軌跡流動著,就好像擁有生命一般,隔著數丈遠,都能夠感覺到其中可怕靈能波動。


    這便是天涯海角通往修仙界的上古傳送陣。


    每五十年,會隨機開啟十到二十天的時間。


    如果錯過。


    對於普通人來說,基本上等於不會再有任何進入修仙界的機緣。


    “陸大哥!”


    幾名武者問道:“這傳送陣該如何使用?”


    陳三石彎腰,撿起石子屈指一彈,就把從附近飛過的一隻老鷹打了下來,然後直接把昏迷的老鷹拋向石頭,隻聽得“轟”地一聲,老鷹在可怕的靈力激蕩下,直接化作肉泥血雨。


    “嘶……”


    眼前的場景,令在場所有人都倒抽一口冷氣。


    最後。


    還是那名抱著劍的年輕人湊上前仔細觀察:“你們仔細看,整座石台被劃分成十二塊區域,每個區域上麵有個凹槽,好像跟咱們手裏的玉牌形狀契合,我推測,是不是隻有拿著玉牌的人才能夠安全站在上麵,把玉牌放在凹槽上之後,就能夠傳送離開。”


    話是這麽說,可剛才的那隻老鷹的下場大家都看的清清楚楚,甚至有人往裏麵丟了幾塊巨石,也都是頃刻間化為齏粉,自然沒有人願意冒著生命危險去嚐試。


    “陸大哥,你、你這是做什麽?!”


    大概沉默幾個呼吸後。


    陸伯欽毫無征兆的出手,攜帶著滾滾真力的拳頭化作虎首,悍然朝著一直對其尊敬有加的抱劍年輕人砸去,後者猝不及防,護體罡氣怦然爆的同時用劍鞘格擋,可即便如此身體還是失去和地麵的接觸,飄飄然向後而去,穿過激蕩的靈氣之後重重砸在石台之上。


    他當場吐出一口鮮血,好在身上的玉牌閃耀著光輝將其庇佑,沒有像之前的老鷹一樣血肉橫飛,說明確實拿著玉牌就能夠安然無恙。


    “陸大哥,你怎能如此?!”


    抱劍少年勃然大怒。


    這是拿他當成實驗品!


    陸伯欽滿臉無所謂的說道:“嗬嗬,湯兄弟莫怪,既然想法是你提出來的,當然應該由你來查,而且這不是也沒事嘛,皆大歡喜。”


    他的如此作為,眾人雖有不滿,但也都沒有說什麽,反正都已經到地方,自然不會有人為一個不相幹的人發聲。


    姓湯的年輕人,自然也隻能咬碎了牙往肚子裏咽。


    畢竟對方堂堂武聖實力強大,就算是暴起把他殺掉,也不會有任何代價。


    ‘這同盟真是夠脆弱的。’


    陳三石一直都走在隊伍的最末端,就是擔心類似的事情發生。


    “既然如此。”


    陸伯欽沉聲道:“大家還等什麽,傳送陣開放的時間不確定,隨時都有可能關閉。”


    他說著率先走進傳送陣。


    其餘人也紛紛效仿。


    “你二人帶著千尋,找個安全的地方在這裏等我。”


    陳三石轉身交代。


    凝香應道:“表兄放心去便是,我們會把馬照看好的。”


    陳三石這才跟著走上石台,學著其他人的動作,把玉牌放入腳下的凹槽當中。


    霎時間。


    他們八個人都被刺目的白光包裹。


    凝香、昭昭連同白鵠馬的眼睛都險些受傷。


    等到她們好不容易睜開眼的時候,傳送陣上早就變得空空蕩蕩,先前的八人就好像人間蒸發一,消失的無影無蹤。


    “師父。”


    昭昭歎息一聲:“咱們跑這麽一大趟,好不容易修仙界近在咫尺,最後還是進不去。”


    “別著急。”


    凝香倒是十分平靜:“有件事情你可能還沒明白。”


    昭昭在石頭上坐下,把沉重的匣子放在地上:“什麽事兒?”


    “咱們要是繼續留在尋仙樓,大概率要老死在青樓。”


    凝香望著空空如也的石台,幽幽道:“可現在就不一定了。”


    昭昭還是沒聽明白。


    她歇了一會兒後,就想趁著姓陳的不在,騎著馬回去。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


    白鵠馬突然不受控製地衝向石台。


    “誒?!”


    凝香想要施法阻攔都來不及,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它進入到傳送陣中。


    出乎意料的是。


    處於石台上的白鵠馬沒有受到任何傷害,反而是再次觸發傳送陣,頃刻間消失不見。


    ……


    “轟——”


    陳三石覺得身體陷入到一個永遠不會有盡頭的深淵當中,眼前更是一陣天旋地轉,隻能看到五顏六色的靈光,身體感到極度的不適。


    這個狀態大約持續有十幾個呼吸。


    等到他恢複意識的時候,發現自己仍舊在石台上,其餘八個人也都是如此,就連腳下的玉牌也都還在凹槽當中,但放眼周邊的環境,早已換了人間。


    這裏……


    好像是一片森林。


    陳三石用【觀氣術】觀察,也沒有在附近發現靈氣,看來所謂的上古大戰,對大千世界都造成嚴重的破壞,倒是天地間的駁雜之氣明顯要少許多。


    “呼……”


    他平複呼吸,取下玉牌後站了起來。


    一行八人走出石台後,傳送陣就消失不見。


    “果然!”


    湯敖說道:“跟我看到的記載一樣,古傳送陣的位置是一定範圍內隨機的,這裏應該不會再有修士蹲守我們了。”


    “既然如此。”


    陸伯欽說道:“那我們就繼續結伴,去尋找能修行的地方吧。”


    七人在前麵走著。


    陳三石趁著他們不注意到的時候沒入叢林當中。


    傻子還繼續跟著一起。


    先前是沒辦法。


    一路上有不少修士虎視眈眈,單靠自己九成九走不到地方,如今……


    那兩名武聖就成了最大的危險。


    要是再遇到什麽情況,八成又要抓人來當擋箭牌。


    陳三石伸手一抹,恢複成本來的麵目,又把身上的兩層衣服裏外顛倒,徹底換了一個風氣,然後才繼續往前走。


    “千尋?”


    他的心中有所感應。


    不久之後,白鵠馬就出現在視野當中。


    先前遇到不少修士,倒也沒有人特意注意過千尋,說明它表麵上看起來沒什麽特殊的,不會遭到覬覦,所以跟著來完全沒問題。


    之所以留在島上,完全是因為不確定玉牌能不能連帶著坐騎一起庇佑。


    想不到千尋竟然自己跟過來。


    它沒有玉牌,是怎麽跟著過來的?


    陳三石問道:“那你能不能不用玉牌就帶人啟動傳送陣?”


    得到的答案是否定的。


    “好吧。”


    陳三石翻身上馬。


    不管到什麽地方,不需要自己走路,終歸是件令人舒坦的事情。


    【技藝:禦獸(未入門)】


    【進度:0/100】


    【效用:暫無】


    麵板浮現。


    這麽說……


    千尋的真的進化成靈獸了。


    陳三石沒有過於驚訝,騎著馬就正式出發,他也有些好奇,修仙界究竟是什麽樣的。


    在原本的想象中。


    修仙界的修士們,就應該是無拘無束,逍遙自在的快活日子。


    可不論是從梅先生口中,還是途中的見聞,都能看出不是那麽回事兒。


    尤其是作為貨幣的靈石。


    說明修士們也需要勞作,也會有各種各樣的爭端。


    “有人煙?”


    陳三石看著正南方向的天空上一道道的嫋嫋炊煙,立即讓千尋加快速度趕去,大概半個時辰之後……


    一座山野小村就浮現在麵前。


    沒錯。


    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村落,簡易的磚瓦房,來來往往的百姓,以及嬉戲打鬧的孩童,和互相追逐的黃狗,一切的一切,都是在凡俗中再常見不過的畫麵。


    有那麽一個瞬間,陳三石甚至出現自己回到燕邊村的錯覺,仿佛自己剛剛打完獵準備回家。


    “靈禾?”


    視野寬闊之後。


    大片大片的農田映入眼簾之中。


    這裏的百姓種植的農作物主要是稻穀,基本上每一片農田,都有著將近四成靈禾,有些地方更是足足有一半都種植著靈禾。


    “哈!”


    “嗬哈——”


    “……”


    村口的大槐樹下,一名看起來六七歲模樣的孩童,手裏拿著一柄木頭削出來的劍,沒有任何章法地胡亂揮動著。


    “小娃娃。”


    陳三石在他身邊停下:“這裏是什麽地方?”


    沒有理睬他。


    孩童繼續專心練劍。


    陳三石翻身下馬,問道:“你這麽小,練劍做什麽?”


    “殺仙人!”


    男娃頭也不抬地說道。


    “哦?”


    陳三石繼續問道:“你為什麽存殺仙人?”


    “殺了仙人,就不用再種毒草,我娘親就不會餓死,我爹就有銀子治病!”


    男娃字字沉重,手裏毫無章法的木劍也隱隱有了幾分殺意。


    陳三石俯下身子:“我教你劍,你學不學?”


    “你是什麽人?”


    男娃終於停下,他用充滿敵意的目光,掃視著眼前的外鄉人:“你也是仙人?!仙人的劍,我不學!”


    “我不是仙人。”


    陳三石答道:“我跟你們一樣,也是普通百姓,最後問你一遍,我教你劍法,你學還是不學?”


    聽到對方不是仙人,男娃的態度才變得緩和起來,他認真地問出一個自相矛盾的問題:“可你不是仙人,你教的劍,能殺仙人嗎?”


    “那……”


    陳三石頓了下:“就要看你的水平了。”


    “好,我學!”


    男娃重重點頭,然後直接跪倒在地:“師父在上,請受徒兒一拜!”


    “……”


    這倒是有些突然,陳三石毫無準備。


    他把對方扶起。


    目前他所會的最好的劍法,便是“點蒼劍法”,能夠一直修行到武聖境界,於是就想試著先傳授兩樣樁功給這孩子。


    結果實踐起來。


    陳三石發現此方世界由於駁雜之氣中“廢氣”較少,所以修煉起來給身體帶來的副作用應該會小上許多,意味著可以從很小的年紀就開始修煉。


    而且出乎意料的是,眼前的小子竟然是一遍就把樁功連同呼吸法記了下來。


    “武聖之體。”


    陳三石上手一摸,便摸出其骨骼與眾不同。


    這也是夠巧的,他初來乍到,隨便在一個荒野鄉村,就收了個先天武聖之體的徒弟,這大概……也是緣分吧。


    眼下也沒有特別著急的事情。


    他就想著多教一會兒。


    結果便有一個老頭兒匆匆而來,一樹枝打在男娃的身上:“平安,不是讓你去放牛麽,你又在這裏幹啥呢!?”


    “爺爺,我學到劍法了!”


    李平安躲也不躲地說道:“我以後可以殺仙人!”


    “哎呦喂,我的小祖宗!”


    老頭兒慌忙捂住男娃的嘴巴:“你想要了全村人的命嗎!趕緊給我回去!”


    “老伯留步。”


    陳三石問道:“能不能告知一下,這裏是什麽地方?”


    “外鄉人?”


    老頭兒有些警惕。


    “哦,你放心,我不是仙人。”


    陳三石連忙保證。


    老頭兒這才開口說道:“這裏是九天宗下轄的天水洲,我們這裏叫做小石村,等等……你連這個都不知道,該不會是從外麵世界來的?”


    陳三石沒有否認:“但我真的不是仙人。”


    “這……”


    老頭兒猶猶豫豫,最後四處張望後說道:“你跟我來吧。”


    陳三石跟著爺孫兩人,來到村子盡頭的一個籬笆院內。


    院子裏有一頭驢,然後就是大捆的柴火。


    “平安。”


    陳三石閑聊道:“你家的牛呢?”


    “師父,我家哪來的牛?”


    “先前你不是說放牛嗎?”


    “那是黃老爺家的牛。”


    “……”


    陳三石微微怔住。


    他突然意識到一件事情。


    那就是自己實際上成為“有錢的老爺”很長一段時間,以至於都快忘記,像這種過於貧窮的村子裏的百姓不是家家戶戶都有牛的,有不少都是靠人力耕種,需要的時候,回去找老爺們“租”牛。


    “你坐吧。”


    老頭兒請他在長條登上坐下。


    一名顫顫巍巍的老婦人,拿著破舊的土陶碗,倒了一碗熱水。


    熱水便算是普通百姓招待客人的禮數。


    要知道柴也是很值錢的。


    可這裏……


    不是修仙界麽?


    “老伯,你是獵戶?”


    陳三石注意到牆上掛著的反曲弓。


    “我哪裏打得動獵,那是我兒子的,他沒銀子看病,已經死了……”


    聊了一盞茶的時間後。


    陳三石算是對此方世界有了相對比較深入的了解。


    他沒來錯地方。


    這裏就是修仙界。


    隻不過仙人們隻會定居在特定的地方,一般情況下不會到凡俗來。


    而且這裏的統治方式和外麵不同。


    這裏的王朝隻是傀儡。


    真正的主子是各大仙宗。


    農田裏種的靈禾,就是上繳給仙宗的稅。


    ‘看樣子,靈禾在修仙界有固定需求的資源。’


    陳三石聯想到大盛。


    皇帝老兒怎麽也上繳靈禾?


    難不成也是送到這裏。


    他很早之前就跟此方世界的仙人甚至仙宗聯係上了?


    “你也是個尋仙之人吧?”


    老頭兒似乎見過不少。


    他指著東南方向:“你沿著這個方向一直走五百裏,那裏有一個大澤坊市,就是距離最近的有仙人的地方。”


    “師父,你不是說,你不是仙人嗎?!”


    李平安有種遭到欺騙的感覺。


    “我真不是。”


    陳三石解釋道:“你沒看我連飛都不會?我就是過去看看。”


    他把熱水喝光,然後從懷裏掏出幾錠銀子。


    “多謝李老伯款待,我就不繼續叨擾了。”


    “千尋!”


    陳三石騎上馬背。


    “你……”


    李平安拿著木劍追出來:“那你還教我練劍嗎?”


    “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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