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


    “冠軍侯、驃騎將軍、北涼督師府督師、洪澤營主將陳三石,前往嘉州掛帥,務必在一年之內收複西部兩州,即刻動身,不得延誤!”


    候公公嘹亮的聲音響起。


    “臣,領命。”


    陳三石接過調令。


    “那督師,就快快動身吧。”


    候公公鬆了口氣:“如今前線將士們都在雲端府內,等你著前去主持大局。”


    再三囑咐完之後,他才領著人離去。


    “呸!”


    吳管家衝著他們的背影狠狠地啐了口唾沫:“一群廢物,什麽事情都要靠督師府,最後還要猜忌,當初對老督師就是如此,現在對小督師還是這般!”


    “行了吳伯。”


    陳三石看著年過七旬的管家:“本來也不是單純為朝廷,我一回來,就看到這段時間處理過的政務,很多地方都缺糧了吧,再不盡快結束戰局,就真撐不住了。”


    朝廷崩潰之後。


    祖脈丟失。


    各個宗門湧入。


    所有人都沒有好日子過。


    “可不是麽。”


    吳管家搖頭歎息道:“從雲州十日開始,到現在連著打了三四年的仗,不少地方又是洪災旱災的,哪裏還有多少糧食。”


    陳三石把調令交到下人手裏:“怕就怕,這一仗隻怕是快不得。”


    “哦?”


    吳管家聞言詫異:“督師的意思,是連你也沒把握快速擊退西齊大軍?”


    “世上從來就沒有人,是注定的百戰百勝。”


    陳三石目光望著遠方:“隻不過以前每次,都是我贏了。”


    “吳伯,準備一下吧,今夜我就動身啟程。”


    “好。”


    “……”


    陳三石和孫璃、陳雲溪匆匆見麵之後又匆匆告別,而後就直奔軍營而去,召集洪澤營補充完畢的將士,連夜從涼州動身開拔。


    在他們來到城門時。


    又有一騎追趕上來,手裏拿著長槍,身後背著弓箭。


    “不器?”


    陳三石有些意外:“你這是?”


    “督師!”


    孫不器抱拳道:“我已通脈,請督師準許我入營!”


    “不器。”


    陳三石看著他,沉聲道:“洪澤營編製已滿,沒有通脈參將的位置給你,回去陪著你姐和陳雲溪吧。”


    “督師,我不要官職。”


    孫不器堅持道:“哪怕做個普通的卒子也行,讓我跟著去吧。”


    “……”


    陳三石知道。


    自從師父過世之後,孫不器就極少露麵,和以前的狐朋狗友也基本上斷絕聯係,每日除了吃飯就是在院子裏練武。


    他體質不算絕佳,隻是上乘,但悟性極好,大半年下來,也從化勁突破到通脈境界。


    隻是此去凶險,又是孫家唯一的香火。


    罷了。


    人的命,是自己決定的。


    想到這裏,陳三石沒有拒絕:“入列吧,你就歸到中軍,暫時負責巡營,等抵達嘉州之後,再另做安排。”


    “是!”


    孫不器沒有半句廢話,騎著馬融入到隊伍當中。


    洪澤營繼續前進。


    “什麽鳥什子兵仙。”


    汪直罵罵咧咧地說道:“夷陵戰敗之前,把你跟我們調過去,哪裏還有那麽多事。”


    “師兄也看出來了。”


    陳三石腦中播放著開戰之後的敵我雙方行軍路線:“夷陵之後,戰線後撤太多,不好再打回去了。”


    “師弟,你這也忒瞧不起人,在鄱陽縣認識你之前,老子本來就是玄武營的主將,大小戰事沒少參與,怎麽可能連這點兒局勢都看不清楚?”


    汪直發愁地說道:“那韓湘似乎確實有兩把刷子,再加上西齊有不少的‘仙師’,接下來隻怕是要麻煩。”


    “師兄,境界如何了?”


    陳三石問道。


    “大圓滿。”


    汪直坐在黑風馬的馬背上,從懷裏掏出酒壺,喝了一小口:“再有個兩年吧,有機會突破武聖。”


    “五個月吧。”


    陳三石淡淡道:“給你提提速。”


    洪澤營從涼州開拔前往嘉州,需要從明州南下,然後東出,再跨過兩州之地,水路並行,耗費足足三個月之久。


    途中。


    陳三石經常會停下來練武、煉丹。


    養經丹和真武丹的材料,他各自多備出不少,本來就是準備拿來給部下用的。


    武聖對於體質有極高的要求,即便是真武丹,也隻是有百分之一的概率能讓體質不足的人突破到武聖境,但是相對而言,玄象就不會有這麽高的門檻,隻要養經丹足夠,完全可以把通脈堆成玄象。


    一路行軍。


    陳三石總共四次開爐煉丹,報廢一次,煉製出三顆優品真武丹,直接把其中之一,丟給了汪直,接下來難免要麵對修仙者,要是能多一名武聖,也多一分勝算。


    “嘿,就你寶貝多。”


    汪直拿著丹藥,心中頗有些感慨。


    誰能想到。


    他當初心灰意冷像是死狗一樣去了一個偏僻的小縣,陰差陽錯,反而是遇到了自己這輩子最大的貴人。


    “督師!”


    夏琮領著一隊人馬匆匆趕回來:“前方就是嘉州境內,我已經通知督標軍,令他們前來迎接。”


    “情況如何?”陳三石詢問重點。


    “局勢嚴峻。”


    夏琮指著西方:“此去兩百裏,就是嘉州邊境的洛水,洛水對岸就是雲端府,如今,西齊大軍正在圍攻雲端府,滕樂將軍等人率領五萬兵馬,苦苦支撐。”


    “先去軍營吧。”


    陳三石沒有急著部署。


    “是!”


    ……


    西齊國軍營。


    中軍大帳。


    書案之上。


    韓湘手中拿著一支毛筆,在橙黃色的紙張上勾勒著複雜的紋路。


    這筆是靈獸毫毛所製,就連筆杆也是經過煉製的靈木,筆下的紙張,更是珍稀材料混合獸皮製成,兩者結合使用,就能夠繪製出傳聞中的符籙。


    “嗡——”


    伴隨著靈光一閃。


    預示著這張分身符大功告成。


    “進來吧。”


    韓湘放下符筆,淡淡開口。


    “仙師!”


    鍾無心大步邁入帳內,神色凝重地說道:“盛朝最終還是無人可用,選擇調用涼州的白袍陳三石,剛剛得到消息,白袍率領一萬五千洪澤營,已經到嘉州境內的黃陂府了。”


    “好!”


    韓湘的眸子閃起寒光:“我就知道,他一定會來的。”


    “仙師……”


    鍾無心實在是無法理解對方的想法。


    來了一個強勁的對手,難道不是壞事麽?


    這仙師,怎麽愈發興奮?!


    真是把整場戰爭看做一場遊戲。


    他沉聲提醒道:“那姓陳的兵法造詣極高,又把身經百戰的虎狼之師洪澤營帶到嘉州,不知道又要使出什麽奇謀,我等接下來該如何安排?”


    “傳令下去。”


    韓湘淡然自若地說道:“繼續調撥兵馬,做出要猛攻雲端府的架勢。”


    “仙師的意思……”


    鍾無心琢磨後說道:“是逼姓陳的率軍過河支援?”


    “棋友來了,自然要提前備下一局好棋,以示歡迎。”


    韓湘離開書案,來到旁側的棋盤前坐下,悠悠道:“年紀輕輕,就能打出四渡之仗,我倒是要看看,他能給我帶來什麽驚喜。”


    語畢。


    他劍指一揮,一抹法力注入道桌案上的符紙之上。


    當即。


    符紙就化作一道流光衝天而去,直朝著東方蒼穹而去。


    那裏,是洪澤營所在的黃陂府。


    ……


    黃陂府。


    “嗡隆——”


    沉重的城門打開。


    麵容憔悴的童曉初慌裏慌張地徒步出城迎接,情緒激動地一把抓住白袍的手臂,聲音有些發抖:“陳督師,你可算是來了!快,大家就等著你主持大局了。”


    陳三石隨其來到中軍大帳,除去督標軍的將軍之外,還有一名年輕的修士,通過【觀氣術】看,已然是煉氣圓滿境界,和當初涼州的曲元象實力差不多,大概在煉氣十一層左右。


    煉氣期總共九層,七到九層就算是煉氣後期,把功法修煉的第九層即可築基,但不意味著功法隻有九層,而是總共有十二層。


    在得不到築基丹或者是把握不夠的情況下,這些修士隻能選擇繼續往後修煉,等待築基的時機。


    功法多一層,法力也會深厚一層。


    “這位是王竣王仙師。”


    童曉初介紹道:“是陛下從京城派來壓陣的,還有一位曲元象曲仙師,如今和滕樂一起在雲端府裏,多虧他們,敵軍的仙師才不敢再輕易闖軍營刺殺武將。”


    “你,便是陳三石?”


    盤膝打坐的王竣睜開眼,上下打量一番後,開口道:“你能扭轉局麵?”


    他們升雲宗此次。


    派出弟子是為靈脈。


    但是占領靈脈需要人手。


    所以才會有如今的這場四國大戰。


    可王竣一介修行之人,哪裏懂得排兵布陣、行軍打仗,也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大盛軍隊一潰千裏,距離占領靈脈遙遙無期。


    然後,聽到最多的名字就是白袍。


    仿佛在這一方天地,此人是兵家第一般,而且貌似,還是鎮守使孫象宗的關門弟子。


    令王竣難免多留心一些。


    他催促道:“盡快打到邙山吧,若是讓對方宗門穩住腳跟,休說是你這主帥,就連你們大盛朝廷都要遭到上宗的苛責。”


    “輿圖。”


    陳三石沒有理睬對方施加的壓力,在主座坐下之後,直入正題:“我要更詳細的情況,包括敵我雙方的兵力,敵我雙方的‘仙師’數量。”


    “……”


    童曉初似乎有些難以啟齒,猶豫片刻後才說道:“夷陵戰敗之後,我督標軍一路東退,折損兵馬十萬八,燒毀糧草輜重無數。來到雲端府之後,西齊仍舊猛攻不斷,於是我就留下滕樂等人留守,其餘人陸續撤退到洛水以東,重新整合兵馬。


    “如今,整個西部五成以上的都指揮使司兵馬,都陸續抵達嘉州支援,再算上督師帶來的洪澤營,我們也還有十七萬的兵馬,其中有五萬在雲端府。


    “至於仙師方麵,我不太清楚,還是請王竣仙師告知吧。”


    “西齊軍中,有煉氣中期五人,煉氣後期一人,所謂的‘兵仙’韓湘和我亦一樣,是煉氣十一層左右的圓滿境界。”


    王竣解釋道:“督標軍中,也有煉氣中期兩人,再加上我和曲元象,總共是四人。”


    陳三石在心中盤算。


    從紙麵上看。


    西齊國,有三十二萬大軍,再加上七名煉氣中期及以上的修士。


    煉氣中期,就相當於武聖戰力。


    而大盛。


    則是十七萬兵,四名修士。


    基本上隻有西齊的一半戰鬥力。


    “大帥。”


    童曉初頭疼地說道:“南方、東方的兵馬都有用途,西部衛所倒是還有一些人手,但是糧草不足,目前能夠支撐的,也就是十七萬兵馬,也就是說,咱們要用十七萬兵馬,吃掉對方的三十二萬大軍。”


    “如果我沒算錯時間的話。”


    王竣說道:“不久之後,修仙界還會有一些武修為了懸賞出來助陣,當然,西齊那邊也會,但是可以保證,兩邊在修士方麵的力量不會差太多。”


    “都出去吧。”


    陳三石歸納完情報之後,準備靜心思考。


    也就在這個時候。


    軍營外麵忽然傳來騷動。


    “刺客!”


    “有刺客!”


    “……”


    “嗡!”


    銀光一閃。


    龍膽亮銀槍便出現在陳三石的手中,他走出中軍大帳,就看到一道流光朝著軍營飛來。


    “保護督師!”


    “保護童將軍!”


    “……”


    箭矢漫天亂飛,但是都阻擋不住流光。


    仙師王竣渾身法力波動,就要結印施法,但等到他看清楚流光之後,又放鬆警惕道:“是分身術,一種小法門而已,沒有殺傷力,更多的意義,是隔空對話。”


    果然。


    流光在中軍大帳正上方停下,而後幻化成一名儒雅中透著仙氣的男子模樣,他懸於空中,俯瞰著地麵上的眾人。


    “在下韓湘。”


    兵仙韓朗聲道:“想必閣下便是在此世威名顯赫的白袍陳三石吧?”


    “是我。”


    陳三石直視著對方,淡然道:“你跑來這裏,是有什麽話想說?”


    “棋逢對手,興奮不已。”


    韓湘麵帶微笑,仿佛兩人並非死敵:“韓某在修仙界,也有幾位曾是兵法大家的故友,我們都很手癢,這次出來下棋的機會,可是韓某好不容易搶來的。自然要前來一睹閣下真容,親眼看看,接下來和在下對弈的究竟是什麽人。”


    “興奮?”


    陳三石眉頭微蹙:“打仗對你來說,是一件興奮的事情?”


    “陳兄難道沒有此種感受?”


    韓湘侃侃而談道:“行軍打仗,如同下棋,你我統兵之帥,便是黑白棋手,落子無悔,我們舉手抬足之間,就能決定幾萬乃至幾十萬人的生死,如此浩大的棋局,怎麽能不讓人興奮?!你……”


    “你把人的命,當什麽了?”陳三石驀地發出質問。


    “你說什麽?”


    空中的韓湘一怔,有些沒聽懂對方的意思:“什麽當什麽?”


    “我說。”


    光影交錯之下,陳三石的麵龐陷入到陰影當中,看不清楚他的神色,隻能聽到沉重的聲音響起:“你覺得打仗很有意思?”


    “當然有趣!”


    韓湘微微眯眼,理所當然地說道:“韓某就是為統兵而生,而那些將士們,生來就是屬於你我的棋子,他們的生死榮辱,就是我的棋局,這難道不是世上最有趣之事?如果有一方世界,有著無限的棋局,韓某寧願放棄仙途,永遠做一名棋手。”


    “好一個兵仙,真不愧是一個‘仙’字,好一座……”


    陳三石驟然加重語氣,一字一頓道:“屍山!”


    屍山,為仙。


    “哦?有意思的說法。”


    韓湘絲毫不覺得有問題:“總之,不管陳兄願不願意,棋局都已布下,韓某率先落子,接下來就看陳兄如何接招了。”


    “你已經敗了。”陳三石驟然道。


    “敗了?”


    韓湘更加覺得有趣,他調笑道:“那陳兄不妨說說,在下敗在何處?”


    “從你講出自己所謂的棋局理論之後,你就敗局已定,因為……”


    陳三石頓了下:“你的棋是死的,而我的人是活的。”


    “哈哈哈哈……”


    “有意思,有意思!”


    韓湘在空中放聲大笑:“形勢者,雷動風舉,後發而先至,離合背鄉,變化無常,以輕疾製敵者也!


    “不愧是把兵形勢利用到極致的人。


    “棋局剛剛開始,就當眾自己部下的麵口出狂言,為自己造就聲勢。


    “好啊。


    “我倒是要看看,閣下接下來,如何落子!”


    “轟——”


    話音落下。


    人影陡然崩潰消散,化作一張黃色符紙飄飄然落下。


    與此同時。


    千裏之外的西齊中軍大帳,坐在棋盤前的韓湘緩緩睜開雙眼,從棋簍當中撚起一顆白子,緩緩落下。


    對弈。


    開始!


    ……


    “什麽破東西?”


    汪直一把抓住廢棄符紙,在陽光下反複查看起來:“這老小子再不滾蛋,留在這裏逼逼賴賴,我就要動刀了。”


    “這人……”


    洪澤營副將楚仕雄皺眉道:“就是兵仙?”


    “陳督師。”


    童曉初捕捉到方才談話中的重點,有些緊張地說道:“聽韓湘的意思,他好像已經出手了,此人詭計多端,不知道又要用出什麽陰謀,要不要提前安排,做個準備?”


    “靜觀其變。”


    陳三石給出答複。


    在不清楚敵軍動機和動向的情況下,貿然更改部署隻會露出更多的破綻。


    他回到大帳內,觀摩著西齊的每一次出招,很快就知道韓湘走的是什麽路子。


    兵權謀。


    以正守國,以奇用兵,先計而後戰,兼形勢,包陰陽,用技巧者。


    喜歡用兵權謀的人,往往會提前安排好一切。


    正如黑白棋局。


    執白先行。


    那韓湘,已然領先一步棋


    當夜。


    前方的戰報就傳遞回來。


    “報——”


    “雲端府告急!”


    “滕樂將軍聲稱西齊增派兵馬圍攻,希望我們火速前去馳援!”


    “……”


    “不好!”


    楚仕雄觀望著輿圖:“督師大人,雲端府要是丟掉以後,西齊軍就能夠掌握洛水糧道,進窺整個嘉州,搞不好我們還要繼續退下去。


    “再退的話……就要退到‘官渡’了!


    “末將覺得,我等應該立刻去支援,不如就讓末將去吧!”


    “等等……”


    童曉初不再是統帥,心頭壓力驟減,總算是能夠平靜的思考問題,他分析道:“督師,西齊會不會是佯攻,目的就是把我們騙去洛水以西?”


    “沒錯,就是佯攻。”


    陳三石給出肯定。


    “那怎麽處理?”


    童曉初說道:“我立刻傳信給滕樂,令他繼續死守?”


    “不。”


    陳三石霍然起身:“傳令全軍,即刻開拔,十二萬大軍一起過河,馳援雲端府,不得有誤。”


    “督師。”


    童曉初緊緊跟在身後,不解道:“明知道是佯攻,為什麽還要過河?”


    “假亦真時,真亦假。”


    陳三石一邊往外走,一邊平靜地說道:“如果我們不去的話,佯攻就會變成真正的猛攻,雲端府裏的五萬兵馬要是丟掉的話,後續就真的無力再與之抗衡了。


    “童曉初聽令!


    “你立即率領兩名煉氣中期修士,五百名將士駕駛兩百小船,船上準備好鉤鎖鐵鏈,提前在渡河大橋的兩側等候。”


    “小船?鎖鏈?”


    童曉初本來想追問緣由,但嘴張到一半,又覺得實在丟人,就沒好意思問下去,幹脆利落地轉頭去照做。


    另一邊。


    督標軍也陸續啟程,準備通過洛水大橋跨過這條長江。


    他們連續吃了將近半年的敗仗,士氣低落到極致,以至於行軍之時,都有些死氣沉沉的感覺,相反,洪澤營一萬五千將士秩序森嚴,殺氣騰騰。


    “那就是洪澤營?”


    “是啊,我聽說咱們大帥換人,如今是陳督師掛帥指揮!”


    “太好了。”


    “我們是不是不會再跟之前一樣潰敗了?”


    “廢話!”


    趙康大聲嗬斥道:“自己好好想想,陳督師自從入伍以來,可曾打過一次敗仗?!”


    “確實沒有!”


    “而且我聽說今日在軍營,陳督師和兵仙的分身對話,說兵仙已經敗了!”


    “……”


    在洪澤營的帶動下。


    督標軍的士氣才總算是漸漸恢複,在抵達岸邊後,開始趁著夜色渡河。


    ……


    西齊軍營。


    “仙師。”


    鍾無心一把掀開簾門,神色有些激動地說道:“如你所料,十二萬大軍,已經開始渡河了!而且時間緊急,他們也隻能走大橋,我們要不要半渡而擊之,讓他們過不安穩!”


    “嗒~”


    聞言,韓湘拿起黑色棋子,代替對麵的棋手落子。


    然後,他又放下一顆白子,走出新的一步棋,似乎是心情不錯,耐心講解道:“雲端府尚且沒有失守,最多隻能派兩三百人繞城而行,再多隻會暴露蹤跡,遭到前後夾擊。兩三百人,你覺得夠半渡而擊之麽?


    “所以。


    “放他們過橋就是。


    “等到他們過橋之後,去命一名仙師用儲物袋裝載船隻,率領兩百人繞城靜默而行,找機會燒了大橋,斷他們的退路。”


    “可是……”


    鍾無心胸有憂慮,但是不敢直言。


    “有什麽不同見解,就盡管說。有時候庸才,往往才能夠一語道破天機。”


    韓湘語氣輕蔑,但並不反感部下諫言。


    他喜歡聽到不同的聲音。


    如此才能更加印證什麽是“對”的策略。


    一個領兵之人,必須要有自己的傲氣,但不能剛愎自用,否則的話就隻是個匹夫。


    得到應允後,鍾無心再也沒有顧忌地說道:“可是十二萬大軍盡數過河完畢,這個時候再斷他們的退路,不會逼得他們做困獸之鬥麽,瑪瑙河之戰,就在不到一年前啊。”


    “瑪瑙河~”


    韓湘回憶著地名,不疾不徐地說道:“我看過那場戰鬥的卷宗,背水一戰我也用過。但,不論是背水一戰還是破釜沉舟,都不是你們表麵那麽簡單的‘困獸之鬥’,是需要‘希望’來支撐的。


    “瑪瑙河能成。


    “是因為宇文一族的那個蠢材傾巢而出,把大本營給丟了。


    “這種情況不會發生在我們身上。


    “而陳三石的手底下的兵馬,除去洪澤營之外,也不是他的親兵,對他的信任度不會那麽高。


    “真若是斷了退路,他們不會困獸之鬥,隻會惶惶不可終日,直到徹底崩潰。”


    “我懂了。”


    鍾無心抱拳:“多謝仙師賜教!我這就去安排!”


    ……


    洛水大江!


    就在大盛十二萬兵馬過河之後。


    深夜子時。


    一艘大船悄無聲息地出現在水麵上。


    大船的旁邊,是數不清的小船,小船上麵擺滿幹燥的草木,西齊將士們將其點燃之後,任由其隨波逐流,撞向水麵上的木質大橋。


    “快,動作快些!”


    “洛水天險,橋梁難修,燒了橋以後,盛人就要被困死在東岸了!”


    參將孟大義壓著聲音催促道:“快!”


    大船之上。


    一名西齊修士淩空而起,直接飛刀橋梁的上空,雙手結印,身前就出現一顆火球,準備先把火點起來再說。


    “嗡——”


    可就在這個時候。


    一道冰霜凝結而成的刀刃旋轉飛來。


    西齊修士大驚,急忙把火球砸過去。


    兩道法術對撞,互相抵消。


    但見一名大盛修士禦劍來到半空,摸著下巴上的胡須,開口道:“道友,還不快走?”


    “嗬嗬~”


    西齊修士冷笑:“別急,等我的人把橋燒了以後就走。”


    “是嗎?”


    大盛修士嘖嘖道:“恐怕是燒不掉嘍~”


    “嗯?”


    西齊修士這才看到。


    在大橋的兩邊。


    早就準備好大量的小船,這些小船上麵裝備有鎖鏈,不等熊熊燃燒的火船靠近,就將其牢牢固定住,然後牽引上岸,根本無法靠近。


    “你們早有準備?”


    西齊修士皺著眉頭:“也罷,那道友咱們就改日再見吧!”


    眼看著還有其他大盛修士靠近,他一刻也不停留,加持各種法決符籙,瞬息之間就飛到百丈之外,很快消失不見,逃之夭夭。


    “狗日的,你就這麽跑了?那我們呢?!”


    西齊參將孟大義破口大罵。


    兩邊都有仙師。


    但這些仙師互相之間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不會拚命,遇到危險跑得比誰都快。


    沒了仙師。


    參將孟大義和前來放火的西齊將士,自然是被屠戮個幹幹淨淨。


    ……


    西齊軍營。


    “仙師!不好了!”


    鍾無心匆匆來報:“昨夜燒橋的計劃沒有成功,陳三石早有準備,我們派過去的一個參將和兩百多個弟兄,沒有一個活著回來。”


    “見招拆招。”


    韓湘平靜如水,慢悠悠地撿起幾顆被圍死的白子,自言自語道:“白袍不蠢,雕蟲小技不成,也很正常。”


    “接下來呢?”


    鍾無心問道:“十二萬大軍已經盡數渡河,馬上就要抵達雲端府,咱們還繼續攻城嗎?”


    “撤吧。”


    韓湘又落下一子:“撤之前,先小敗兩陣,撤退的途中,把備用的盔甲、兵器,還有造飯用的鍋灶全部丟掉,再扔下一些傷員,想盡一切辦法把他們引到三百裏外的‘碎石川’。”


    “是!”


    ……


    雲端府。


    “弟兄們,撐住啊!”


    “援軍馬上就會來!”


    城牆之上。


    滕樂鎧甲破裂,渾身是血地廝殺著。


    天空中。


    曲元象更是領著兩名修士和西齊修士鬥法。


    一場大戰,從下午殺到深夜。


    西齊國的軍隊才暫時退去。


    “我的符籙!”


    曲元象心疼地齜牙咧嘴。


    他從空中飛回來之後,一把揪住滕樂的衣襟:“援兵呢?他們還來不來,不來仙師爺爺我可要走了!你知不知道,我這一個晚上消耗的符籙價值多少靈石!”


    “仙師息怒……”


    滕樂不滿對方,但也必須仰仗對方壓陣:“咱們要是能把邙山拿下,一切不就都是值得的嗎?而且陳督師他們這兩日肯定就能到!”


    “兩天?要打你們自己打吧!”


    曲元象罵罵咧咧地說道:“天亮之後,援兵再不來我就走了!”


    “仙師,仙師你不能走啊!”


    滕樂連忙說道:“你要是走了,城裏的五萬弟兄該怎麽辦?”


    “關我屁事!”


    “滾蛋!”


    直到天明!


    西齊軍再次開始攻城。


    曲元象果真要走。


    也就在這個時候。


    大盛援兵趕到!


    十二萬大軍,以洪澤營為先鋒,浩浩蕩蕩地突兀出現在城外的荒野之上。


    “援軍到了!”


    滕樂大喜過望:“弟兄們,開城門,隨我殺敵!”


    “那個什麽狗屁陳三石,總算是來了,要是再不過來,老子都準備飛過去砍了他!”


    曲元象狠狠往嘴裏灌了口酒,看著城外的西齊國軍隊:“一群牲口,浪費老子這麽多靈石,非得搶回來不行!”


    “殺——”


    “不好!”


    “盛人的援兵來了!”


    “……”


    “撤,撤啊!”


    “……”


    在雲端府內守軍,和督標軍援兵的夾擊之下,西齊軍隊不斷敗退,一路上丟盔卸甲,潰不成軍。


    “爽快!”


    追擊之中。


    曲元象殺死一名修士,笑嗬嗬地把別人的儲物袋收入囊中。


    “你就是陳三石?!”


    他跟王竣等人匯合,看著白袍隻覺得有點兒印象:“不錯,不錯!”


    “報——”


    浴血而歸的趙康匯報道:“大帥!西齊大軍全部撤到碎石川之內,要不要繼續追擊?!”


    “當然追啊!”


    曲元象帶著渾身的酒氣說道:“這、這就叫做那個,乘勝追擊!”


    “窮寇莫追。”


    陳三石直接將其無視,下令道:“全軍,回雲端府。”


    “真不追了?”


    童曉初小心翼翼地說道:“大帥是覺得,前麵有埋伏?”


    “有個屁的埋伏!你們當我不懂兵法?!”


    曲元象指著地麵上,西齊軍逃亡時留下來的盔甲等輜重,嘲諷道:“你看看,連吃飯的鍋都扔了,他們早就被仙師爺爺我殺得屁滾尿流,還有膽子設置什麽埋伏?追,給我追——


    “嘿~姓陳的,老子跟你說話呢,你聽到沒有?!下令,追擊!”


    “曲元象,你隻是負責壓陣,指揮的事情與你無關。”


    陳三石沉聲道:“再隨意亂我陣腳,軍法處置!”


    “嗯?”


    曲元象明顯一怔,似乎不敢相信有人跟自己這麽說話,他瞪起眼睛,怒道:“你說什麽?什麽處置?!”


    “軍法處置。”


    汪直插話道:“我給你解釋解釋,通俗點來說,就是‘砍頭’,把你腦袋砍下來。”


    “我先砍了你們!”


    曲元象說著就召喚出飛劍。


    陳三石凜然不懼,直視著對方,不急不慢地對另一名修士說道:“王竣!如果你們升雲宗,還想打贏這一仗的話,就管好你這個酒鬼同門!”


    “師兄,住手!”


    王竣同樣拿著飛劍,橫在曲元象的身前:“靈脈事關重大,也關乎到你我日後的仙途,你要是再在這裏胡鬧,我就要去向宗門告你的狀。”


    “你……”


    受到師門威脅,曲元象才沒有輕舉妄動。’


    “曲元象。”


    陳三石淡然道:“你如果不服我的安排,也可以自己禦劍飛到碎石川去看看,韓湘是不是在那裏等著你。”


    “去就去!”


    曲元象說著,但終究還是沒有踏出這一步,最後隻是獰笑:“好啊姓陳的,看在靈脈的份上,我且忍你幾日!”


    語畢,他拂袖而去。


    “撤軍——”


    督標軍鳴金收兵。


    從夷陵開始就一潰千裏的大軍,總算是體會到勝仗的滋味,士氣從穀底,開始一點點地回升。


    ……


    碎石川。


    山巔之上。


    韓湘坐在巨石上,麵前擺放著棋盤。


    棋盤,便是他的輿圖!


    在他的身後,集結著所有的修士,隻等著對方進入埋伏之後就一齊同手。


    鍾無心單手按在佩劍的劍柄之上,焦灼地張望著:“怎麽還沒來?”


    “大帥!”


    “陳三石,撤軍了!”


    一名斥候前來匯報:“他們追到碎石川前二十裏,忽然就鳴金收兵了!”


    “看來,姓陳的還是不上當啊。”


    鍾無心有些失望,長長地歎了口氣:“還好,咱們也沒有損失什麽。”


    然而。


    韓湘卻是從棋盤之上,拿掉許多代表著西齊軍的白棋。


    意味著他們的損失。


    “仙師何意?”


    鍾無心沒有看懂:“咱們也就折損了兩千多人,無傷大雅才對。”


    “折損的兵力有形,但是虧損的士氣是無形的啊。這一局,是陳三石小勝三分。這局棋,真是越來越有意思了。”


    韓湘撚起棋子,懸在空中片刻之後,重重落下:“傳我軍令,大軍在雲端府外八十裏的平原處安營紮,然後日夜叫陣,讓督標軍出來和我們正麵決戰吧。”


    “是!”


    又是二十日過去。


    雙方陷入僵持。


    自從退到雲端府之後,督標軍就再也沒有露麵,不論如何挑釁叫陣,都始終堅守不出。


    “好一手避其鋒芒。”


    韓湘仍舊坐在山巔的棋盤前,發須連同衣決都在秋風中飄蕩,手中拿著棋子,懸而不落,自言自語道:“那就隻好讓你避無可避。


    “這一子。


    “叫作‘攻鳳逼雲’!”


    “啪——”


    棋子落下。


    ……


    雲端府。


    經過一場小勝,再加上二十日的休養生息。


    督標軍重整軍紀,變得煥然一新。


    隻是他們,也沒有辦法繼續這樣無止境的地守下去。


    “報——”


    “斥候傳來消息!”


    “西齊軍分兵五萬,準備直接繞開嘉州,去打鳳州!”


    “……”


    “陳督師,鳳州空虛!”


    童曉初的頭發又白了許多:“一旦讓他們進入到鳳州,明州也會危矣,明州要是丟掉,涼州也保不住,畢竟絕大部分北涼軍如今都在跟慶國對峙,隻剩下少量的衛所兵駐守。


    “咱們不能再繼續在城裏守下去了。


    “這個韓湘好生歹毒!


    “他、他是在逼迫我們出城決戰啊!”


    楚仕雄、汪直、滕樂等人也都一臉的凝重。


    尤其是洪澤營。


    他們還是頭一次遇到這種情況。


    雖然沒有敗,但也沒有取得任何進展。


    竟然有人,能和白袍陷入到僵持的局麵。


    不愧是兵仙。


    “實在不行的話。”


    汪直沉聲道:“你分給我一萬人,我去鳳州的靜海府,就算是死也給你守上半年。”


    “不。”


    陳三石的目光從輿圖上挪開,開口道:“既然韓湘這麽著急正麵對陣,那就遂了他的願吧。


    “傳令下去。


    “五日之後。


    “十七萬大軍出城布陣。


    “準備和西齊的三十萬大軍,正麵對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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