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三石打聽以後,才知道和徐斌住的很近,就五分鍾左右的腳程。


    他叩響房門自報身份,不多時一名年輕婦人打開門。


    陳三石注意到對方微微隆起的腹部:“這裏是徐斌家嗎?”


    “是。”


    婦人連忙把人叫出來。


    頂著巴掌印的徐斌出來,尷尬地打招呼:“陳、陳旗官。”


    猶記得不久前,他還要求對方稱呼自己職務。


    這才多久,大家已然是一樣的職務。


    “我真沒把自己當官,還叫我石頭或者名字就行。”


    陳三石笑笑,從袖子裏掏出一張條子:“這個還你。”


    “這是……”


    徐斌瞧見是兵器庫的條子,想起之前確實借出去過一把弓箭。


    “還愣著幹啥,給小石頭道歉!”


    老徐頭衝出來,照著徐斌屁股就是一腳。


    徐斌頓時憋紅臉。


    他在軍營裏從來不會送禮巴結人,都是通過努力證明自己。


    “斌子,趕緊啊!”


    老徐頭急得跳腳:“沒石頭幫忙,得罪汪百戶,以後咱一家老小,怕是要連飯都吃不上!”


    “我……”


    徐斌覺得臉燙得厲害,可他看看妻子隆起的肚子,最後妥協:“陳旗官,我……”


    “都說了,不用叫旗官。”


    話還沒說完,就被陳三石打斷:“以後在軍營裏稱職務,家裏沒必要分得那麽清楚。要是不嫌棄,我還是願意叫你一聲斌哥。”


    “啥?”


    徐斌懷疑聽錯:“你不怨我?”


    “為啥要怨?”


    陳三石坦然。


    當初要不是借來重弓,他哪有那麽容易得到百戶們青睞,更不可能這麽快練出氣血。


    誠然,徐斌態度可能不怎麽好。


    但幫了就是幫了。


    人家完全可以不借的。


    “汪百戶那人有點……”


    陳三石對於汪直的人品,實在無法恭維:“總之,我會去說的,沒事了.”


    “對嘛,我就知道小石頭心眼好,怎麽可能不幫你。”


    老徐頭說道:“還不趕緊謝謝人家?”


    徐斌瞅著少年。


    這世道,不恩將仇報就算不錯。


    竟然還有人,願意不計前嫌,甚至叫他一聲哥?


    更何況對於他來說,真的隻是舉手之勞而已。


    讓他情何以堪?


    不知道為啥,徐斌再看陳三石時,開始覺得對方身上有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氣場,令人心生佩服。


    佩服這個詞還不太準確,可他一時半會兒不知道該怎麽形容更加貼切。


    憋了半天,徐斌最後幹脆一抱拳:“從今以後,有什麽事情,但憑差遣!”


    陳三石笑道:“言重了,不過,我還真有個忙想請你幫忙。


    “我想請斌哥不忙的時候,能陪我練練槍法。”


    上次切磋,受益匪淺。


    “隨叫隨到。”


    徐斌一口答應:“不過,這個我真不能要。”


    他把條子遞還回去。


    “我有刀就夠,你要是非給我,就說明你心裏還是怨我。”


    “好。”


    陳三石沒再推辭。


    “小石頭,你別走,一起吃飯!”


    老徐頭說啥也不讓走。


    晌午陳三石和顧心蘭都留下吃飯。


    蘭姐兒和徐斌媳婦童氏,互相認識,加之兩人都喜歡針線活,有很多共同話題,十分聊得來,還相約以後作伴。


    “嗡——”


    飯吃到一半,軍營裏吹起集合號。


    “爹,我們得走了。”


    徐斌匆匆披甲拿上佩刀:“石頭,快!”


    “這是咋了?”


    陳三石特意望天,沒有見到狼煙,說明不是有敵寇來犯。


    來到軍營,他們見到滿臉怒意的千戶大人。


    向庭春當眾下令,即日起千戶所內一半人手,日日搜城鄱陽,尋找巫神教徒,連武館也不能放過,挨個嚴格搜查,一旦有發現,就以通敵賣國罪論處。


    巫神教是啥?


    怎麽連武館也要一起查,之前不是還合作圍剿蠻族刺客嗎?


    “我也不清楚。”


    熊百戶納悶道:“隻知道昨天千戶大人和羅東泉一起去了趟天元武館,回來以後就大發雷霆,說他們都是朝廷的蛀蟲,要給他們長長記性。”


    “千戶大人怕不是準備讓縣裏的老爺們放放血。”


    劉百戶摸著下巴:“他也不怕上頭的人?”


    大盛朝廷虧空嚴重,這是連基層官兵都知道的事情。


    早些年衛所裏還經常會欠餉。


    反倒是武館和鄉紳富得流油。


    他們這些百戶手裏的錢,也不過是老爺們牙縫裏的一點剩飯,說好聽點叫賄賂,說難聽點是打發要飯的。


    能從武館手裏弄出些錢財來,自然是好事。


    可問題是。


    如果真這麽簡單,朝廷就不會如此艱難了。


    武館、鄉紳,許多都是朝中任職退下來的,有些幹脆就是當朝大員自己的產業,誰動得起?


    麵上看,他們千戶所是權勢最大的天。


    實際上,哪個武館不認識府裏、州裏的人?


    對於向庭春的舉動,他們不是很能理解。


    “除非,向庭春有他們的把柄。”


    陳三石心中想著,沒有說出來。


    跟他想的沒錯。


    這群人是在瞞著朝廷尋找仙寶。


    向庭春就準備拿這件事情勒索武館,不過看樣子談崩了。


    “出發!”


    五個百戶,領著四百多名士卒,浩浩蕩蕩地離開軍營。


    陳三石和他手底下的人,也在其中。


    汪直不在,由兩名總旗領著他們。


    一個姓苗,一個姓方。


    “方總旗。”


    陳三石問道:“之前不是蠻族刺客嗎,怎麽又變成巫神教了。”


    方總旗搖搖頭:“那天夜裏半路殺出來救走刺客的蒙麵人,上頭說是巫神教的人,好像是很厲害的邪魔歪道,別的就不知道了。”


    “這個我知道,我知道!”


    許文才高高舉手,追了上來。


    “許先生知道?”


    陳三石說道:“請講。”


    “咳咳!”


    許文才清清嗓子,鄭重其事地講道:“這巫神教啊,是發源自蠻族的宗教,有兩百年之久的曆史,不過很早就沒落了。


    “直到近十年,他們忽然重新活躍起來,還扶持宇文部一舉吞並草原三部,從原本的小部落,搖身一變成為四霸之一。這些年來,侵擾大盛邊境的蠻族,就是以宇文部為主,其餘三霸大多處於觀望狀態。”


    “嗬,你知道的還挺多啊!”


    朱仝半信半疑:“不是編的吧?”


    “呸!”


    許文才驕傲地說道:“我早些年遊曆四方,你以為是白遊的?”


    “怪不得你爹前些年病死你都不在家!”朱仝心直口快。


    許文才臉一黑,不說話了。


    “巫神教、宇文部、邊境,仙寶……”


    連在一起,陳三石意識到,好像是了不起的大事。


    五百兵士進城以後,展開挨家挨戶的搜查。


    不過暫時沒有去查四大武館和一流武館,搜的基本都是些小武館和不入流的武館。


    向庭春這是在殺雞儆猴。


    搜城進行到黃昏,他們才離開,中間並沒有發生衝突,不過這隻是開始。


    耽誤一下午時間,陳三石回到千戶所後直奔武庫,準備把兵器條兌換掉,然後再換一碗補血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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