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幾日,城中戒嚴,通緝令貼的到處都是。


    聽說死掉很多宗門的高境界武者。


    涼州七大宗門的通玄宗和落霞山莊,一夜之間在,各自被殺死五、六名真傳弟子,外加幾十名內門弟子,其中還有一位是熊罡霸體的天才,鬧出這麽大的動靜,竟然沒有一個目擊證人。


    但他們死後都被取走心頭血,自然也就被認為是巫神教所為。


    “不應該啊。”


    陳三石想不通。


    能同時闖入兩家宗門腹地,並且殺死這麽多人,說明巫神教肯定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夥人,但這裏可是涼州,有八大營在,有孫象宗在。


    真要是有大量巫神教徒藏匿,總得有個藏身之地,怎麽可能一直找都找不到。


    就連向庭春,當初都能從金鍾寺找到線索。


    沒道理。


    除非巫神教還有什麽特殊的手段。


    陳三石倒也不是瞎琢磨。


    等到他在八大營就職,十有八九也會參與搜捕巫神教。


    而他也很想通過高級巫神教徒的嘴裏,問到有關於“仙寶”配套設備的下落,以及先前的血祭究竟是想幹什麽,殺武者又有什麽用?


    山裏的黑氣……


    會不會跟巫神教有關?


    “籲!”


    腦海中胡思亂想著,陳三石就來到屯兵內城的入口,翻身下馬。


    千尋則是自己一匹馬出去玩。


    簡直就跟放養在外,到點準時回家吃飯的家犬一樣,區別在於隨時都能叫回來,不會需要的時候沒馬騎。


    軍城之內,演武場上。


    各個選鋒將領已經來的七七八八。


    包括曹樊、尹翰文等人。


    隻是房青雲宣布,尹翰文放棄此次選鋒考核,自動棄權。


    “尹兄!”


    陳三石一把拍在尹翰文的肩膀上:“你怎麽棄考了。”


    “啊——”


    尹翰文五官扭曲地哀嚎起來,險些倒在地上。


    “陳大人,你做什麽?!”


    溫秋實暴怒,急忙上前將其扶住。


    “啊?”


    陳三石麵露驚訝:“實在對不住,在下不知道尹兄受傷了。怪不得放棄參與選鋒,怎麽搞的,該不會是巫神教徒幹的吧?”


    尹翰文疼得滿臉冷汗,咬牙切齒地說道:“正是,前些日子從酒樓回府的路上,遭遇一夥巫神教徒,中了一劍,可惜沒能攔住他們。”


    “這麽說,尹兄是唯一的目擊者啊!”


    陳三石問道:“你可見到他們躲往何處?如今全城都在搜捕巫神教,要是能把他們找出來,絕對是大功一件。”


    “嗬嗬,這倒是沒有。”


    尹翰文獰笑道:“他們輕功了得,一眨眼就不見影,沒能追上他們。”


    “原來如此,尹兄好好養傷吧。”


    陳三石抱拳,轉身離去。


    看樣子,他射中的就是這個尹翰文了。


    肩膀上多個透明窟窿,連骨頭都少了一截,即便是有療傷的寶藥,恐怕也要休養很長一段時間。


    ……


    “世子!”


    尹翰文疼得聲音都有些變形:“伱看到了麽,他好囂張啊!”


    “主意是你出的,受傷你就撐著!”


    曹樊麵無表情:“不過翰文放心,我會給你報仇的,他射你一箭,我起碼也要斬他一臂,把他廢掉。”


    “多謝世子。”


    尹翰文恨恨道:“此人煉髒功法精通,也不知道哪裏來的狗膽敢還手,等到比武的時候,五個回合之內世子就能把他拿下。”


    “還用得著世子?我碰上也能廢了他。”


    溫秋實不屑道:“不對,好像用不著我們親自動手,保不準他第一輪布陣都過不了。”


    “也是。”


    尹翰文哂笑道:“拉著一群鄉下來的潰兵,再怎麽練也是潰兵,任憑多麽精妙的陣法,就算施展的出來,也是一衝就散,一殺就爛!”


    “我聽說督師也是愛兵如子,他這一招,會不會就是專門用來表演給督師大人看的?”


    “此子果然心思沉重,知道自己出身寒微,天賦不錯但也算不上絕頂,想要得到好的前程,就必須吸引到上麵的注意,先是攜民渡河得到陛下賞識,如今又想來證明自己心懷舊部有情有義,討好督師,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


    “你想多了,督師欣賞有情有義的人不假,但他拉著一幫沒用的廢物上場,孫督師難道瞧不出來他是作秀?隻會適得其反罷了。”


    “沒錯,說到底考驗的還是帶兵的能力。”


    “叫他假仁假義,咱們等著看笑話吧。”


    “……”


    諸多世子的擁躉者七嘴八舌地說著。


    倒是曹樊本人沉聲開口道:“未必。”


    溫秋實狐疑:“世子這話是什麽意思?”


    “我派人看過他手下的兵是如何操練的。”


    曹樊不疾不徐地說道:“那些從雲州小縣城裏跑出的兵士,在一個老頭的指揮下,把陣法操練得十分紮實且流暢,別看他們是小地方出來的,好歹也一路經曆過生死廝殺,沒你們說的那麽遜色,這第一道考核,依本世子之見,他應該沒問題。”


    京城方麵特意給來過信,叫他有機會的話,可以結交一下陳三石,試試看能不能拉攏過來。


    本來他還有些奇怪,區區九龍之體,就算不多,也絕對不是沒有,何必屈尊討好一個鄉下佬。


    直到幾日前,曹樊在山上見識到陳三石的箭術,算是有所改觀,後來又親自去觀看其練兵,發現的的確確是練兵有方,說明此人的確有過人之處,修為上弱點將來也能是一員可堪重用的大將。


    但還是兩個字,可惜。


    對方明顯沒有投誠的意思。


    嚴長卿先放在一邊不說。


    這小子……


    居然真有跟他爭奪選鋒魁首的意思!


    曹樊能從對方的眼神中看出來,有種誌在必得的堅定,簡直是霸氣側漏,找死!


    孫象宗作威作福這麽多年。


    如今好不容易等到他快要油盡燈枯,怎麽可能讓突破武聖之上的仙法再落到“曹”姓以外的人手上,光憑這一點,姓陳的就該死。


    好在,此人雖有幾分能耐,但境界太低,到現在也還是煉髒功法精通,就算最近能夠突破到小成,也不可能是煉髒圓滿的對手。


    當然,最好還是能在比武環節之前將其攔住廢掉,畢竟接過聖旨,他要是親自動手,搞不好又要惹得皇爺爺不高興。


    曹樊已然安排妥當。


    就算姓陳的過得去布陣這一關,也會在倒在第二關闖陣。


    “世子真有大將風範!”


    溫秋實急忙附和道:“這叫作知己知彼,百戰百勝!”


    “對對對!”


    “……”


    一群人又開始拍馬屁。


    “尹兄。”


    唐盈科湊到跟前:“你的傷不要緊吧?”


    “滾!”


    尹翰文冷笑道:“要不是你主動暴露,我怎麽會挨這一箭?等到選鋒結束,回京城以後,有你好看的!”


    “溫兄,昨天我……”


    “姚兄……”


    唐盈科不管跟誰說話,要麽被嗤之以鼻,要麽直接被無視。


    ……


    這一幕,陳三石收入眼底。


    隻是因為幫他說過話,就要被孤立,恐怕接下來的選鋒也不會好過。


    “喂!”


    白庭芝找到單獨在角落,無人理睬的唐盈科:“那群人把你欺負成這樣,你何必還要繼續熱臉貼人家冷屁股?不如和我一起,跟著陳將軍吧,以後必定能闖出一番事業來。”


    “庭芝,你不要在這裏攛掇人家。”


    陳三石抱拳道:“多謝唐兄之前出手相助。”


    “陳大人客氣,我也沒幫上什麽忙。”


    唐盈科歎息道:“大人也不必替我擔心,此次前來選鋒,我本就隻是為曆練而來,無心爭奪魁首,等到比武階段要是真遇上世子他們,我就棄權認輸。倒是陳大人得注意,我今天上午看到有人跟負責第二關的……唉,總之大人當心!”


    他說著站起身告辭。


    “第二關,闖陣?”


    不等陳三石猜測,演武場上就吹響號角,擂起戰鼓,宣布著選鋒考核正式開始。


    “諸位將領!”


    房青雲坐在高台之上,悠悠開口,清亮的聲音響徹演武場:“選鋒開始,第一道大題,布陣!


    “接下來,會有人按照順序念你們的名字。


    “喊到名字的將領,請領著手下到五裏地外的另一個封閉演武場去,在裏麵進行正式的考核,標準就是看誰的陣法最經得起實戰。


    “孫督師、劉巡撫、候監軍作為主考官,來親自判斷考核成績,以甲乙丙丁劃分等級,等到全部考核結束之後根據綜合成績來判斷名次,確定此次選鋒的魁首。


    “除此之外……”


    青衫儒生麵帶笑意,風趣地繼續道:“幽州、涼州、雁州,不少三州的大人都會來旁觀此次選鋒,他們其中有不少,都是有待嫁千金的,所以諸君,可要好好表現,不要錯過當金龜婿的好機會!”


    “……”


    聽到這裏,演武場上的氣氛都變得輕鬆不少。


    其中也有幾個事出身寒門,或者普通百姓家的天才將領,心中都是一緊,顯然都準備牢牢抓住此次翻身的機會。


    光會打有個屁用。


    出來混,講究的是勢力,是背景。


    在朝為官,更是如此。


    “好了,開始吧。”


    房青雲主持完開場,就被一名士卒推著離開。


    留下李千總拿著冊子,喊道:“崔永平!”


    “到!”


    “出發!”


    年輕將領領著五百名部下,徑直朝著北邊開拔而去,行軍隊伍整齊有序。


    在五裏之外,有一座封閉式的演武場,四周都被高達三丈的牆壁包圍起來,因此外麵的人根本無法看到裏麵發生什麽,自然也就無從知道檢驗陣法的具體方式。


    甚至考核結束後,他們也不是原路返回,而是從另一端離開,保密措施做得相當好,在最後公布結果之前,大家夥絕對不會提前了解到內幕。


    ……


    封閉演武場。


    數丈高的城牆之上,搭建有許多亭子,兩邊的小亭子都被幔帳遮住,裏麵坐的都是前來看熱鬧的官員家眷,最中央的大亭子最中央,則是坐著此次選鋒的三名主考官。


    孫象宗、劉巡撫以及候公公。


    他們身後,則是各個州的巡撫、總兵等等官員,最差的也是知府,可謂在場全是高官,也算作是監考官。


    既然是另類的武舉科考,自然不可能全聽孫象宗一個人說了算,需要許多人來見證,以保證相對公平的同時,叫參與選鋒的將領知道,他們是朝廷的兵,而不是孫家的兵。


    這規矩,也是近十年才開始有的。


    十年之前,還真就是孫象宗一個人說了算。


    “孫督師。”


    劉巡撫放下手中的茶盞,帶著笑意開口道:“這次的年輕俊傑可不少啊,有好幾個隻需要稍加培養,將來必定是一員大將。”


    “是啊。”


    粗布麻衣的孫象宗半眯著眼睛,依靠在太師椅上:“也是老夫最後一次收弟子,希望能給老夫些驚喜吧。”


    “劉巡撫。”


    候公公發出尖細的聲音,拿茶壺的手更是翹著蘭花指:“你這次看好誰?”


    “自然是世子殿下!”


    劉巡撫篤信道:“太子世子龍心虎骨,一杆陛下禦賜的青龍偃月刀,使得爐火純青,如今已是煉髒大圓滿,距離化勁隻差一線,此次魁首非他莫屬!孫督師要是能收世子為關門弟子,保不準將來就是龍師!”


    “劉大人未免太武斷。”


    候公公表達出不同的意見,緩緩說出幾個名字:“我覺得嚴閣老的孫子嚴長卿就不錯,就在昨天,他也順利突破到煉髒大圓滿。


    “根骨上麵,也是必定成為武聖的麒麟之體,在京城,不少人都稱呼他為麒麟子。


    “另外,還有涼州本體通天劍宗的少宗主路書華,天生劍心,將來必定成就一代劍聖。


    “再有劈月山莊的溫秋實、京城落雲門的少門主文少陽、幽州費玉良、雁州解思述,都是極其有利的競爭者。


    “如此多的俊傑,劉大人都沒看到?”


    “嗬嗬~”


    劉巡撫笑了笑:“俊傑雖多,但是注定能修成武聖的就那麽兩三個,候公公不要忘記,最後一關摸骨也是要計入總考核成績的,而且分量很重。


    “摸骨的一個甲等,等於其餘考核的兩個甲等。


    “畢竟選鋒魁首,能夠得到朝廷最好的培養待遇,光是寶藥就不知道要消耗多少珍貴藥材,自然是要選擇上限最高的將領。”


    有些體質,會在前期展現出驚人的修煉速度,但成為通脈、玄象境之後速度就會驟降,甚至還會卡死,永遠不可能突破。


    例如幽州費玉良的天罡之體,會比同齡人都更加迅速地進入到玄象境,但一輩子都無望武聖境界,再高就更不用說。


    這種人,當做一員大將來培養沒問題。


    可要是真奪魁,又不值得全力培養。


    因此,摸骨的權重占的非常高。


    當然,武聖之體也不是年年都有的。


    放在往年,有天罡之地就絕對算得上是一等根骨。


    誰讓今年是最後一次選鋒,孫象宗最後一個關門弟子,吸引來的,都是全天下真真正正的天才,選鋒的檔次也被拔高何止一倍?


    恐怕就連真正的武舉,都遠遠比不上這場選鋒的難度高。


    “就算如此~”


    候公公堅持道:“嚴長卿、路書華、再加上解思述,也都能成為武聖。”


    “沒了?”


    孫象宗蒼老中帶著雄渾的聲音響起:“你們看好的,就這幾個?”


    “孫督師覺得還能有誰?”


    劉巡撫摸著胡須:“煉髒大圓滿的就這幾位,其餘的也有不錯的,但奪魁恐怕差得遠。”


    “……”


    孫象宗手指敲打著椅子扶手,不鹹不淡地說道:“依老夫看,這規矩得改改,武聖之體也沒什麽用,老夫有三個徒弟都是所謂的‘先天武聖之體’,結果不也就出了一個武聖,其餘兩個指不定要在玄象境卡多少年呢,除去根骨,也要靠悟性。”


    “孫督師說得有理。”


    “督師大人還是一如既往,挑剔得很呐。”


    “就是這規矩恐怕不是說改就能改的。”


    “……”


    身後一排,才剛剛登上城牆的房青雲問道:“不器,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陳師弟應該是九龍之體對吧?”


    “對,當初我姐親眼看到他練出的九龍活筋,還能有假?”


    孫不器頗為苦惱地拍著腦門,歎息道:“三石要吃大虧,九龍之體隻要有資源,下限也是玄象境,也就是一方大將,但上限也是玄象……


    “九龍之體,放在往年摸骨成績拿個甲等沒問題,偏偏今年先天武聖之體這麽多,一窩蜂全來參與選鋒,九龍之體就顯得沒那麽值錢,恐怕要跟溫秋實他們一樣拿個乙等,豈不是太拖後腿,四師兄,你看能不能幫忙想想辦法。”


    “倒是個麻煩事。”


    房青雲對著身後的手下吩咐道:“去把我屋裏有關於‘武體’的書全部搬來。”


    “誒?”


    孫不器似乎沒料到自家師兄如此反應:“四師兄,看來,你也很想三石奪魁啊。”


    “想他奪魁的,可不是我。”


    房青雲看向最前方的粗布麻衣的老頭兒,說道:“是他老人家。”


    “我爹?”


    孫不器更加驚喜。


    他沒想到自己老爹,對三石喜歡到這種程度。


    “唉~”


    房青雲長出一口氣:“可惜規矩就是規矩,劉巡撫、候公公都在這裏,外加上三州各大官員看著,師父他老人家也不好偏袒任何人。


    “我先查查吧,隻要千年來有一個九龍之體突破到武聖的例子,就也勉強能算得上是甲等根骨。”


    隻有他知道。


    此次選鋒陳師弟能不能奪魁,絕不僅僅是最後一個關門弟子這麽簡單,而是關乎一場,能夠影響八大營,乃至影響整個天下的重要布局走向。


    這局棋,八死,一殘,一生。


    是生是死還是殘,全看這位從鄱陽縣來的師弟,最終能走到哪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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