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韞這輩子也沒想到,女王陛下第一句跟她說的話,說的是“你疼不疼”。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徐韞抬起頭來,差點哭了。


    主要是疼的。


    疼了這半天,她還得一直忍著,假裝若無其事十分鎮定,都快忍不住了。


    其實沒人問,忍一忍也就過去了。


    但……偏偏有人問了。


    還是這樣溫柔關切的語氣問的。


    徐韞心想,原本心裏的一分委屈,因為這句話,都變成了十分的委屈。


    真的疼啊!


    不過對上女王陛下溫柔雙眸的時候,徐韞還是忍住了。她淺淺笑了一下:“疼,但值。”


    這下,女王陛下也笑了。


    在那之前,徐韞想象過薑妙很多次,但是都沒猜對。


    薑妙過分溫柔了。


    和開國女將幾乎是有點對不上。


    薑妙看著徐韞:“你為什麽要這樣?”


    徐韞對上她的眼睛,一句謊話都沒有撒,笑得微微眯起眼睛:“因為我要報仇啊。路大郎的腿,不能沒有一個說法。”


    普通報官,路大郎的腿隻會以意外定性。


    但現在就不同了。


    這樣一鬧,就算沒有證據,這頂帽子也扣實了。大族們戴著這頂帽子,隻會被世人唾棄。


    他們不是最講究風骨風姿,文人氣節,禮儀規章嗎?


    徐韞一字一頓:“要讓他們的臉皮被踩在地上,要讓他們想辯解都辯解不出。他們不肯支持新法,不肯叫女子去科舉,可我要去。那我就替自己爭取個獨一無二的舉薦人!”


    “陛下,您願意為我舉薦嗎?”徐韞含笑看著薑妙,問出了最終的目的。


    薑妙又笑了,她問:“你明明可以讓折月替你傳話的。”


    徐韞言簡意賅:“那就太便宜其他人了。而且,我這個人最不喜欠人情。這是我給陛下的好處,換一個科舉資格。”


    有了今日這一場鬧劇,兩位陛下就可以狠狠斥責世家,就可以壓著世家,將科舉資格推舉下去。


    她道:“而且,有了這個事情,或許就給其他也想參加的女子一點勇氣呢。”


    有人連死都不怕蹚出了路,其他人還不敢走一走嗎?


    薑妙誇讚一句:“阿韞,你很聰明。我替你保舉,你隻管去考!放心,接下來無人敢動你。”


    “對了,孫宗貴他威脅我了。”徐韞半點沒隱藏地把孫宗貴那一番話說了,然後眨了眨眼:“陛下,如果徐家來人要我回本家,官府不會強行讓我跟他們回去吧。”


    薑妙深深地看了徐韞一眼,笑著搖頭:“放心,我華國的女子,都是自由的。而且,我華國的學子,更不可能隨意讓別人帶走。”


    徐韞笑盈盈地:“那我就放心了。”


    蕭折月的臉已經完全是木然的。她直到現在才明白,徐韞那根本不是為了賭氣,純粹就是以身入局,把所有大族都拉下來一起洗泥水澡!


    泥水澡傷害不大,可它髒啊!它惡心人啊!


    徐韞再問一句:“那其他女子若是想要科舉,也找不到結保人該怎麽辦呢?”


    薑妙沉吟片刻,卻沒有直接說要怎麽辦,而是反問:“你覺得如何做最好?”


    這個問題,徐韞根本就不帶猶豫的,當即就笑道:“自然是陛下們指定一個最合適的人選來把關,統一保舉就是。今年未必有幾個女子來考,麻煩些也無妨。後頭多了,再改成與男子一視同仁如何?”


    不過,為了防止給自己挖坑,徐韞補上一句:“我肯定不合適,我也沒有查人的權利與本事。而且我自己也要備考,騰不出精力來。”


    薑妙笑出了聲:“小滑頭。”


    徐韞回以靦腆笑容。


    蕭折月忽然有一點危機感。


    最後,薑妙把這個重任直接就交給了杜豪,讓他成立個專門的部門辦這件事情,他領頭。


    徐韞小聲提醒:“記得在周圍多設點隱藏的人,萬一就有人埋伏起來,專門把來求助的女娘帶走呢——路大郎就是吃了虧。一條腿呢,他多疼啊。也不知還能不能考試。好可惜的。”


    薑妙覺得自己仿佛遇到了一隻小蒼蠅。


    怪可愛的。


    又有點讓人頭疼。


    她擺擺手,近乎有些寵溺地無奈:“折月,回頭你帶禦醫親自去給那位路大郎看看腿,若是可以,盡量讓他考試。若實在是考不了,就看看他的能力,給他安排個職位。”


    薑妙笑笑:“願意支持女子科舉,不管才能如何,這份胸襟便值得獎賞。”


    徐韞小小聲:“還有其他幾個呢,趙牧,曾無羈,王之橋都想給我作保來著——不過也不用特地獎賞,畢竟他們沒有那麽倒黴~”


    薑妙終於瞪了徐韞一眼:“還不快去抹藥?”


    徐韞雙眼無辜:“抹過了。”


    薑妙:“那就再抹一遍!”還真成了小蒼蠅精了?


    徐韞知道不能再留了,於是領命下去老老實實再抹一遍。


    不過,蕭折月讓隨行的宮女來幫徐韞抹了,怕她有夠不到的地方。


    徐韞衣服脫開後,那宮女都忍不住吸了一口涼氣:“好多傷,得多疼啊。”


    而徐韞本人卻道:“沒什麽。”


    這點傷疼是疼,但真的沒什麽。要論,還沒有路大郎疼呢。


    就是看著嚇人,數量多。實際上傷口都不深,這會兒傷口都合上了。


    最後,薑妙和杜豪等人又說了什麽,徐韞是不得而知了,但杜豪專門安排了馬車送徐韞回家,還親自跟徐韞說了句話:“後生可畏啊。”


    徐韞笑容靦腆:“多謝杜府尹誇讚。”


    駱湛這會兒已經不知去哪裏了,不過,到家之後,陳苦從懷裏掏出一瓶藥膏來:“這是駱將軍給的。”


    徐韞拿過來,打開聞了聞,發現和蕭折月留給自己的一模一樣,顯然都是宮裏的好貨。


    她冷笑一聲:“他還真是貼心哪!”


    騙子!


    要不是她心裏早有準備,那會兒就疼哭了!直接鬧個大笑話!


    晚上,駱湛從外頭回來,悄悄從角門過來找徐韞。


    徐韞冷著臉不想跟他說話。


    駱湛卻樂嗬嗬道:“你想不想知道,最後這個事兒怎麽處理的?還有那個路大郎,你猜得了什麽好處?”


    說這些,徐韞可就繃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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