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說著話,目光卻總是往屋裏瞟,像是害怕著什麽,“你們走吧,我真是自願的,沒人逼我。”


    花忍冬看過去,敞開的屋門裏黑漆漆的,什麽也看不清。可少女的模樣,怎麽看都不像自願。


    少女背上的孩子急了,抓著少女的頭發又抓又拽,少女疼的眼淚大滴大滴往下落,嘴裏不住求饒,“帶把兒的,別抓了,求你別抓了。”


    小孩臉上卻帶著天真惡劣的笑容,“我要吃糖,我要吃糖!拿你換糖吃。”


    少女眼淚流的更凶了,扒拉帶把的手的力氣也大了幾分,無奈別看小小子不大,力氣卻不小,被他抓著頭發,真是一點力氣都使不上。


    花忍冬看不下去了,直接走進院子裏,抓著男孩的胳膊,把少女的頭發從他的手裏解救出來。


    “你這弟弟得好好教育了,再這麽下去,以後別給養成社會害蟲。”


    少女無助地搖頭,哽咽哽咽地說不出話。小孩卻哇地一聲哭了起來,“娘,娘,有壞人!打寶寶。”


    屋裏傳來女人的罵聲,“哪個不要命的敢打老娘家帶把兒的?看老娘不剁了他的手!”


    花忍冬就無語了,前頭媳婦生的姑娘叫賠錢貨,自己生的兒子就叫帶把兒的,這是在炫耀她生得出兒子?


    罵聲剛落,一個三十多歲的女人從屋裏氣衝衝地走出來,邊走邊係腰間的褲帶。


    女人臉盤圓圓,臉蛋紅潤,倒是有幾分姿色。


    花忍冬看看女人,又抬頭望天,這都快大中午了,還沒起呢?但仔細看,還能看出她的眉毛是描過的,嘴唇也有點紅紅的,誰睡覺還描眉畫眼的?


    女人看到院子裏站了一男一女,兩個俊俏的不像村裏人的人時也愣了下,隨即看向夏宇的眼神就像帶了鉤子,眉眼裏都帶了挑逗。


    可見夏宇一本正經不開竅的模樣,又有些索然無味,想到她出來的目的,圓眼一瞪,“你們是誰啊?幹嗎跑到別人家裏欺負小孩子?”


    花忍冬嚴肅地指著少女那頭被抓得爛糟糟的頭發,“你不管管你兒子?小小年紀就這麽欺負他姐,以後他姐嫁人沒了出氣筒,他不得打爹罵娘?”


    女人冷笑,“小丫頭片子還管起別人的家事了?你算哪根蔥?我兒子打她怎麽了?要怪隻能怪她自己命不好,她要也是個帶把兒的,誰敢碰她一指頭?你看不慣就把眼睛閉上,管別人家閑事,也不怕嫁不出去!”


    說著,看向花忍冬身後的夏宇時就換了另一副嘴臉,眼睛飛的都要跳出眼眶了,“小夥子,這娶媳婦不能娶太事兒精的,娶回去家宅不寧。”


    夏宇嗬了聲,翻著白眼道:“這就不勞嬸子操心了,我這人打小不服管,我媽說了,就得找個能管得住我的媳婦。”


    一聲‘嬸子’把女人喊沒聲了,過了好一會兒才不敢置信地反問:“你叫我啥?”


    夏宇疑惑撓頭,“難道不該喊嬸子?也是,您老都耳背了,該喊你大娘。”


    女人氣的臉都脹紅了,看夏宇的眼神裏帶上殺氣,眼珠子四下掃摸,最後從牆邊拿了一把掃帚,照著兩人就拍了下來,“哪來的死孩子?哪個是你大娘?我讓你亂喊,讓你亂喊!”


    二人都沒想到隻是一個稱呼就讓女人破防了,見她的掃帚拍下來,立即轉身就跑。


    女人在後麵追出來老遠,才氣喘籲籲地杵著掃帚破口大罵,“哪來的殺千刀?來拿老娘逗悶子,別讓老娘逮到你們!”


    花忍冬和夏宇對視一眼,沒忍住都噴笑出聲。


    笑完了,想到那個被弟弟和繼母欺負的少女,又齊齊地歎了口氣,或許他們一開始就不該直接找上門。


    於是,二人又悄摸摸地回到許寶山家門外,屋裏麵女人嗚嗷地罵著,一會兒臭小子,一會死丫頭,顯然罵的就是他們兩個。


    屋裏時不時還傳來男人的勸和聲,隻是聲音太小聽不真切,但聽著粘粘糊糊的不那麽正經。


    倒是院子裏的少女洗完了手裏的衣服,又開始剁起雞食。


    這時候鄉下一家最多可以養五隻雞,許寶山家院子裏養了五隻,正圍著少女剁雞食的菜板打轉,時不時上菜板上叨一塊趕緊跑掉。


    菜是頭一年秋收時在地裏撿的幹巴白菜幫,用水泡過後剁碎了喂雞。


    時不時就有雞上菜板上搶食,少女手裏的刀剁得很小心,生怕一個沒注意就把雞頭給剁下來了。


    帶把兒的已經從少女的背上下來,正滿院子追著雞跑,按倒一隻,抓著雞翅膀就拖到少女麵前,把雞頭往菜板上一按,“賠錢貨,剁了它!”


    少女嚇得趕緊收刀,刀才堪堪避過帶把兒放在菜板上的小手。


    回頭看看屋門,女人和男人還在屋裏說話,沒人注意到院子裏,左右鄰居也沒有趴在牆頭的,少女抓起一隻跑到菜板上搶菜的雞就扔到帶把兒的臉上。


    帶把兒的被嚇了一跳,一屁股坐到地上,臉也被雞爪子抓出一道傷口,疼的他哇地就哭了起來。


    “又怎麽了?讓你看會兒弟弟,你咋又把他弄哭了?”


    說著話,人到了院子裏,依舊是邊跑邊係褲腰帶。


    花忍冬和夏宇都無語了,這麽一會兒,女人又去睡了?


    少女指著剛剛跑走的雞,“帶把兒的抓它,被它撓了。”


    女人沒好氣地照著帶把兒的踢了一腳,“一天天的就沒個消停的,老實待著,再亂嚎亂叫,給你吃杏條棍燉肉!”


    帶把兒的嗚嗚哭,“不是,不是,是賠錢貨……”


    無奈嘴巴不利索,沒說完,女人已經回屋了,少女照著帶把兒的屁股踹了一腳,帶把兒的哭的哇哇的,女人在屋裏罵道:“閉嘴!老娘還沒死,嚎什麽喪?”


    帶把兒的被嚇住了,把哭聲憋了回去,隻委屈地抽抽答答。


    不一會兒,屋裏傳出讓人臉紅心跳的聲音,花忍冬和夏宇都吃驚地張大嘴巴,原來不是還沒起,是他們攪了人家的好事兒啊。


    可既然屋裏有男人,為啥剛剛他們被女人追著打時,男人連麵都沒露。


    少女憤恨地瞪了發出聲音的屋子一眼,又坐回去繼續剁雞食。


    邦邦邦的剁菜聲配合著屋裏的聲音,竟奇異的有幾分節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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