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野綜合運動公園,休息室。


    貓又場狩正襟危坐,表情嚴肅,如臨大敵般雙手握著手機。


    泛著亮光的手機屏幕因待機時間過長變得灰暗,貓又場狩緩緩伸出手再次喚醒,默默與屏幕上跳出的幾條訊息對視。


    【研磨前輩】:[轉發:情感需緩慢培養,你所等待的ta的回答沒那麽重要——致青少年的一封信]


    【研磨前輩】:[轉發:過剛易折,得不到想要的結果後該如何保持一個良好積極的心態。]


    以及,


    【研磨前輩】:[轉發:最新研究!食用布丁の十大危害,國民們請注意!]


    貓又場狩又默默看向發訊人。


    嗯、才被他從好友申請欄通過的布丁頭前輩。


    頭像也十分眼熟,應該不會認錯人。


    ……


    難道被盜號了?


    紅點跳動了下,又是一條新消息預覽彈出。


    【研磨前輩】:……訊息上顯示已閱,場狩。


    貓又場狩沉默了下,裝作若無其事地關閉聊天界麵並立即將手機關機。


    不……怎麽看都非常奇怪吧。


    布丁頭前輩讓他看手機難道就是為了轉發這些訊息對他進行整蠱嗎?!


    無論從哪個角度分析都難以理解,貓又場狩握緊關機的手機,選擇暫時性忽略。


    如果研磨前輩問起的話就說要回複時結果手機沒電自動關機了吧,自顧自決定好的貓又場狩心態一鬆,繼續鋪起了被子。


    “——場狩!”


    背後的拉門被猛地拉開。


    人未至聲先行,活力滿滿的夜久衛輔脖子上掛著毛巾輕快道,“大家都洗完澡了,你也快點去吧。”


    “好的。”


    他是最後一個去洗澡的,所以這次不會出現上一次與布丁頭前輩單獨同處浴池的狀況。


    換而言之,他可以再晚一點遇見孤爪研磨。


    避免回答“為什麽已閱不回”諸如此類的死亡追問。


    ——但美好的時間總是短暫的。


    貓又場狩濕著頭發從公共浴室出來,一眼就瞥見道坐在大廳低頭玩手機的瘦削身影。


    不確定,再看看。


    他默默靠近了點,用毛巾擦拭了下眼睛。


    嗯、沒錯,預感成真,是布丁頭前輩。


    等等、難道是特意等在這裏堵他的嗎?!


    瞳孔驚恐般放大,貓又場狩猶豫著後退,但不尋常的腳步聲顯然引起了低著頭玩手機的人的注意。


    金發微動,從掩映發絲間抬起的一雙豎瞳緩緩擴縮,視線微動,停在隻相隔幾步的黑發少年身上。


    許是才從浴室出來,鴉羽發梢滾落連串的水珠,順著脖頸滑入衣領,瑩潤麵頰受熱氣蒸騰泛著紅,眼瞼下是微微潮濕的水漬,烏黑眼瞳映著他的身影。


    “……嗯,研磨前輩?”


    似是察覺自己被發現了,黑發少年微歪頭,唇瓣微抿,抿起一個小小的上挑弧度。


    ……他似乎很喜歡笑。


    孤爪研磨點在手機屏幕上的手指頓了下,倏地收回視線。


    “難道是專程來找我的嗎?”


    “頭發……你要去吹幹嗎。”


    一低低一清脆兩道聲音撞在一起,等反應過來對方說了什麽後兩人同時一頓。


    貓又場狩敲出個問號。


    布丁頭前輩在說什麽?


    …他們現在在說同一件事嗎?!


    貓又場狩勉強揚起一點笑,借坡下驢回答道,“啊那個、是的……我現在要去吹頭發。”


    黑發少年視線遊移,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稍長的眼睫似蝶翼般顫動,他猶豫著抬起眼,無聲朝他望來,


    “研磨前輩,你……”


    總不會要跟著我一起去吹頭發吧?!


    貓又場狩發出致命疑惑。


    孤爪研磨手指微動,視線已然勘透黑發少年有些期冀的神態,猜到那未完的下半句。


    他瞥到自己不知何時已息屏的手機,雙手插兜視線平淡移開,“我先回去了,待會見。”


    看著孤爪研磨的身影消失轉角,緊繃的貓又場狩周身氣勢兀地一鬆,沉默拽下脖子上的毛巾垮著小貓批臉站在吹風機前。


    頭發吹幹根本耗不了多長時間。


    頂著暖乎乎的熱風,貓又場狩眯起眼。


    布丁頭前輩看起來者不善。


    居然蹲點守他刷新!


    ——不就是已閱不回,雖然有點不尊重前輩之嫌,但是布丁頭前輩轉發的訊息真的是很奇怪。


    他又沒有感情經驗,怎麽可能會知道該怎麽與人緩慢培養感情,又該怎麽在得不到想要的結果後依舊保持一個……


    等等,哪裏不對勁。


    貓又場狩思緒一頓,遲疑地再次回想了下孤爪研磨發送給他的轉發訊息。


    除了最後一條純屬造謠,前麵那兩條……似乎對上的,另有其人?


    貓又場狩心底生出一種可能性,圓圓的貓瞳浸入光般緩緩亮起。


    難道,研磨前輩是來尋找他這個可靠的keeper求助並分享難題的嗎?!


    因為知情人隻有他一個,所以勇敢地選擇了他並蹲守著希望從他這裏得到相應的建議與答複。


    所以——所以!


    要追上研磨前輩才行!


    貓又場狩原地思考三秒,果斷關閉吹風機,轉頭閃現奔回休息室。


    拉門“唰”地一聲再度被拉開,與此同時,黑發少年難得提高聲音,他還未來得及看清內裏人形便已張口出聲,


    “研磨前輩——!”


    手臂扶著門的黑發少年氣喘籲籲,看起來是快速跑上來的,胸膛起伏氣還沒喘勻,柔軟黑發蓬鬆似雲,襯得瑩潤麵龐更如美玉皎潔。


    貓又場狩壓下口氣抬起頭,欲要重組語言,抬起頭,


    ——六雙眼睛一水兒齊刷刷盯著他。


    或好奇或探究或疑惑或關切。


    視線正中的貓又場狩身體微僵,隻感覺自己如一塊插滿箭矢的靶子。


    ……壞了。


    過於急迫一時之間竟忘了現在這個點,排球部的正選們都在休息室。


    失算了。


    “怎麽了場狩……”


    “唔嗯…加上場狩君的話這下子人就正好齊了呢”


    跟在夜久關心問話之後,黑尾鐵朗眯起眼笑道。


    貓又場狩直覺不妙,視線微動,就見坐在黑尾鐵朗旁側的孤爪研磨盯著他看了半晌,然後緩緩站起身似是要朝他走過來。


    貓又場狩卡到一半的呼吸終於順暢。


    還好還好,布丁頭前輩與他心有靈犀,隻需對視一眼就能明白他的意思——


    “嗨嗨——別急著逃走嘛研磨。”


    雞冠頭前輩點破孤爪研磨的逃走行動,並轉過頭來掛著幾乎是“不懷好意”的笑容,向他發出加入邀請。


    “正好場狩君也來了,一起來吧?”


    “那個,要做什麽……”貓又場狩弱弱,


    “隻是簡單的娛樂性小遊戲,場狩君,放輕鬆——”黑尾鐵朗微笑,


    “……我們啊,可是從來不坑後輩的。”


    “……”


    雞冠頭前輩的嘴,騙人的鬼。


    貓又場狩緊緊捏著手中最後兩張牌,盯著那張仿佛是在嘲諷他的大笑鬼牌,恨不得將半小時前呆呆答應加入戰局的自己驅逐出休息室。


    此刻,他的額頭、臉頰、耳朵、下巴,肩膀處無一不被貼滿長長的紙條,整個人近乎是行走的紙條人。


    三十分鍾,連輸五局。


    聞者傷心,見者流淚。


    幾乎在每個前輩手裏都輸了一遭,所以這次輪轉到他麵前抽牌的,正是看不出絲毫情緒的孤爪研磨。


    “最後一張咯,研磨——”


    “加油啊,場狩!好歹也要贏一局!”


    早先就清空手裏牌的其他人看著唯二手裏有牌的孤爪研磨和貓又場狩,湊熱鬧般起哄。


    貓又場狩有些緊張,捏著手中最後兩張紙牌,手心泛上點濕意。


    最後的‘鬼牌’正在他手上。


    如果布丁頭前輩抽中,就是布丁頭前輩輸了;如果布丁頭前輩沒有抽中,那麽他今天成功六連敗,當之無愧的無冕敗犬。


    雖然他並不十分在意輸贏,但抽鬼牌竟連敗六局。


    無論怎麽講都很奇怪啊!!


    “好好——那麽開始咯?”黑尾鐵朗打了個樣。


    孤爪研磨視線輕而緩掃過對麵黑發少年的麵龐,呼吸間,貼在臉頰上的紙張被呼氣帶動些許,揚起小小的弧度,又黑又亮的一雙眼睛就隱於其下,情緒難以蘊藏。


    他伸出手指,點在貓又場狩麵前唯二兩張紙牌之一。


    肉眼可見,黑發少年呼吸放輕,眼瞳微微睜大。


    他在緊張。


    孤爪研磨手指微動,指尖挪動了一點距離,看似要去選擇另一張牌。


    他的視線悄無聲息黏在黑發少年的麵頰上,如捕獵者隱於暗處,細密觀察獵物。


    柔軟的‘獵物’呼吸加快了一個頻率,微睜大的眼瞳有些受傷,眼底溢出些不安,唇瓣微微抿緊。


    捕獵者垂下眼,


    ——‘鬼牌’


    在這裏。


    “這個。”


    孤爪研磨言簡意賅,直接了當抽出牌,錯位間,指腹與黑發少年溫熱手指一觸即發,他緩緩移開視線。


    ‘鬼牌’,被抽走了。


    貓又場狩楞楞睜著眼,望著手裏那張紅色的象征安全的桃心a,遲疑地去看抽中‘鬼牌’的布丁頭前輩。


    雖然嘴裏說著不想六連敗,但先前的五連敗已證實了他不是善於隱藏自己心思的類型。


    孤爪研磨沒什麽表情,盯著某處似是在思考什麽。


    “哦?這麽看來今晚的輸家已經確定了呢。”


    黑尾鐵朗摸著下巴,看著沉默的孤爪研磨露出點微妙的笑容,不過他十分上道地什麽也沒說。


    撓了撓頭宣布道,“那麽現在要接受懲罰的就是——研磨……”


    “那個、黑尾前輩,等一下!”


    貓又場狩兀然出聲,在前輩們各色視線注視下他卡頓了下。


    孤爪研磨視線微抬,於發絲間隙掃過映出黑發少年的身影。


    他似是有些猶豫,但很快果決,一字一句認真道,“懲罰的話,請讓我來吧!”


    擁有著柔軟雙眼的黑發少年望著不知為何還捏著那張‘鬼牌’的孤爪研磨,手指蹭了蹭臉頰道,


    “畢竟我已經輸了五局……而且研磨前輩是不想我一直輸下去才刻意選了那張牌的吧?”


    他揚起一點笑,不太好意思道,“這一點我還是知道的……前輩的好意我心領了,所以懲罰什麽的就請讓我自己來……”


    畢竟就算是所謂的‘懲罰’,劃劃水摸摸魚雞冠頭前輩也不能拿他怎麽樣。


    自信max的貓又場狩剛抬起頭,莫名對上其他人奇怪的視線。


    憐惜、複雜、驚奇,夾雜著恍然大悟。


    ……嗯?


    怎麽感覺他們想到什麽奇怪的地方去了。


    孤爪研磨指尖的‘鬼牌’不知何時多了道深刻的皺痕,黑尾鐵朗隨意瞥過,笑著打了個哈哈,


    “既然場狩君都這麽說了——”


    貓又場狩深呼吸,等待最終審判的降臨。


    “——那麽,最後的懲罰!”


    黑尾鐵朗刻意放慢念白節奏,臉上露出一點愉快的笑容。


    “就讓研磨和場狩就一起來接受吧。”


    “……嘖。”


    “……啊?”


    等等、不是1換1,居然是1+1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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