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說這一切是為了赫連洲自己,那他不必等到此時此刻,當初太子逼迫他和親時,他就可以借此逼宮。很顯然,他是為了玉兒。若是為了玉兒,那成為北境的帝王還不夠,因為玉兒想回家,北境和祁國之間的萬裏之途並不會因為赫連洲成為皇帝而改變。除非,他想吞祁。他想成為天下之主。陸譫心裏一驚,不止是驚訝於赫連洲對玉兒的愛,也不是因為赫連洲潛藏的野心,而是他悲哀地發現,如今的祁國,宮中有弄權的太監,外麵被權臣、藩王搞得四分五裂,竟無一人能與赫連洲抗衡。而他甚至隻能借赫連洲的兵馬,才能製止鄧烽的暴亂,簡直難堪。貼身宮仆問他:“殿下,您怎麽了?”陸譫歎了口氣,低頭望向手中的信,自顧自道:“赫連洲,你若決意如此,將來北祁兵戎相見,你讓玉兒如何自處?”玉兒,你全然不在意祁國了嗎?他抬起頭,再次望向後院。此時的林羨玉還在朝赫連洲發脾氣。赫連洲自知理虧,隻能受著,怕他踢疼了,還用掌心護著,讓林羨玉的每一腳每一拳都落在他的掌心。直到林羨玉氣喘籲籲地鑽進被子裏,他才回到床上。林羨玉翻了個身,背對他。赫連洲以為林羨玉真的生氣了,可片刻之後,被子裏的小烏龜就翻了過來,幽幽怨怨地瞪著他,赫連洲明白,這是林羨玉在給他台階,他連忙將林羨玉連人帶被子摟進懷裏,輕輕揉著他的屁股。林羨玉泄憤地咬他的衣襟,“真的很疼,你都不知道!你隻顧著自己舒服,討厭你!”赫連洲很是無奈,他都急流勇退了,忍得快受不了了,還要被罵“隻顧著自己舒服”,可他還能怎麽辦?誰讓他喜歡上了一個金尊玉貴、冰肌弱骨、磕不得碰不得的小王妃。既然享受著林羨玉的柔軟,就不能抱怨他的嬌氣。赫連洲低頭親了親林羨玉的額頭,說:“我錯了,玉兒原諒我,好不好?”“不好,再也不和你做這種事了!”“……”赫連洲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他自然想和林羨玉水乳交融,可如果林羨玉實在受不了,他也絕不會強迫,一輩子不做,也沒什麽。赫連洲不是重欲的人,他更想讓林羨玉舒服,隻要林羨玉睡在他懷裏,就已足夠。正想著,忽然聽到林羨玉發問:“別人都是這麽疼的嗎?”赫連洲望向林羨玉,林羨玉皺著眉頭,還時不時抽抽鼻子,他也看向赫連洲,明明是生氣的人,又覺得自己把話說重了,嗡聲問:“是不是我太不能忍疼了?”“不是,是我做得不夠好。”雖然赫連洲全程占據主導,但他也沒有任何經驗,也許是他做得太凶了。“玉兒不用忍疼。”他說。林羨玉把手伸進被子裏,赫連洲眉心微蹙,片刻後,他聽到林羨玉小聲嘟囔:“如果是現在這樣,也許可以”赫連洲失笑,把林羨玉的手抽出來,聲音更啞了些:“玉兒,別折騰我了。”林羨玉抱住他的肩膀:“你很累了,是不是?我不該衝你發火的。”“一看到玉兒,我就不累了。”林羨玉靠在赫連洲的肩頭,“今天院子裏的所有傷兵,我都讓烏力罕找來郎中為他們包紮醫治,包括三個金甲營的軍士,他們受了很重的傷,看著太可憐了,又向我磕頭,求我放過他們,我想不管怎麽樣,他們都是北境人,不是真正的敵人,家中還有爹娘妻兒在等著他們,所以我還是救了他們。我這樣……是不是不太好?”赫連洲想起傍晚時他在宮門口交代撫恤戰死士兵的那些話。他們竟不謀而合。“沒有,玉兒做得很好,他們本就不是真正的敵人,如果是我,我也會救的。”林羨玉翹起嘴角,忽然抬起身子,捧住了赫連洲的臉,對他說:“你做得更好。”“玉兒不怕嗎?我手刃兄長、逼迫年邁病重的父皇退位,我”“所有對你不好的人,在我眼裏都不是好人,”林羨玉靠近了,在赫連洲的唇上印了一個吻,告訴他:“我一點都不怕。”赫連洲眸中隱有淚光。沒有人知道強悍無比的懷陵王也有這樣脆弱的時刻,隻有林羨玉知道。他心疼地抱緊了赫連洲。夜過三更,疲憊和困倦紛紛湧了上來,林羨玉躺在赫連洲的懷裏,兩個人靠在一起,呼吸交融,林羨玉輕聲說:“赫連洲,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的。”兩個人就這樣陷入夢鄉。林羨玉睡得更沉些。在他的夢中,赫連洲不費一兵一卒,就讓祁國稱臣,成了天下之主。正是一個和煦的春日,他帶著赫連洲來到京城,來到恭遠侯府,讓赫連洲參觀他自幼生活的地方。爹娘見此情景都嚇壞了,如遭雷擊地問:“玉兒,你怎麽……怎麽和皇上……”“我們是夫妻。”他對爹娘說。他牽著赫連洲的手,把他拖進自己的屋子裏,他的屋子精致得不像話。光是屏風,就有三種織物。他的床更是香氣四溢。赫連洲把他抱到床上,欺身覆了上來,在夢裏赫連洲怎麽折騰他都不疼。他有些愛上那滋味,輕哼出聲,耳邊忽然響起赫連洲的聲音:“玉兒,怎麽額頭上全是汗?”這聲音兀然出現。他從夢中醒來,看到紫色的軟煙紗。還在北境。他迷迷糊糊地向旁邊看,赫連洲正撐著胳膊,躺在他身邊幫他擦汗。林羨玉眨了眨眼,還是呆呆的。赫連洲把手伸進被子裏,摸到一陣粘濕,彎起嘴角,笑著說:“玉兒真是長大了。”林羨玉愣了片刻,然後羞得一頭紮進赫連洲的懷裏。第60章 奪位比林羨玉預想中的複雜許多, 殺太子逼宮隻是第一步,更困難的是之後的事。“所以……你現在首先要做的是,清算太子一黨的殘部。”林羨玉思考許久後說。日上三竿時, 他正坐在赫連洲的腿上, 懶洋洋地抬起手,由著赫連洲幫他穿上綢衫。赫連洲的寬厚大掌習慣了揮舞長槍, 卻怎麽都搞不定林羨玉腰間的係帶,林羨玉說話時, 他正低著頭, 微眯著眼, 一遍遍嚐試著給那流水般柔滑的綢緞打結。“你有沒有聽我說話呀?”林羨玉抓住他的胳膊。“聽到了, ”赫連洲抬頭對他說:“玉兒好聰明,我今天是要去處理太子黨的餘部。”“你準備怎麽處置惠國公?”“殺了他不利於拉攏金甲營的人, 他和太子勾連這麽久,貪墨受賄是免不了的,還有挪用軍餉一類的罪名, 這些年朝廷裏都心照不宣,讓三法司好好查一下他, 查出問題了,就削爵抄家,終身圈禁在都城北的長荊府。”林羨玉恍然大悟, 點了點頭。他剛剛還在想,殺了惠國公會不會造成朝野動蕩, 會不會引發太子舊黨的恐慌?結果赫連洲已經想好了對策。他看著赫連洲的側臉,心裏不知怎麽的, 忽然湧起一陣小小的陌生感。他以前也和其他人一樣,以為赫連洲是莽夫武將, 可越相處越發現,赫連洲隻是習慣刻意藏起許多鋒芒。他奪了位,忽然就有了帝王氣。這並不讓人驚訝,隻是有些許陌生。林羨玉靠在赫連洲的肩頭,心裏五味雜陳,像蔫了的小黃瓜條一樣變得沒精打采。“玉兒怎麽了?”“我是不是要喊你……皇上?”赫連洲微頓,將林羨玉抱緊了,輕聲說:“不用,玉兒可以一直叫我的名字,想怎麽叫都可以,玉兒永遠都不用守那些破規矩。”林羨玉愣怔許久才露出笑容。兩條腿重新晃蕩起來,他哼了哼,嬌矜道:“放心吧,在外麵我會給你麵子的。”赫連洲低笑著,親了親他的額頭。“登基之後,你要做什麽呢?”赫連洲思忖道:“先是整頓吏治,北境的朝堂這些年被太子搞得烏煙瘴氣,須得重振朝綱,否則我的政令都沒法順利下達。”“懲治幾個巨貪,以儆效尤。”赫連洲看他一本正經地說話就忍不住想親他,想咬他軟軟的臉頰肉。“還有呢?”赫連洲笑著問。“還要……清算國庫,追繳虧空。”赫連洲點頭,“還有呢?”林羨玉絞盡腦汁,腦中飛快地回憶起翻閱過的書,還有蘭先生講過的話,很快又想到:“還要調整賦稅,免去人丁稅。”赫連洲耐心地聽。“免去人丁稅,隻按土地征稅,讓那些子嗣多的貧苦人家也能留有餘糧,過個好年。”林羨玉仰起頭,用一雙明澈清亮的眸子,望向赫連洲:“你覺得如何?”赫連洲目光沉沉,想起一個多月前在絳州,林羨玉還是個連訴狀都不知道如何寫的天真小世子,短短時間裏,變化如此之大。“玉兒好厲害,我都沒有想到這一點。”得到誇獎,林羨玉的心情愈發愉快,整個人歪倒在赫連洲的懷裏,哼著小曲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