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娘娘眯起眼睛,眼神逐漸變得危險:“你想去哪兒?”


    我低著頭,一言不發。


    女屍饒有興趣的說:“還能去哪兒?當然是去找刀子,回頭往你身上捅一刀咯。”


    我抬頭看了白娘娘一眼,眼神發冷,也沒解釋,將這話默認下來。


    白娘娘見狀,立馬跳了起來。


    她氣得呼吸急促,五官扭曲,在屋子裏走來走去。


    最後她一叉腰,大喘幾口氣,似乎想把這事兒忍下來。


    可越想越憋屈,她最後索性不忍了,指著我的鼻子就開始破口大罵。


    “小王八蛋,娘娘我為了救你,半條命都搭進去了。結果你現在非但不對我感恩戴德,磕頭道謝,還想拿刀捅我?”


    “也罷,不就是一條爛命嗎,好像誰舍不得一樣。也不用你動手,老娘現在就掐死你,和你同歸於盡!”


    她氣勢洶洶的朝我走來,一副要將我生吞活剝的模樣,也不維持人樣了,臉上逐漸生出蛇鱗來,一雙眼睛變成豎瞳,手上也長出爪子。


    我哪兒是她的對手,剛才都是想著找機會偷襲。


    此刻直麵她,我卻不怕。


    搞得好像誰稀罕這條命似的。


    我梗著脖子,一臉不屈。


    眼瞅著她來到我跟前,就打算動手,身上突然多出一條條黑繩,將她拽了回去。


    女屍仍舊倚在棺材裏一動不動,一頭黑發卻變得極長,將白娘娘緊緊捆住。


    她搖搖頭說:“行了,你就會罵人,也不解釋清楚,他什麽都不知道,你跟他置什麽氣?”


    白娘娘一扭頭,滿臉不屑:“嗬,他算什麽東西,我幹嘛要跟他解釋?”


    我聽得一頭霧水,忍不住看向女屍,疑惑的問:“有什麽事,是我不知道的嗎?”


    女屍輕笑:“其實,你什麽都不知道,包括你爺爺的完整計劃,也包括你爺爺的死。”


    “什麽?!”我瞪大眼睛,一臉難以置信。


    白娘娘冷冷一笑,臉上說不出的嘲諷。


    女屍問:“你想聽?”


    我點點頭。


    女屍一抬下巴:“過去坐著。”


    我猶豫兩秒,走到床邊坐了下去。


    女屍頭發一鬆,將白娘娘放開,同樣指示道:“你也過去坐著。”


    “不行!”


    我跟白娘娘同時開口,彼此對視一眼,又一塊兒扭頭,冷哼一聲。


    女屍重重一拍棺材板:“愛坐不坐,既然相看兩厭,大不了我不管了,這就出去,給你們騰個地兒,任由你們在屋裏拚個你死我活。不對,是兩敗俱傷,雙雙殞命!”


    她冷著臉,威嚴的掃了我們兩個一眼。


    我雖然心裏不滿,可還是乖乖坐了下來。


    沒辦法,我想知道真相。


    白娘娘雖然不情願,但也坐到床沿上,卻主動和我隔了老遠,一雙腿不斷搖晃著,一副蠻不在乎的樣子。


    我也不搭理她,急切的看著女屍。


    女屍沒故意吊我胃口,開口將她所知的一切娓娓道來。


    發生在我家、我身上的事,在我腦海裏緩緩展開。


    百多年前,白娘娘的修行到了關鍵時刻。再進一步,突破桎梏,她就能由蛇化蛟,從此遊蕩江河,進入嶄新的境界和天地。


    可她努力修行,蛻了一層層皮,都沒法達成目的。


    之後她又試了許多辦法,仍舊一無所獲。


    這讓她心裏逐漸焦急,乃至泄氣。


    值此之際,她在十萬大山裏,遇到了一個道人。


    那道人是有真本事的,遇到白娘娘的本體,也不害怕,反而一眼看出她麵臨的問題,開口點明她的限製,字字珠璣,直切要害。


    白娘娘那時候滿腦子都是修行,遇到這麽個高人,也不懷疑,立即請教。


    那道人也不藏私,將解決問題的方式告訴了白娘娘。


    他說,白娘娘想要化蛟,單純的修煉,亦或是蛻皮,是沒有用的。


    這山裏精怪想要得道,必走的一步,便是獲得身份。


    什麽是“身份”?


    不是白娘娘自認的身份,而是必須被天地萬靈承認的身份。


    當然,這個說法太過宏大,根本沒辦法實現,最切實的標準,就是被人所承認。


    於是道人又細細解釋。


    自古以來,山精野怪獲得身份,總共有幾種辦法。


    其一,是被朝堂或帝王敕封,與王朝氣運建立聯係,獲得正統承認。到時候,就能成為光明正大的山神河靈。


    其二,是被小到一村一寨,大到一州一縣的鄉野村民承認,為其搭廟建祠。


    受香火供奉,亦可成神。


    隻是這神位終究不得朝堂正統承認,因此隻能算邪祠淫祀,成的也是野神。一旦香火斷絕,或被王朝正統破山伐廟,野神輕則重傷,重則身死。


    這其三,則是最常見的一種,那就是找人討封。


    此種做法,風險最大,要是成了,就得吸取授封人身上的氣運,一不小心,可能弄得別人家破人亡。


    而要是不成,一身修為盡歸塵埃。


    白娘娘心氣兒不低。


    那第一種辦法,極為難成,可第三種辦法,不僅風險大,還難以預料。


    於是她果斷選擇第二種,不時就在一些村民麵前故意顯聖,施以恩惠。


    那些村民得了好處,自然對白娘娘感恩戴德,在村裏一宣揚,為白娘娘取了好大的名聲。


    村民為白娘娘搭廟建祠,逢年過節就香火供奉,倒也真讓白娘娘的修為增進了幾分。


    可那突破之機,卻總也找不到。


    白娘娘一開始還穩得住,可時間一長,又開始著急。


    眼瞅著這辦法沒用,她都開始懷疑那道人的說辭,那道人又出現了。


    時隔數十年,那道人仍舊仙風道骨,麵容不衰。


    他跟白娘娘說,因為白娘娘是要化蛟,不是一般的得道,成功之後就有興風弄雨,翻江倒海之功,所以隻受香火供奉還不夠。


    想要化蛟,她得找能人異士相幫。


    白娘娘聞言,心裏想著,這能人異士不就在眼前。


    以這道人的能耐,誰能比他厲害?


    可道人卻拒絕了,說他雖然提出法子,卻沒這手段。想要真正蛻去蛇身,化作蛟形,得找剝皮匠的傳人。


    白娘娘也不懷疑,左找右找,想要尋那剝皮匠的傳人。一低頭,卻發現那剝皮匠的傳人就在山腳的村裏,在自己眼皮底下。


    沒有多想,白娘娘直接去了那剝皮匠的家。


    也就是我家。


    她所見所求的人,正是當年的爺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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