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顧南風腦子頓了一下，他覺得他二哥這話有些問題，他們雖然算是一家人，但畢竟不是一家人，他二哥掙的錢，怎麽能讓他想吃什麽就吃什麽呢？顧南風的疑惑隻是一瞬，並沒有困擾他太久，因為他今日要忙的事情還多得很。晚上臨睡之前，顧南風又把自己的錢匣子翻出來數了數。顧南風之前有三兩整銀，還有幾百銅錢，後麵買缸花了些錢，又買了個火爐又是一筆錢，手裏的散錢花的差不多了，但好在今日進賬不少。他現在還囤著幾百斤的黃豆呢，這些黃豆還能用一陣子，等到這些黃豆都用完了，他手裏也能回來不少錢，到時候再去賣黃豆就不用動用那三兩整銀了。依然將三兩整銀單獨藏了起來，顧南風慢慢睡過去之前，身子已經蜷縮在了一起，數九寒天的日子，便是在暖和的被子裏也得好一會兒才能暖和，他的被子床鋪都不算厚實，得要後半夜才能暖和起來。隔日一早的，顧南風就起來了，甚至比第一日更早，可他沒想到他起來之前，梅青山又來了。“二哥，你怎麽又來了。”顧南風還在打哈欠，他一邊揉眼睛一邊摸黑往灶房裏去，手被人拉著的時候，他迷迷糊糊還沒醒神過來的腦子，也就仍由人拉著了。到了灶房裏之後，顧南風才重新問了人一邊，“二哥，你怎麽又來了啊。”“我醒得早啊，過來給你打下手。”梅青山話語裏確實是沒有什麽睡意了，想來應該是起床有一會兒了。顧南風有些發愁的撓了撓頭，他不知道黑夜裏他臉都皺成了一團。“你這哪裏是來打下手啊，你這分明是來做工的，重活兒都讓你做了。”昨日是第一日，顧南風也就不說什麽了，可他不能天天讓人給他幹白工啊。一邊生火的時候，顧南風嚴肅正經的同梅青山說了，讓他明日不要來了。“我以前，要磨的豆子比這還多呢，二哥，你放心吧，我幹得來，若是吃不了這個苦，幹不來這活兒，我也不會想要賣豆腐了。”“他家不是有下人嗎？你還得那麽早起床？”梅青山知道，顧南風在劉家的日子定然不好過，可他不知道他那三年竟然是天天起早貪黑。劉家的事兒顧南風不想多說了，他就隨意說了一句，劉家的下人是伺候劉慕遠的便不開口了，梅青山自然也識趣的不再說話，隻是他突然想到了一個人。那個搶了自己弟弟丈夫的顧清遙，也不知道在劉家怎麽樣了，是做著真正的少夫郎被人伺候，還是隻徒有虛名，每日也得早起幹活。兩人開始幹活兒之後，時間便過得快了，隻是他倆沒想到，今日依舊有不少的人來買豆腐，而來買豆腐的這些人，好些是鄰村的。梅家村附近還有幾個村子，梅家姑姑就嫁在鄰村，顧南風還記得姑父過來給他犁地的事兒，還托了他們同村的村人給姑姑帶了豆腐回去，為了感謝人，他多給了人半塊豆腐。半塊豆腐不多，但人少的話也能吃上一頓，人家哪有不高興的，開開心心的就幫忙了。大橋村的小集每日都有，但每逢一四七便格外的熱鬧些。今日是初八，並不是趕集的日子，顧南風便決定午時之後再去，反正趕集的人也沒多少，他便賣給那裏的村人，還有接送孩子和過去看戲的人好了。出發的時候，梅青山先和顧南風一起去了，兩人出了村子之後，梅青山才想起了一件事，他們都忘了準備一樣東西。“南風，明日我去找薑木匠，咱們做個板車吧，免得日日上街都得去大伯家裏借馬車。”馬兒金貴，不是重要的事兒誰家都舍不得用。顧南風買豆腐是長期的生意，自然不能天天去借人家的馬車，可背上那麽多的東西，全靠人背著也難，而且還不方便。兩人大概是都沒想到，這麽重要的東西他們竟然給忘了，倒是都笑了起來。大橋村說是一個村其實算個小鎮，他們這裏有條一裏的長街，長街正中心有個私塾，街道兩邊有些人戶，但是沒有鎮上那麽密集，剩下屋子都散落在這條長街附近，離著這裏倒是都不遠。因著這個私塾，這裏常年都是熱鬧的，因為這附近好幾個村子也就這麽一個私塾罷了。顧南風他們一到，就直接去了私塾門口，兩人還沒將背上的東西放下，便看見了在私塾門口賣東西的村人。不隻是他們，還有好些人也在這裏賣東西呢。賣東西最怕的就是冷清，不管旁人賣什麽，隻要人多了就打眼，自然能吸引客人過來。“二哥，我們這裏。”找了個賣白菜的婆婆身邊放了東西，顧南風招呼著梅青山過去的時候，還看見旁邊有個好大的馬車，那馬車車身是個大大的木框，裏麵滿滿一車的梨。“二哥，一會兒開張了，我們也去買幾斤梨回去吧。”梅家也有梨，不過夏日才多，秋收之後基本就沒了，也不知道人家怎麽會這個時候了還有梨。“小夫郎，你這豆腐怎麽樣？緊實不啊。”“緊實緊實！您可以掰一小塊兒嚐嚐。”顧南風眼睛都還沒從那車梨那裏收回來，便趕緊的給人回話，等到將眼神收回來，才看見有個老夫郎伸了手指在他的豆腐上亂戳。趕緊將人攔了起來，顧南風依舊笑嘻嘻的說道：“這都是一鍋豆腐，做不出兩個味兒的，您嚐嚐。”將旁邊的半塊豆腐掰了一小塊兒下來，那老夫郎接過去扔嘴裏咂摸了幾下之後，指了框裏就快他戳過的豆腐，“給我抱這幾塊，六文對吧？幹脆五文算了，我買三塊呢。”“您說笑了，這豆腐價格您是知道的，便是買五塊八塊的也是兩文一塊，我給您裝上了啊。”顧南風一直都是笑嘻嘻的，他身邊的梅青山卻一直一句話不說，隻是站在那裏。那老夫郎將豆腐放進買菜籃子之後，臨走還嫌棄的看了梅青山一眼，之後又望著顧南風嘖嘖兩聲，小聲嘀咕：“還挺有福氣，一啞巴娶了個能說會道的夫郎。”說是小聲嘀咕，可顧南風和梅青山都聽到了，甚至一邊兒賣白菜的老婆婆都聽到了，但老婆婆這會兒沒空，因為那老夫郎正買她的白菜。白菜煮豆腐在冬日裏也是一道好菜，兩塊豆腐兩顆白菜就能煮上一大鍋，美味不說量還多。顧南風被那句‘娶了個能說會道的夫郎’弄得有些不好意思，他沒想到又有人誤會了，他和他二哥也不是第一次被人誤會是兩口子了。本想解釋，可顧南風到底沒有開口，這裏都是不認識的人，誤會就誤會吧，反正這話也沒什麽人聽見，他要是正經一解釋，怕是聽到這事兒的人更多了。顧南風和梅阿娘之前的分析倒是沒錯，這裏的小集雖說沒有鎮上熱鬧，但一直都有來往的行人，顧南風的豆腐比他預想的還早賣完。豆腐賣完的時候，還不到酉時，兩人去買了梨之後，便發現街頭的戲台子已經搭起來了，還開始賣票了。今日，梅家人也會來看戲，但家裏的人還有張哥兒都要吃了晚飯才過來。顧南風算著人頭，買了六張票，之後又多買了一張，他想著幫張哥兒也買了算了。因著時間還早，兩人還去餛飩攤子上麵吃了碗餛飩，不過這一次顧南風要給錢，梅青山就沒讓。“阿娘給了我錢，給我們吃飯用的。”把準備好的銅板遞給老板，梅青山指了指腰間的錢袋子，顧南風就趕緊的順勢將自己的錢袋子，遞給了梅青山。“二哥，你給我放著。”熱鬧的地方，小賊也多，但凡到了鎮上城裏，顧南風就喜歡將錢袋子給他大哥或者二哥。這小賊也是會看人的，他們最喜歡偷的就是婦人還有哥兒身上的錢袋子，個頭高大的漢子他們不敢惹。大冷的天裏，一碗熱乎乎的餛飩能讓全身都暖和起來，兩人還沒吃完東西，就感覺有人在喊他們，一起朝著聲音來往望去，就看見梅大河正提著個籃子朝著他們跑來。“大哥。”趕緊喝掉了剩下的一點湯，顧南風起身出了餛飩攤，又往遠處看了幾眼才納悶道：“叔和嬸子呢？怎麽小妹也沒來？”“來不了了，那臭丫頭突然發起了熱，阿爹和阿娘都不來了。”梅大河一邊說話，一邊往顧南風手裏塞東西，他帶了好些吃的東西來。顧南風接了那個籃子，都沒去看裏麵東西，趕緊問道：“小妹怎麽又病了。”“誰知道呢，就趴著睡了會兒醒了就發燒了，不過燒的不厲害，但這大冬天的，晚上還是別出來的好，若不是知道你兩盼著我們，我又還得送張哥兒過來，我也不來了。”“那我去把票退了。”顧南風買了七張票，如今有三張用不著了。顧南風要去退票，可人家賣出去的東西怎麽可能再收回去，但戲班的人說了，手裏的票明日還能用。‘哪有人天天看戲啊’看了一眼自己手裏的票，又看了眼那個賣票的，顧南風想著，他明日確實是還來賣豆腐，可這戲就沒必要天天看了啊。“小哥兒，明日的戲和今日的不一樣呢，咱們這台戲一共七回，你們還沒趕上頭三回呢，這戲啊得連著看才能把這故事看完。”“那不是得連著看七天？”顧南風以往也不怎麽看戲，甚至是根本沒看過，隻聽人家說起過罷了，不然也不能這麽心熱，可這回兒聽著一出戲得要七天才能看得完，就舍不得了。不說錢了，便是這時間也難湊啊。“哎。”費錢費時又如何？票已經砸手裏了，隻能看了。顧南風有些鬱悶的心情，在開場之後舒緩了不少，甚至開始展顏，臉上帶了笑。台上那些人都穿著花花綠綠的衣服，臉上也畫著奇奇怪怪的東西，但他們嗓子一亮功夫一展，叫好聲便絡繹不絕！顧南風會哼一些小調，都是跟著村裏的人學的，但那些穿著花衣服的人也不知道是怎麽發聲的，和他們唱的都不一樣的，但挺好聽的，還有那個男角也挺厲害，那跟頭翻腳不沾地像是會飛一樣，也不知道怎麽會那麽厲害。顧南風一開始還心疼他的門票呢，看起勁兒了之後，一邊佩服台上的人，一邊想著這出戲一共有半個時辰呢，也才一文錢，倒也值了。“好撐呀。”梅阿娘怕他們餓著，給做了炒栗子還烤了紅薯帶著，甚至還給帶了瓜子，顧南風從頭到尾都在吃東西，這會兒散場了，給他肚子都吃撐了。梅青山自己也沒少吃，他聽著顧南風的話卻是揉了揉自己的肚子，一邊的梅大河揉了揉自己的臉，催促道：“走吧，回家了，我剛坐在風口上，頭快給我吹沒了。”梅大河這話顧南風和梅青山都沒放心上，倒是一邊兒的張哥兒突然紅了臉。方才他搶位置沒搶過別人，坐在了口子上不說，旁邊還有個漢子，他正坐立不安呢，梅家大哥就和他換了位置。幾人都是年輕人，且又是走慣了這一段路的，加之這大橋村離著村裏又不遠，他們一會兒的功夫就到了村口了。在他們離著村裏還有些距離的時候，發現一直在他們前麵的火把突然滅了，之後還有人尖叫。“不會真有鬼吧？”今日去大橋村看戲的自然不止他們幾個，他們前麵後麵都還有正回村的人，而他們前麵的人倒是有經驗，還準備了火把，他們剛剛一直看著那火把的，可如今到了村口就滅了。梅大河突然頓住腳，他這一個‘鬼’嚇得顧南風也跟著停了下來，他怕鬼。“鬼什麽鬼，就是有鬼我也不怕，反正也是咱們村的死鬼，都是老祖宗，走！我前麵打頭，南風你跟著我，大哥你走最後麵顧著張哥兒一點。”梅青山自小就沒少聽鬼故事，可他從沒見過鬼，而且他每次聽人說鬼故事，雖說是講的和真的一樣，可每講鬼故事的人說的都是‘誰誰誰’親身經曆的，反正就不是他們自己。放眼看了村口一眼，梅青山凝眉撇嘴，心想村口好像沒有墳頭啊，應該是沒鬼的，不用怕。第65章 幾人到村口的時候, 顧南風雙手都拽著梅青山後腰的衣服，他小的時候，他娘讓先生給他和他三姐算命, 先生說他臉上的疤壞了麵相，不止沒有富貴命，而且還容易招髒東西。髒東西是什麽, 顧南風自然知道, 所以他走夜路的時候, 總會特別的害怕。梅家村也不是沒有那些關於鬼怪的傳說，且村子裏有好幾個地方因著地勢, 有人在那裏丟了命，常年都讓人覺得陰森森的, 那些地方好些人都不敢多待的, 但那幾個地方可不包括這村口。幾人就要進村，正路過一叢竹林的時候，突然從旁邊的崖邊傳來了奇怪的叫聲, 那叫聲怎麽聽怎麽恐怖, 顧南風嚇得不行，嘴裏喊著‘二哥’，整個人都往人背後躲，他甚至都不敢回頭看他大哥一眼！老人家都說, 人走夜路的時候, 是不可以回頭看的, 回頭看會熄了肩上的陽火，這樣髒東西就能近你身了。梅青山沒想到還真有壞蛋嚇人, 他也知道顧南風向來怕鬼，他反手將人摟住之後, 輕輕拍了拍顧南風的後背，然後喊了他大哥。“大哥，你帶南風和張哥兒先走。”說話間，梅青山已經低頭彎腰往地上撿石頭，之後用力朝著聲音來源扔了過去，他根本不信什麽鬼怪這麽無聊，還亂吼亂叫的嚇人。若是這裏真有鬼，那也應該和故事裏講的那樣，鬼怪作法讓人迷迷糊糊的，讓人往懸崖邊兒或者河裏走，鬼怪想要的不就是替死鬼嗎？“鬼是吧？老子看看這陽間的石頭能不能砸到你這陰間的鬼！”話落，梅青山將手裏的石頭用力的扔了出去，之後便是不停在地上尋摸，不停往那邊扔石頭。顧南風被梅青山的反應，弄得愣了好一會兒，他隻想趕緊跑了，想著隻要回家了就沒事兒了，可他二哥怎麽回事？“二哥？”“人多陽氣重，走個屁走！”梅大河知道弟弟膽子大，但不知道他膽子竟然這般大。弟弟喊他們先走的時候，他也下意識想跑了，可見弟弟一點兒不怕，他又不想走了。跟著弟弟一起，往地上尋摸石子，往斜上方的崖洞那裏扔，上麵那裏，似有慘叫和惱怒的聲音傳來的時候，梅青山完全放鬆了，心裏一點不害怕了。直到上麵竟然也有石子扔下來，兩兄弟心裏才有譜了，兩兄弟甚至還開始往那裏靠近了。“大哥，二哥，我們先回去吧。”顧南風和張哥兒你抱著我我抱著你的靠在一起，兩人瑟縮著身子，朝著那兩個膽子比天大的兩兄弟喊，但他們喊著喊著也知道梅家兄弟朝著那‘鬼’而去是何原因了。“不是鬼？”兩人幾乎同時出聲，之後趕緊的去幫忙，可他們雙眼目及之處都是一片漆黑，單憑那作怪的混賬發出的那點聲音，根本不好辨別方向，他們到底還是讓那人給跑了。“要是給我知道是誰裝神弄鬼，老子腿給他打斷！”梅大河一邊兒喘氣一邊兒氣得罵人，而這會兒，他們後邊兒的人也到了。顧南風和張哥兒便趕緊的和後麵的村人，解釋方才的事兒。“竟然是有人裝神弄鬼，明天得去告訴村長，得喊村長把大夥兒召集到一處，將事情說清楚。”“對啊！也不知道是哪個天殺的，閑的沒事兒幹這壞事，這陣子我家娃娃晚上起夜都不敢，都尿了好幾次，老子婆娘天天都得洗床單！”氣憤的村人先不提，幾人追‘鬼’追出了一身汗，這下是身體也暖和了，心裏也完全不怕了。張哥兒家裏要近些，他們進村之後，將張哥兒送到家門口就走了，倒是張哥兒多問了一句，問顧南風明日是不是，還要去賣豆腐。“要去的。”顧南風下午的時候泡了豆子，明日肯定還是要去賣豆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