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簡翊安走出的第一步棋,他需要江湖勢力為自己所用,成為他踏上那個皇位的墊腳石。而等一切結束,頤尚荷便是那第一枚棄子。第17章 無名(3000海星加更見簡翊安適時的沉默,宮宴又故意“嗯?”了一聲,神色舒展了些。“怎麽?殿下不想習武嗎?”他明明看得出簡翊安對強者的向往。“我......”簡翊安顯然拉不下臉來,但習武確實是他一直想的事,再三思考後,簡翊安竟是有些扭捏,“會不會麻煩你?”“怎麽會麻煩呢?殿下要學我便教,我很會教人的,殿下。”宮宴雖沒收過什麽徒,可每年登門拜訪問劍的江湖人卻不在少數,宮宴若是心情好也會適當指點對方一二。“可曾有人同我說過我的身子不適合習武。”猶豫再三,簡翊安還是和對方說了實話,這是他最不想提起的一個痛處。“若是肯勤學苦練,就算是瞽者都能成為絕頂高手,更何況殿下你是個健全之人。”這江湖之中四肢殘缺的高手不在少數,宮宴也從不信根骨天資這一套。“這樣......嗎?”簡翊安有所動搖,若是能習得武功今後便不會再任人宰割,想到這簡翊安別過臉,放緩了語氣,竟是別扭地同宮宴道了謝,“那就,謝謝荷兒了。”“那殿下親我一下,就當是謝禮了。”宮宴也是沒臉沒皮,剛把人哄好就忍不住耍了嘴皮子,見對方臉又瞬間陰沉,宮宴隻能笑著揮了揮手,當自己沒說這話。等兩人到江州城的時候已經過了晌午,簡翊安沒帶著宮宴立馬進去,而是站在城門不遠處的樹後邊看了良久。他們當初剛來的時候江州城是很好進的,而如今那城門口竟是聚起了烏泱泱的守衛,是為了誰一想便知。江州城裏有人想殺他,這是簡翊安最為清楚的一件事。可如今他卻還要自投羅網。“殿下是想救那個小地主?”宮宴倒是沒想到簡翊安會這般好心。簡翊安聽到這話卻是微微一愣,隨即搖著頭否認:“當然不是,救他做什麽?隻是這別處已經尋不到吃食,隻能來這江州城碰碰運氣。”“那殿下這回是打算偷還是搶?”宮宴歪著頭,語氣帶著明顯的調侃,容貌在陽光照映下宛若絲綢般柔美,雖是調侃,可那雙桃花眼內卻沒有為難的意思。簡翊安看愣了片刻,等回過神眉頭又不自覺皺起,覺得自己剛剛是魔怔了。“你還記得我們剛進城住的那間客棧嗎?”簡翊安猶記得那間客棧的後廚是有些米和菜的,“他們害我淪落至此應當遭點報應,並且那客棧我們住過,對環境會熟悉一些。”想來應該沒人想得到他們還會回去。“殿下想的倒是周到,可眼下城門不好進,殿下要怎麽做?”一路上,宮宴從頭到尾都像是個局外人,隻是看著簡翊安做出每一個決策。對方確確實實有個會耍手段的好腦子,這是宮宴一眼便能瞧出的。“尚未想到法子。”簡翊安也不是時時刻刻都能有辦法,江州城現在守衛森嚴,要想從他們眼皮子底下進去並不輕鬆。心底思緒再次雜亂,簡翊安剛想再看看周遭,卻被一旁人拍了拍手。“殿下,不如我們躲那裏邊進去?”宮宴指了指不遠處停著的一輛裝著幹草的推車,一旁的人不知去了哪,但瞧著是要進江州城中。“你是說要我們躲裏邊?”簡翊安立馬明白了對方的意思,又往那看了一眼,覺得這法子可行。可就在簡翊安要小心翼翼朝那走去的之時宮宴卻再次扯出了他,桃花眼含笑著看著對方,張開唇輕吐出一句:“殿下知道那幹草裏邊是什麽嗎?”“是什麽?”隱隱意識到有什麽不對,簡翊安卻因為從未見過而猜不到裏頭會是什麽。“是屍體。”宮宴輕飄飄地道出,這種推車裏多半都是死了的人,運往城中隻怕是死在了外頭的江州城人。畢竟落葉歸根,人死了魂魄總是想回家的。“所以殿下還要......”“當然。”簡翊安眼神一凜,沒有意料之中的猶豫和膽怯,“不過一個死人罷了,能奈我何?”活人才是最有威脅的,而死人不是。兩人悄悄來到那推車旁,不等人來便整個鑽了進去。在摸到屍體的那一刻,簡翊安能感受到指尖的冰冷,幸好眼下的節氣屍體不會腐爛得很快。聞著尚且淺淡的屍臭,簡翊安特意讓後邊人躺在了自己身側,而他將屍體和頤尚荷隔了開。“殿下小心。”宮宴伸手環住了簡翊安,順著對方作出了些許害怕模樣。“別怕,死人而已。”簡翊安仰著頭平靜道。他其實沒怎麽見過死人,他在宮中一直都是以和煦的樣子與他人相處,印象裏隻有一回簡翊安真正同死人接觸。那是簡翊安小時候的一個嬤嬤,對方是他母妃走後唯一一個對他好的人,照顧他的起居,給他感受到了親人的關懷。隻是很可惜,對方最後還是死了。就死在他的麵前。不知是誰殺的。那日簡翊安隻是推開門,便看到對方安靜地躺在那沒了呼吸,平日裏慈眉善目的臉再沒了生氣,眉頭舒展,走的很是安詳。或許對方也覺得終於是可以擺脫簡翊安這個累贅了。簡翊安沒法找尋凶手,也沒人會替他做主。所以那日簡翊安隻是一個人坐在嬤嬤屍體旁,看著對方看了整整一下午,直到傍晚他才落了淚。不過一滴。隨後簡翊安便起身吩咐下人將嬤嬤屍體處理掉了。就好像隻是死了一個無關緊要的人。簡翊安躺在那,回想著這多年前的事,心頭異常平靜。推車搖搖晃晃,簡翊安不禁沉醉於過去。不過很快外頭的聲響便打斷了他的思緒。他能聽到那些守衛盤問的聲音,大抵是問那人幹草裏邊有什麽。“大人,這是俺爹,死外頭了,死之前說什麽都要回江州城來,俺隻能帶他回來。”聲音穿過幹草傳入簡翊安的耳中有些模糊,但同樣也把簡翊安的心吊到了嗓子眼。若是那些個守衛發現這草裏的他們就完了。就算頤尚荷會些武功,可對上這些個守衛恐怕也沒什麽勝算。對方搭在他肩頭的手似乎收緊了些,簡翊安還在提心吊膽,對方卻突然將頭湊到他的耳邊,朝他吹了口氣。“別怕。”身旁人低聲安慰道,像是看出了簡翊安的惶恐。可就算對方這麽說簡翊安還是不可能輕易放心,他細細聽著外邊的動靜,突然他們身上的幹草被人撥弄了兩下,顯然是有人想看看這幹草裏有沒有藏著什麽。外頭的主人還在乞求對方:“大人,這裏邊真的隻是俺爹的屍體,求您了。”話語低微,可幹草堆上還是不斷有動靜。下一刻隻聽一記驚呼,白光一閃,一柄長槍就插入了簡翊安他們藏身的幹草堆之中,一陣刺痛傳來,簡翊安的臉與其擦過,被劃開了一道口子。“大人!求您,真的求您了!讓俺爹安息吧。”外頭的人還在低聲懇求,見沒動靜,守衛終於是將長槍拔了出來,槍刃上還隱隱帶著點血,隻是他沒有看到。幸好......在身下推車開始被人推動的那一刻,簡翊安便知道他們逃過去了。稍稍舒了口氣,簡翊安隨即對上了身旁人的雙眸。不同於自己的膽戰心驚,對方好像從未從未害怕過,就好像這些事都不值得提心吊膽。見簡翊安看自己,宮宴眉眼微斂,露出瀲灩的笑來。兩人就這樣蒙混過關地進了江州城,等推車再次停下,似乎是來到了一個安靜無人的地。兩人對視了一眼,接著便一同從幹草堆裏鑽了出來。這一動靜將外頭的人嚇了一跳。本以為是見鬼了,在看到簡翊安他們後那人麵色驟變,眼看就要張口叫喊卻被宮宴一個上前點住了穴。“別叫了,你叫來旁人隻會更麻煩。”宮宴看著麵前這個農民打扮的男人,提醒道,“若他們知道你讓我們進來了你不會有好下場,反而會受到遷怒。”畢竟簡翊安現在被整個江州城追殺。“好了荷兒,不要為難對方。”簡翊安上前將頤尚荷牽回,眼下他們還是盡快去那客棧為好,於是他又看向那個陰差陽錯帶他們進了江州城的人,低垂眉眼安慰道,“多謝,我會讓江州好起來的,你是個孝子,還是快去讓令尊入土為安為好。”說罷便讓宮宴解了對方的穴。“你是從上麵來的吧。”那人剛能動彈,突然張口朝著簡翊安問道。簡翊安側過身,垂眸不語。但對方幾乎立馬就認定了自己的猜想,他撲通一下跪倒在地,低著頭朝著簡翊安哭訴道:“求大人一定要幫幫俺們這些老百姓,俺們已經活不下去了。”簡翊安依舊沒有作答,他明白自己沒有把握。身形頓了片刻,簡翊安還是帶著身旁之人離開了,隻留下那個無名的江州百姓獨自跪在那,繼續哭訴著一切。一字一句,發自肺腑。不知是在說給已經走遠了的簡翊安聽,還是說給那已經被一切壓垮身軀的自己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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