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目光從狀元看到探花,最終停在她身上。


    “你,朕尚有印象。”皇帝忽然指著焦孟儀說,同旁邊馮勵看了看,“馮卿,是哪場宴會呢?有她這個丫頭在——”


    馮勵傾身回:“稟聖上,慶曆三年的禮真辯會。”


    “是了!”


    皇帝龍顏大悅:“就是那場辯會,朕當時還賞了你一枚玉如意!”


    焦孟儀覺得惶恐。


    她連連將身更伏低,拜謝皇帝不忘之情,又用餘光看到坐在宴桌中的她父親。


    皇帝能在此時說記得她的話並不是偶然,而是恰好呼應前不久他父親被皇帝懷疑的事。


    她父親雖被放出,可皇帝對他的疑心從未減少——所以有時候能被帝王惦記,不是件好事。


    她現在隻想能盡快回座位坐好,不再有任何冒頭的機會。


    偏偏在這時,謝蘊頗為激動,雙手一拱,就要說話。


    “聖上,臣有幸參與今晚宴辰,一時心中頗有感慨,便臨時想作詩一首,為聖上慶生。”


    謝蘊話落,皇帝偏頭笑,“哦,探花郎才情上湧,便說與朕聽聽。”


    謝蘊潤了潤嗓子,停頓片刻,張了口。


    他完全是將焦孟儀寫的詩從頭背起,初聽稍微平淡,但從第三句開始,逐漸上了意境。


    焦孟儀垂頭聽著。


    太熟悉了,每一句一詞她都熟知,可她不會告訴謝蘊,她在這首詩中改了一句詞。


    這詞隻要謝蘊說出,皇帝必然會震怒,更嚴重些,說不定會牽連謝蘊官運。


    這也是她給謝蘊的教訓。


    “錦衣玉食奉無端,更把千秋萬古亡——”當謝蘊將這句話說出,高坐在上的皇帝神情從喜悅變了嚴肅,眼神犀利盯著謝蘊。


    可謝蘊全然不知。


    他還在濤濤不絕,越說越起勁。


    “咳。”


    忽然陸乘淵咳嗽一聲。


    謝蘊這才察覺不對,停下了聲音。


    皇座上,皇帝沒立刻動怒,反而平和的問謝蘊:“愛卿這詩,是現想的?”


    謝蘊怔住。


    想了想點頭。


    “好啊,不愧是謝家之後,清流代表,頗有風骨啊。”


    皇帝話裏有話,看了看四周,忽然嘭的一聲,猛拍了桌子!


    謝蘊驚了。


    謝蘊父親此時也在宴席上,看到皇帝動怒頓時出來跪下,雙手一拱正想替兒子解釋——


    “朕不過辦個壽宴,就受你們文官這樣譏諷!什麽錦衣玉食,什麽萬古亡!怎麽,這是在咒朕快些死嗎?!”


    “皇上息怒!”


    謝蘊父親忙高喊,其他朝中官員也瞬間噤聲,跪了一片!


    陸乘淵站在皇帝身邊,瞥了眼馮勵。


    他沒動,那他也不用動。


    隻是陸乘淵趁機瞥了眼焦孟儀,見她雙手貼地,沒半分緊張。


    唇邊忽然勾了弧度,陸乘淵的心情從這刻變得好了,不似剛才那樣灼灼盯著她看。


    看來,她也不是完全放任謝蘊,向著他。


    關鍵時刻,她還是做出反擊的。


    謝蘊嚇的哆嗦,連連高喊皇上,可他還沒認識到自己到底錯在哪裏,隻有暗戳戳求助他父親。


    皇帝震怒,沒有人敢上前勸。


    可,焦孟儀看到她父親,似乎有了動作——


    她一驚。


    心想該不會這個時候她父親要出來幫謝家說話吧?


    她原本平淡的心在瞬間焦急起來,她在她父親剛說喊出一句‘聖上’時,忙跪著上前,當著滿朝文武的麵,高喊一聲:


    “請聖上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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