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爹善用長槍,從小教他的也是槍法,沒想還有這樣足以傳家的寶貝。寧元昭握住刀柄,心中沉鬱隨著刀刃顫動渾然一空。他閉上眼睛,執刀而立,耳聽風的聲音,以殘影之速向前揮刃。一片細脆的落葉被刀鋒斬開,悄然在空中碎成齏粉。寧元昭睜開眼睛,指尖劃過刀身,滿意地彈了彈。這刀竟與他十分地契合。寧亦舟說輕,他並無此種感覺,隻感覺異常趁手,仿佛專門為他鍛的一樣。門邊。一個身影負手站立,默默注視著寧元昭,不知看了多久。寧元昭試完刀後,很快發現了這人,高興地喊了聲:“爹爹!”正是寧雲霄。寧雲霄朝他走來,兩指夾住刀刃,沉默片刻,說:“元寶,你的耳力精進不少。”寧元昭眨眨眼,嬉笑著說:“元寶長大了,也該有點進步了。”寧雲霄眼中湧上笑意,又問:“泠霜怎麽在你這?”寧元昭略去打賭,把原因告訴了他爹。“爹爹不想我用泠霜嗎?”寧元昭看寧雲霄不再言語,不由問。這是他爹給暗衛用的刀,且他一直用槍,對刀法並不熟悉。他爹害怕他糟蹋了這刀?“不是。”寧雲霄語氣平靜,“泠霜很好,元寶很適合。”“那爹爹將泠霜送予我吧,我一定好好待它!”寧元昭開心起來。他不自覺護著泠霜,很喜愛的樣子。寧雲霄斂了斂眸,似是輕輕歎了口氣。“好。”寧雲霄沒拒絕,“到時候我請人來,教你刀法。不過你年紀已大,不比孩童,需得用心才行。”“您真是世上最好的爹爹。”寧元昭歡喜地大誇起寧雲霄來。寧雲霄淺笑著拍了拍他的臉蛋。寧元昭想,他爹真是生了一副好相貌,尤其是笑的時候,桃花眼中盡是風流。和他不太像,他爹說,他的眼睛,隨母親多一點。寧元昭將刀入鞘,沒再去想任何事。沒有娘親,真想起來,心裏總有點酸酸的難過。索性不想了。-寧雲霄很快為寧元昭找好了師傅,教他刀法。寧元昭學了幾日,雖然隻隱約學了點皮毛,卻隱約有感,他學的刀法裏,內蘊著不動聲色,一擊即中的暗殺之意。他有點明白他爹為什麽把泠霜給暗衛用了。這樣的刀,即便在黑暗中剖開血肉,亦不會被人所覺。除了練刀之外,他的槍術也不能落下,由寧雲霄親自指導。時間如水,寧元昭實打實累了幾日,終於到了八月末。熙成帝帶著六皇子顧琢,七皇子顧琰,大公主顧宸月,以及部分親信大臣和世家子弟,前去秋。寧元昭和寧雲霄亦在此列。三皇子顧瑜則留在朝中,暫行監國一職。出發之前,寧亦舟告訴寧元昭,他的師傅回了京城。隻不過他師傅看診時,得了某位大人的青眼,被薦到宮中當禦醫去了,以後恐怕很難再教他醫術了。寧元昭提出為寧亦舟再找一位師傅,寧亦舟說暫時不了,讓他不用操心,安心秋。寧元昭便將此事放下,和他爹一道踏上了秋之途。秋之地位於京郊百裏外的青夷山北,途中會經過三處行宮,其中最大的一處,名為碧潭宮。是依據天然泉眼修建的溫泉行宮。現下,熙成帝同眾人正在此處暫行休整。寧元昭拴好他的棗紅馬小紅,百無聊賴地拍拍馬頭,開始有一搭沒一搭地給小紅喂草,十分地不認真。秋的隊伍中,他爹在最前麵,公主的馬車也在最前麵。他自己一個人悠悠地墜在最後麵,連公主的麵都沒見著。準確來說,從那日望煙樓分離後,他再沒見過公主。足足有七日半。這樣久的時間!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患了話本子上的相思病,他隻是單純地,很想顧景懿。很想很想。哎,可公主現在應該和皇上在一起吧,不僅是現在,估摸著回京之前,他都隻能偷偷看著公主了。好想和公主說說話。如果能摸摸她的頭發,就更好了。他沉沉地歎氣,小紅也沉沉地歎氣,而後用腦袋狠氣地撞了他一下。寧元昭當即被撞得不穩。他一看,原來是小紅一口都沒吃上他手中的草。怪不得生氣。“小紅,你好凶。”寧元昭倒打一耙,把草更拿遠了些。小紅氣得打響鼻。寧元昭壞心眼地逗小紅,手心的草尖一搖一搖,在夕陽下泛起細碎的光。“小笨蛋。”忽然之間,一聲熟悉帶笑的聲音悠悠從背後傳來。寧元昭猛地轉頭。顧景懿正站在不遠處的亭子下,朝他伸出手。興許這是什麽過度思念產生的錯覺吧,但寧元昭沒在意。他毫不猶豫地奔向顧景懿,緊緊牽住她。自然而然地十指相扣,寧元昭的心安然落到原處,又興高采烈地咚咚亂跳。是公主。公主來找他了。他的樣子太莽撞熱烈,顧景懿笑得伏到了他肩膀上。她撥撥寧元昭另一隻手上還握著的草,貼著他的臉頰問:“誰惹我們阿昭不高興了?怎麽在這裏欺負小馬?”作者有話說:今天的一小章和明天的一小章合在一起發,雖然有點短(心虛),等過兩天有時間了我努力多更一點第29章 阿昭欠債“沒有欺負小馬……”寧元昭小聲回應, 含著點淡淡的羞澀,大概是因為被顧景懿看到了十分幼稚的一麵。顧景懿貓一樣蹭蹭他的臉頰,“是嗎?你的小紅馬都在氣得轉圈。”寧元昭扭頭去看小紅,小紅正安靜地伏在草地上, 很好奇地盯著他們。它從沒見過這種畫麵。它的主人和另一個人如此親近的畫麵。寧元昭那點羞澀無名擴大了, 他說:“殿下, 您故意逗我。”小紅是隻很聰明的小馬, 不會做轉圈滑稽事的。可顧景懿一說, 他腦中便自然想起那樣的場景來, 不由有些可笑。“現在高興了。”顧景懿笑著看他。寧元昭嗯了聲。沒辦法,他實在無法壓下臉上的笑意。“殿下,您怎麽會來這啊?”他問道。寧元昭知曉自己很難見到顧景懿,所以幹脆避開了人, 將小紅牽到了一個不起眼的角落來, 也不至於被旁人發現心事。“來給阿昭賠罪啊。”“賠罪?”寧元昭疑惑了,公主從沒有做任何對他不好的事,哪裏用得上賠罪這樣重的字眼。“是啊。”顧景懿摩挲他的唇角, 很認真地說, “那天在近水閣, 把阿昭這裏咬傷了……阿昭還記得嗎?”“記得……”寧元昭臉頰微熱, 不受控製想起了公主給他喂的桃花醉。很熱很霸道的酒。恰如公主的唇舌。“咬傷了人, 可不是得賠罪嗎?阿昭說是不是。”顧景懿很珍視地注視他。“我已好了,殿下。”寧元昭壓根沒把那小小的傷口放在心上, 更何況這麽多天過去, 傷口早愈合得很好, 連一絲痕跡都沒留下, “殿下不必太擔心的。”“可是我忍不住, 這該怎麽辦呢?”顧景懿說,“阿昭別拒絕我。”寧元昭也笑了,為公主故意擺出的為難神情,“那殿下想怎麽給阿昭賠罪呀?”顧景懿招了招手,站在他們不遠處的三喜公公走了過來,他手上拎著一個小竹籃,上麵蓋著金絲的布帛。寧元昭臉色冷靜,心裏卻有些不好意思,剛才他的注意力全放在顧景懿身上,居然忽略了三喜也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