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紈絝一個女子,如何能抵抗千錘百煉的暗衛?莫大的危險之下,自然能逼得顧景懿顯出端倪。可他們想錯了。無論是寧元昭還是顧景懿。刺客話音未落,一道白光自他眼前閃過,他下墜著跌進了肮髒的爛樹葉中,眼球砸向濕潤的泥土。很痛。他意識到了什麽。那白光是劍芒,他的頭被割下來了……原來皇帝陛下想得一點都沒有錯,公主殿下養了一支不可小覷的私衛……連獵場都能悄無聲息地滲入……可惜,他沒辦法再將消息傳遞回去了。終結刺客性命的是一位匿在樹叢間的黑衣人,他們表麵看上去與其他刺客並無不同,實則袖口內皆有一圈暗銀色的藤紋。這樣的黑衣人,林中藏了三位。他們細藤般依附在大樹上,隱藏在影子中,連鳥雀都難以察覺。殺人時一擊斃命。“發現了不能發現的東西,自然是死路一條。”三喜笑眯眯地對刺客的死因做出歸結,“殿下說是不是?”血液濺至顧景懿的衣角手背,讓他止不住蹙眉,無心回答三喜多此一舉的問題。太過惡心。他得去抱抱他的阿昭,聞一聞阿昭的味道。他厭煩地扭頭,猝然對上了一雙平靜的眼眸。……寧元昭不知何時醒了,正異常認真地看著他。顧景懿定在原地般,沒有再上前,直至寧元昭喚了一聲:“殿下。”他走過去,寧元昭拽了拽他的衣角,他順勢單膝跪下。寧元昭抬手,慢慢擦掉他手背上的血跡。他聽見寧元昭說:“殿下,阿昭也發現了……你要殺了阿昭嗎?”顧景懿反握住他的手,很輕地在他手心拍了兩下。“小懲大誡。”這是顧景懿的回答,連帶著兩個落到寧元昭手心的吻。像是安撫。又像是……討好……寧元昭眨眨眼,勾出一個很淺的笑容,“殿下,抱我一下。”顧景懿緊緊攏住寧元昭,寧元昭伏在他耳側,小聲說:“可以。”可以喝他的血。“這次輕一點吧,殿下。”剛才太用力,把他痛醒了。說完要求,寧元昭又醒悟了什麽似的,笨拙地親了下顧景懿的臉頰。說是親,其實就是碰了碰。然後安心地失去了意識。-同一時刻。獵場,七皇子幄帳。醫師來來回回進出,救治著昏迷的顧琰。一個時辰前。熙成帝帶著兩位皇子獵獸之時,發生了一件不小的意外。一隻被他們圍捕的豹子突然發了狂,險些傷了熙成帝,多虧七皇子顧琰反應及時,搶先一步擋住了豹子的進攻。隻是他的馬因此被咬,受傷驚惶,居然不受控地向著草場深處狂奔。顧琰則在馭馬時不慎跌了下來,撞到腦袋,當即昏了過去。現下仍沒有蘇醒。皇帝幄帳中,夏德全泡好一杯溫熱適宜的濃茶,彎著身遞給熙成帝。熙成帝浮開茶沫,飲至五分,問道:“小七如何了?”夏德全:“還未醒來。醫師說七殿下腦袋磕出淤青,恐怕在腦子裏積了血。好在七殿下機敏,墜馬前應是用胳膊墊了下,才不至於太過嚴重。”“這還不算嚴重。”熙成帝神色沉肅,“小七什麽時候能醒?”夏德全腰彎得更低:“醫師已為七殿下施針治療,說三五日後,血散個大半就能醒來,隻不過胳膊得好好養上一年半載。”熙成帝:“小七是個好孩子,朕以前太疏忽他了……他未與朕離心,倒是難得。”夏德全:“小孩子不記事的,父子之間總是親近,七殿下一直尊崇著陛下呢。”熙成帝點點頭:“豹子發狂的事,可有查到異樣?”夏德全:“未曾。”獸類發狂並不罕見,怕就怕在是有人故意催動。如今沒有,熙成帝本應當安心,可他想著豹子發狂前那可怕的獠牙,便怎麽也鬆快不下來。命犯紫微……這四個字又一次浮現於腦海。下一刻,茶盞被用力磕在桌麵,瓷破茶灑。夏德全不慌不忙將茶水收走,換上了一盞新的上來,同時細心地問:“陛下,您身子不舒服嗎?要不要請醫師來瞧一瞧。”熙成帝擺擺手:“重機如何?”夏德全:“挨了板子後請了醫師救治,這兩日好得差不多了,收拾好行裝出了城,沿途算命為生,倒是不收大錢,僅供饑飽。”熙成帝頓了許久,說:“跟好他,看他身後是否有人指示,若沒有,年前將他帶回。”夏德全:“是。”就在此時,賬外的護衛兵高呼有急事啟奏。“進來吧。”熙成帝頭疼地揉了下額頭。“啟稟陛下,宸月殿下和寧少爺在林中遇刺!”護衛兵言簡意賅,“殿下無礙,寧少爺受了重傷。”熙成帝臉上一瞬間慍怒陰沉:“快馬帶著醫師前去救治。”“是。”護衛兵急匆匆地下去了。熙成帝卻坐在原地,紋絲不動。夏德全早在護衛兵啟稟時就悄悄退出了幄帳。再進來時,熙成帝臉上的憤怒消失無蹤,唯獨眼神中還能看出些微不悅。不消熙成帝說,他便主動稟報起剛得來的消息:“陛下,派出去的九名暗衛盡數身死,包括天級的二號……沒有探出公主是否安插人手……”“那這些廢物是怎麽死的,別告訴朕是宸月一個人殺的。”熙成帝的語氣很沉。“是……寧少爺……”“哦?”“二號頸邊的刀口,與寧少爺的刀刃相符,其餘暗衛身上亦是。”熙成帝平靜下來:“朕倒是小瞧元昭了。”夏德全:“奴才怕宣正侯,會追究此事。”“一定會追究。”熙成帝拍了下桌子,“二號性子太過輕狂,居然敢違背朕的命令,重傷寧元昭。小覷對手,死不足惜。”若不是寧元昭在,傷的豈不就是宸月……熙成帝稍一想想就覺得後怕。他竭力斂了怒氣,周身緩然漫上消沉。“小夏子,你說朕這次是不是有些急了。”自從那日重機為宸月批命起,他又懷疑起宸月會有忤逆犯上之心。加之菩提寺山高路遠,縱使他有派親兵看守,也保不準宸月會暗地裏培植自己的勢力。便想趁著秋之機探上一探。沒想意外把寧元昭扯了進來。寧元昭……忽地,他想到什麽好主意般笑了一下,“朕記得宸月在和元昭鬧矛盾。”夏德全“哎”了一聲:“自那日公主讓世家子們護駕後,兩人的梁子可是越結越大。”“再大的梁子,也比不過生死,英雄救美,最是能引人愛慕。元昭立了大功,朕也該獎勵獎勵他。”“陛下的意思是……”“此事不急,先把暗衛的事處理幹淨。”“是。”-寧元昭是夜裏蘇醒的。他伏在軟褥上,胸膛除了一條硬邦邦緊繃繃的白色繃帶,便再無他物。他後背上的傷口動起來還是會痛,但較之受傷當時好太多,想來應該是被細心地照料過。寧雲霄則坐在軟褥邊,撐著拳合眼看護他。他稍稍動了動,努力忍住吸氣聲,卻不想如此小的聲響還是驚醒了他爹。寧雲霄按住他的肩膀,摸了摸他的額頭,說:“醒了,不要亂動,想做什麽告訴爹。”“爹,小紅沒事吧?”“一點蹭傷,正在馬棚裏歇著,養兩天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