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明塵說:“是他來打擾了我們,不是我們打擾了他。”我眼睛一亮,可不是這個理兒麽!二哥大半夜的不睡覺,還在我和王妃的營帳中煩我們,我當然不用顧忌他的想法了!楚颯無奈地一笑:“雖然我的存在很不合時宜,但是小三兒,你也隻能暫時忍耐一下了。”我美滋滋地在季明塵腿上躺下,捏住他腰間的鑲穗。他單手摟著我的肩膀,另一隻手移動沙盤上的兵馬,表情又恢複了沉靜。方才我還有些無聊,現在卻完全不無聊了。近距離地觀察他,我能看一整天。他袖口帶起微風,淡淡的沉香味漫入我的鼻腔,我感覺自己醉了。季明塵語氣自如地說著話,桌下的手卻不時揉揉我的肩膀,捏一下我的手指,或者理一理我的頭發。我被這隱秘的親密感完全迷住了,羞得臉燙。“淮渡北麵可小打一場伏擊。”“此處可以……”一塊綠豆糕遞到嘴邊,我咬住時下意識舔了舔他的指尖,季明塵話語一頓,隨即若無其事地接上方才的話:“……利用地勢,看能否夜襲。”與此同時,他收回手指,輕彈我的腦門。楚颯說:“確實地勢極好,若非常年駐守此地,完全發現不了異常啊。你若是不說,我完全想不到,可以這樣打。”居然彈我。我抓過季明塵的手,用牙齒輕輕啃他的指尖。他的身體僵了僵,抽出手來,捂住我的嘴。季明塵說:“今晚火藥退敵,西胡暫時撤回,但必不會太久,就會整軍……嘶……重來。”居然捂嘴!我用力瞪他,舔了舔他的手心。他立刻縮回了手。我得意地衝他搖了搖舌頭。楚颯的聲音還在繼續:“我知道。我已經下令整軍,在剛才說的那幾個地方嚴加防守,再撐個兩天應該不成問題。”“該說的已經說了,剩下的楚將軍找營官商議即可。”季明塵突兀地說。楚颯可能也意識到打擾我們太久,又說了幾句話後便帶著營官和士兵離開了。營帳中隻剩我和季明塵。我敏銳地感覺到危險逼近,迅速從他懷中離開,向角落縮去。季明塵挑了挑眉看著我。我忙咬住下唇,可憐兮兮地說:“仙人,我困了。”他傾身過來,緩緩地說:“現在才說,會不會太晚了?”身體陡然騰空,一聲驚叫卡在喉中。後背接觸到柔軟的床鋪,我小聲地做著最後的嚐試:“我……腿受傷了,動不了。”季明塵的手指不動如山,褪下了我的裏衣。他的嗓音尚有幾分沙啞,緩聲說道:“我來動。”他欺身壓了上來,用舌尖描摹著我的耳骨,低沉的聲音聽在我耳中,卻震耳欲聾:“點了火還想跑,是不是太晚了?”今夜燭是暗的,天是冷的。他是暖的,也是甜的。我抱緊他的腰,小聲地說:“沒有想跑。我一直在原地等你。你回頭就能看見我。我一直很乖很乖的。”他吻著我,唇舌灼燙。思緒飄到格桑花叢,那晚的月是圓的,風是暖的。再睜眼,已是紅日高掛。熟悉的吻把我喚醒,我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聲音含混:“轉過去。”他聽話地轉身,我在他後背摸索,果然摸到一道淺淺的傷痕。已經結痂,一看就是指甲抓出來的。我清醒過來:“是我那天抓的嗎?疼不疼啊。”“已經好了。”我看了那條傷痕好一會兒,心裏有點難過,我對他說:“以後要是我傷到了你,你要及時跟我說。你知道我可能反應慢,忘事兒,但你要是不告訴我,自己默默忍傷忍痛,我會難過的。”季明塵說:“小傻貓,你照顧好自己就好。昨晚有沒有做噩夢?”我想了想,咧嘴笑了起來:“沒有!”他果然沒有騙我,他說在夢裏把追我的人打跑了,那就是真的打跑了。季明塵輕笑道:“那就好。不謝謝哥哥?”我說:“你是我的王妃,不是我的哥哥。”季明塵湊過來看我:“阿翊還學會過河拆橋了。”我揚起下巴,得意地說:“我已經不怕了,也不會做噩夢了。你別想再占我便宜!”今天進帳伺候的不是夏風,是一張陌生的麵孔。我看向季明塵,他安撫地揉了揉我的肩背。“你不喜歡,我讓他走了。”西胡入侵,草原上的氛圍明顯緊張了起來。之前悠閑吃草的牛羊不見影了,行商和牧民也躲得遠遠的。遼闊的草原更顯空曠。好在楚颯抗住了西胡的前幾波進攻,拖到了援軍到來。五萬援軍到前線的當晚,楚軍發動第一波主動攻勢,西胡被迫避其鋒芒,退五十裏。隨著我的腿傷漸漸痊愈,局勢也越發明朗。楚颯用兵偏猛和糙,不擅長以少製多。可五萬援軍一到,便是他熟悉的正麵進攻環節了,他一下子遊刃有餘起來,捷報連連。戰爭進入尾聲,牧民和行商們又漸漸活躍了起來。在第八個牧民離開後,我看著桌上的一大堆馬奶酒和小牛餅幹,驚奇不已地說:“為什麽……都說感謝我?謝我什麽?”季明塵拿起餅幹喂我,含笑道:“草原上大家都知道,閑王殿下以身犯險,孤身深入敵營,隻為竊取情報,讓楚軍能占得先機。為此受了重傷。牧民們都感謝你為了守護北漠十八州做出的犧牲。”我差點一口茶噴了出來:“我、我那明明是……明明是被拐走的……”就算是為了讓我顯得不那麽傻,也不至於編出這樣一個故事來吧!季明塵說:“說明大家都喜歡你,所以願意相信。”我說:“為什麽喜歡我。”“因為你最可愛了。”季明塵微笑說道,“大家都說,能娶到這樣的夫人是我的福氣。”我差點又噴了一口茶,加重語氣提醒他:“是嫁!是嫁!而且,你才是我的夫人!你是我明媒正娶的王妃!”季明塵挑了挑眉,不語地看著我。我莫名心虛,挺直腰杆說道:“看、看什麽看!等、等我腿好了,我也能動!到時候你別哭著求饒!”季明塵嘴角抽了抽,卻很給我麵子地誠懇說道:“我很期待那一天的到來。”我輕輕哼了一聲。隨即陷入沉思。流言不會無聲無息地傳出,必有人在後麵推波助瀾。臨行前皇後的話又浮現在腦海。“……要是能再撿個軍功就好了。這樣一來,資曆和聲望都到位,等回京再接個大案,火候也就到了。”我苦笑著說:“皇後倒還真讓我撿個軍功。”季明塵又喂我吃了塊小牛餅幹,說:“你二哥在給朝廷的軍報上,應該也重點提了此事。現在,估計京城上下都知道閑王孤身入敵營的故事了。”我說:“二哥不像是會在這種事情上做文章的人。”季明塵說:“身在局中,有時確實會身不由己。流言傳出是皇後的意誌,他必須表態。”我想起那日的射術比賽,第一輪中楚颯射出了九十九環,下場和他和楚竣擊掌,兩人都笑得真心。可他卻因為我卷入了這場鬥爭,年初被扣留京城,還因為北漠十八州的事情和楚竣杠上,丟了兵部右侍郎的虛銜。那擊掌間的相視一笑,本是皇室中難得的兄友弟恭。可現在已經沒有了。我喃喃地說:“我希望他隻用操心打仗的事情,不要卷入這些彎彎繞。白天打仗,晚上和牧民喝酒玩骰,那才是他該過的生活。”季明塵意有所指:“會的。”我長長地歎了口氣:“有皇後在暗中做這些動作,傻子也能當太子,當皇帝。隻是不知道回京後,她又會給我安排什麽大案。”季明塵揉了揉我的腦袋,說:“想那麽遠做什麽。還早著呢。等敵退,回京前,允許你再喝醉一回。”我眼睛一亮,湊上去蹭他的臉頰。他低頭吻我,我心裏便軟得隻剩格桑花了。我說:“娶到你這樣的夫人,才是我的福氣啊。”第64章 我養傷的這段時間, 小女孩索娜經常來找我玩。一開始,她在營帳門口怯生生地盯著我。我讓下人端來熱茶和點心,邀請她和我一起吃。她坐到我旁邊, 給了我一把小牛餅幹, 細聲細氣地說:“索娜自己做的。”索娜有一雙美麗的大眼睛,黑亮澄澈,倒映著藍天和草原。我覺得這雙眼睛很熟悉,後來才想起, 鏡中的我也有這樣一雙眼睛。或許這就是她喜歡和我玩的原因。她經常好奇地打量我,我一看她,她又裝作若無其事地移開目光。熟悉起來後, 她帶來彈珠、竹蜻蜓和小風車,還有好多我沒見過的小玩意兒, 讓我和她玩。每回玩得忘了時間, 炊煙升起時, 牧民老塔布都騎著大黑牛來喊她。索娜依依不舍地和我道別, 第二天又會準時來找我。我悄悄問她,為什麽喜歡和我玩。她說, 周圍都是無趣的大人, 隻有我和她一樣,是有趣的小孩。我說, 我不是小孩子, 我是娶了媳婦的大人了。她便咯咯直笑。伊蓮是一頭黑白相間的壯年母牛, 是索娜最喜歡的牛。每日中午, 她就騎著伊蓮來找我。伊蓮悠然地吃草歇息, 暮色四合時, 又馱著索娜回去。前幾日, 伊蓮生了一頭純白的小牛犢,索娜要送給我當禮物。我說:“你幫我養著好不好,等我下次來,我就騎著它散步。”她說:“小楚哥哥還會回來嗎?”“當然會。”我說。季明塵答應過我,要帶我去北邊。我很快就會再次回到草原。她開心起來,讓我給屬於我的小牛犢起名字。我仔細想了想,望向一望無際的草原、湛藍的天空和悠閑的牛羊,想到那夜的篝火和格桑花叢,咧嘴笑了起來。“快樂,就叫快樂!”要永永遠遠這麽快樂。索娜也笑了起來:“那就叫米哈。”她告訴我,在他們的語言中,米哈就是快樂的意思。她眼眸清澈地看著我:“那索娜幫小楚哥哥把米哈養大,等著小楚哥哥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