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無話,柳魚突煩惱道:“若是我們將來的孩子也這般頑皮,該如何是好?”他覺著他根本就舍不得對自己的孩兒下這麽重的手,可若是發生了這種事,不立時管還不行。李青山也沉默了,他覺著他也下不去手。思索半晌,李青山終於想到法子了,高興道:“叫娘管!”他小的時候,他娘揍他,比這還狠。柳魚一聽,也笑了,脆生生道:“是個好主意。”……除草的活斷斷續續幹了又有七日,基本算是把麥田裏的草大部分都消滅幹淨了,後麵便時不時的過來轉轉,看著有長出來的再拔掉就行了,但不會再像這次這麽累了。這幾日李青山賣豬肉和劁豬一直賺錢,柳魚做的榆錢窩窩也接連賣了幾日賺了一些,加上叢春花給人辦喜宴席麵那一下得的六百多文,柳魚和李青山手裏很快便有五兩多銀子了。而他們的肉鋪子也終於要定下來了,租的就是廣老板的。就在南坊街,不過跟一直出攤的地方稍隔了一點距離,但更接近這個坊市的中心,平常到這一處的人也多。和很多的臨街鋪子一樣,都帶個小院兒,從後街便能進來。這條街是主街,後街寬敞些,騾車行進足足夠用了,巷尾就帶水井,挑水方便,開鋪子也便利些。相應的,要價也高,一月六百五十文呢。李青山和柳魚今日收了攤,便去與廣老板訂了契,請的這條街的主管衙役做的公證人,契書一式三份,一下交了半年的租金,花了三兩九錢。按了手印後,廣老板拱手,笑嗬嗬道:“李老板財源廣進呐。”這小夥子打從出攤第一日他就在那買肉,這麽長時間踏實能幹,看著他慢慢買了騾子,如今又租了鋪子,他竟還頗覺欣慰。李青山在人前還是很穩重的,還禮道:“廣老板也是。”待到他們都離開了,李青山才“發瘋”,關上鋪子門,一把便圈著柳魚的腿將人抱起,轉了好幾個圈,興奮道:“我們有鋪子了!”柳魚扶著他肩膀也輕輕笑出了聲,這些時日的辛苦總算迎來了收獲。他望著糙了也黑了許多的李青山滿眼都是心疼,這都是他風裏來雨裏去,數九寒冬裏也要使力拉板車,一點一滴掙回來的。柳魚眼睛不知不覺間蓄了許多水光,他有些想哭。李青山給他擦眼淚,粗聲道:“哭什麽,高興的事。”柳魚笑著眼淚卻落了下來,說:“我就是很想哭。”李青山無奈一笑,又輕輕地用指腹給他擦眼淚。柳魚再也忍不了了,緊緊抱住了大傻狗,臉埋在他脖頸間掉眼淚。掉了一會兒眼淚,兩人才細細規劃起鋪子來。這鋪子小院不算大,但還算五髒齊全,朝南向兩間臥房,朝北一間灶房和一間柴房,沒有騾棚,首先得自己在進院門處給騾子搭個棚子。前鋪朝東,上一個租戶是開點心鋪子的,但因這條街四岔路口那處新開了一家又大種類又齊全的點心鋪子,漸漸將他擠兌的生意不好了,便退租去別處開鋪子了。因著上一個租戶是開點心鋪子,客人要進店挑選,所以這鋪子中堂略寬敞些。但於李青山和柳魚而言,開肉鋪子,還是單辟出一個大窗戶方便。這前鋪左右兩邊兩個窗戶都不夠大,還得再擴一擴。除此之外,鋪子外頭還得刷一層清漆,翻新一下,好叫人一眼看上去就知這處開了個新鋪子。房子問題急需修整的就這三處,其他的便是內部的裝潢。房子內基本的炕灶和桌椅還是有的,但鍋具得自備。另等窗戶改造好了,還得根據窗戶高度和李青山的身長定做一張高度合適的長案,不然長期彎背切肉,肯定得落下毛病,這是柳魚覺得最緊要的一點。加上牌匾、招牌幌子等,雜七雜八的算下來,其實得不小一筆錢。兩人手頭暫時沒那麽多錢,便商定能將就的先將就用一段時間。等把鋪子油漆刷好、窗戶改好了,牌匾掛上便開業。畢竟這鋪子多租一天不用就浪費一天的錢。城中便有專門定做牌匾的鋪子,夥計上門量門寬,製作好了還包著給你裝上,價錢依據你選的木頭材質,是否雕花等等而不同。兩人自是選了一個造價最便宜的,這定做牌匾的鋪子在城中做得是長久生意,也不因此看輕他們,夥計還極力推薦,“兩位老板,不同時定做個招牌幌子?城中的商鋪都有!”為了能更好的吸引客源,城中商鋪可謂是花樣百出,有懸掛幌子旗幟的、有掛花燈把門樓子裝飾的格外漂亮的、還有叫夥計們拿著小銅鑼、撥浪鼓在鋪子門口大聲叫賣的。但他們開的是肉鋪,用不著搞那麽些花哨的,隻掛個招牌幌子叫人遠遠能看到這裏有個肉鋪便行了。為了省錢,柳魚早打算自己繡招牌幌子,所以婉拒了這夥計。夥計也不惱,便給他們結了帳,“榆木四字牌匾一副,承惠二百文,三日內包給您做好,您請先付定金一百文。”李青山給了錢,夥計說了幾句吉祥話,客客氣氣地將他們送到門口。之後又請人改建窗戶,因著前鋪牆麵本也是木板拚成的,修整起來也不算麻煩,價格便宜,人家隻做一扇不願意,便同時改了兩扇窗戶花了八十文。但清漆貴一些,整個前鋪的一麵木牆帶上柱子得刷至少四斤漆,約得花個二百四十文。兩人計劃下月初六開業,眼下還有十日,正好這十日出攤之時還能同老主顧們多宣傳宣傳新鋪子。一切暫落定,回去路上的心情都是無比輕鬆的,兩人收了一頭毛豬後,趕著騾車回到了家。家中已等候多時的叢春花手拿著租賃契書,看了又看,最後喜極而泣,“青山,快!咱們上山告訴你爹去!”第68章 等李青山和叢春花一起上了山,柳魚心中還酸澀的厲害,暗暗地抹了兩把眼淚。關老太太摸他的頭,語重心長地說:“日子都會好起來的。”說起來,其實沒有誰比她更苦了,柳魚努力笑著,眼睛已起了一層霧氣,重重地點了點頭。租賃鋪子穩定下來有個正經營生了是一件大喜事,中午柳魚做得野蔥炒臘肉特意多切了許多臘肉,李青山和叢春花吃得那盤多放紅辣子,他和奶奶吃得單獨盛出來。除此之外,柳魚還備了酒,這酒還是上次叢春花給慶嬸家辦喜宴席麵,因為辦得好又周到,事後人家提著東西上門感謝的時候送得。一碟放足了料炒得油滋滋的臘肉、一碟涼拌田間的野菜。兩道普通的家常小炒便算是一家人慶祝的席麵了,柳魚給每人都斟了一杯酒,一家人碰了個杯。叢春花喜道:“接下來便等我大孫子了!”李青山看柳魚,柳魚臉紅紅地輕瞪他。吃了一杯薄酒,用過飯,李青山先去找一個他叫太爺爺的人求了“李記肉鋪”四個字。之後便去了小雪家那邊,她家已動工了,錢不多,就先起兩間住著,李青山去看看有沒有能幫忙的地方。柳魚則在家趕緊開始製肉鋪的招牌幌子,這倒也簡單,白底黑字紅邊兒,夠大夠顯眼便成。柳魚計劃將李記兩個字繡小一點橫排在幌子最上麵,將肉鋪二字豎排繡得大一點,另外再打些絡子,做些穗子縫在上麵,將幌子做得再漂亮一些。關老太太給他幫忙,叢春花則擼擼袖子開始收拾家裏,在院子裏同關老太太和柳魚說著話先將剛剛用的碗筷和鍋利索地刷了,接著便拿專門打掃豬圈的掃帚去清掃家裏的騾棚、豬圈和雞圈。過了一會兒,柳魚便見她興衝衝地從後院跑出來道:“呀!家裏的小雞下蛋了!”……都是同一茬的小雞,一隻開始下蛋後,其他的便陸陸續續的都開始下蛋了。母雞一共有十隻,一天能產七八個蛋左右。要是在旁的人家,該是積累起來,就拿去賣了,這一天也得換個十五六文錢呢。但李青山家這不是在盼小娃娃嘛,李青山和柳魚都要多補補,關老太太年紀大了也得多補,叢春花一想,幹脆就都留給家裏吃。把身體養得倍兒棒,才能將日子越過越紅火。臨到月底,學繡活的三個丫頭也都學滿三個月了,三個丫頭家裏都紛紛表示還要自家丫頭接著學。本是心裏沒底,想著就費上這三個月的錢看看自家丫頭有沒有那個天分了。誰知,才學三個月,繡起花來竟已有模有樣了。前陣子關老太太給三個丫頭布置了課業,要求一人做一個香囊,三個丫頭便將這三個月學到的本事都用上了,說起來雖是做得跟外頭賣的還有很大的差距。但八九歲的孩子,做到這般已不得了了,且鄉下人身上穿戴的東西鮮少有繡花樣的,戴個這個還是挺稀罕的。楊秋芹和其他兩個丫頭的奶奶天天戴著香囊出去顯擺,弄得好些人起了心思,也想叫自家丫頭或小哥兒去學學。柳魚、李青山和叢春花都不同意,關老太太年紀大了精力有限,加上巧姐兒,一日帶四個丫頭解解悶已行了,哪裏還能多帶。這一下叫當初想等三個月再看看的人家後悔不已,當初咋就不幹脆的將自家丫頭送過去呢!而除了小雪家以外的其他兩家都有了些緊迫感,見楊秋芹天天往李青山家送豬草,他們也開始送。弄得叢春花哭笑不得,與柳魚一合計,最後幹脆擺開了跟這三家講,三家輪流,春夏秋裏每天給家裏送二十斤豬草,冬日之前幫著家裏把青料備齊,以後逢年過節就不必再備節禮了。這樣家中少個天天要幹的活也輕省一些。這三家的人哪兒還有不同意的,畢竟豬草一點也不值錢,還是三家輪流著幹,比起節禮來這算什麽?總之,而後割豬草的時候莫有不盡心的,盡挑些騾子和豬頂頂愛吃得送來。因為自己占了便宜,心中不安,隔三差五的還要送些新鮮的小菜給李青山家。不過,這是後話了。眼下確定好三個丫頭還要繼續學繡活後,柳魚他們第二日要去叢大舅家吃滿月宴。一想到明天去叢家村很有可能會見到那個王好兒,柳魚就翻來覆去的睡不著覺。李青山剛有點睡意,聽見他翻身,一下便醒了,側過身從背後抱住柳魚,有些睡意朦朧地嘟噥著嘴問他:“怎麽了?睡不著?”“我把你吵醒了?”柳魚有些歉疚,因著鋪子開業後,李青山就準備一日殺兩頭豬了。平日裏,不過節不逢大集,若是想把兩頭豬都賣出去,待在鋪子裏的時間肯定比擺攤的時間長的多。這樣以來,李青山幹家裏活計的時間便少了,因此這幾日收攤回來,他一點也沒閑著,一直在山上砍柴,很是累。柳魚轉過身,暗夜裏,他看不清李青山的臉,便捧著李青山的腦袋,摸索著親了親他下巴,有些心疼地道:“睡吧,我不弄動靜了。”李青山開始哼哼唧唧,最後緊緊抱著柳魚一個翻身將柳魚壓在了身下,“你這樣,我怎麽能睡著?”“快說!到底怎麽了?”李青山已精神了。柳魚支支吾吾的,最後被李青山掐了一下屁股,才招認,“我…我…我想起那個王好兒氣得睡不著!”李青山浮在柳魚身上笑得不成,柳魚覺著他胸腔都震動了,氣得掐他,“有什麽好笑的!要不是你招來這爛桃花,我今日何必這般?”“天哪!”李青山覺得自己冤枉死了,同時也趕緊給柳魚表忠心,“誰管那什麽勞什子爛桃花?我想摘得桃花隻你這一朵!”柳魚唇角有些不自覺地上翹,又被他壓下去,撥弄著李青山的裏衣領子道:“你們這些臭漢子都是朝三暮四,說一套做一套的!”這下生氣的變成李青山了,他大手緊緊箍著柳魚的腰逼問:“除了我,你還了解哪個漢子!”柳魚唇角的笑意這下怎麽也壓不住了,他兩手捧著李青山的腦袋道:“是啊,除了你我還了解哪個漢子?”他尾音跟帶了小鉤子似的,呼出的熱氣更搔地李青山渾身癢癢,李青山在柳魚身上蹭啊蹭,最後在柳魚耳邊悄悄說:“既然你睡不著,咱們來造崽崽吧?”柳魚臉一紅,手環著李青山脖頸,聲若蚊蚋地應了聲,“嗯。”李青山狂喜,拉過被子蒙住了兩人的頭。……第二日,兩人都換了得體的衣裳。柳魚還戴了李青山送他的發帶,簪了李青山後來又新給他做的狐狸簪子。新的狐狸簪子雖是要比最初那個好看,但在柳魚心裏最喜歡的還是最初那個,就是那個太醜了,李青山說什麽都不叫他簪。如今二月底了,明個兒就進三月了,棉衣已完全脫下,柳魚穿了春衣,更襯腰身。早先叢春花計劃春日裏買些鮮亮的布給一家人都裁新衣,但先買騾子後又租鋪子,諸事用錢的地方多,便將裁新衣的事暫時延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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