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你是要你的燒烤攤子,還是要你的這條右腿!”


    “你說憑什麽?憑老子是徐大榮,憑你搶了我家姑姑的生意!也不看看鋼鐵廠前的那塊地!”


    “嗐,徐哥,廢什麽話,直接敲斷他的腿就是,我動手,用不著髒了你!”


    “莫說廢話,先把他的東西給砸了!還他媽的敢修!不想活了!”


    “哐當”一聲巨響,看樣子是鐵架子之類的聲音被掀翻了,然後“咣咣咣”的悶響,是鐵棍砸落的聲音。


    聲音驚醒了正在臥室裏昏睡的年輕人。


    陳江洋睜開眼,入眼的是低矮泛黃的天花板,逼仄的屋子裏擺著八十年代風格的家具,牆上貼著幾張鋼鐵廠文工團的海報,身下的床,硬的像是整塊石頭。


    旁邊還掛著撕了大半的日曆:1988.08.05。


    日曆上寫著排娟秀的小字:“哥哥快點好起來。”


    這是……自己穿越回到了八八年,自己第二次高考失利、受不了如此重大打擊,臥病在床的那段時間裏?


    “你們這幫癟犢子,敢砸老子的東西,老子跟你們拚了!”


    驀地,一聲從絕望中發出聲的怒吼,透過緊閉的房門,傳了進來。


    緊隨著,就是“啊”的一聲慘叫,還有重物倒地的聲音。


    陳江洋猛地從出神中驚醒。


    終於意識到自己穿越回到了哪一天:


    是自家老舅去第一鋼鐵廠賣燒烤因為攤位衝突,惹怒了鋼鐵廠副廠長兒子、安保科副科長徐大榮,被徐大榮上門尋仇敲斷了小腿骨的那天!


    所有的悲劇,也是從這一天開始。


    上輩子的自己自私到了極點,偏執的拿著家裏的存款去了省城念高中,耽誤了老舅的治療,害的老舅從此瘸了下半輩子。


    姥爺經不住如此打擊,一病不起,沒能撐過當年的冬天。


    自此年近花甲的姥姥和半瘸老舅承擔了生活的重任,供養兄妹倆上學,奔波勞累,姥姥最後病逝在九六年的炎夏。


    老舅一輩子待在鶴城的小房子裏。


    後來無論是已經是餐飲大亨的自己,還是定居國外的小妹,接他在身邊居住,他從來不肯。


    “我要留在這裏,我在這裏,根就有了。”他每次拒絕都是這樣的說,實際上樸實敦厚的老人是不想麻煩和拖累自己的外甥外甥女。


    陳江洋來不及細想,多耽誤一分鍾,老舅的腿就有瘸一分的危險。


    踉踉蹌蹌的衝到了房門邊,猛地用力扯開了房門。


    擰身從臥室邊的廚房裏拎了把菜刀出來,朝著客廳大吼了句:“都特馬給老子住手!你們敢動下我舅舅試試!”


    四處散落著各種燒烤攤零件、一片混亂的客廳裏,七八位拎著鐵管鋼卷二十出頭的年輕人,以及中央處壓人的苦臉中年男人和被壓的痞相小青年,齊齊扭過頭。


    不過十九歲,大病初愈,清秀的臉蛋蒼白的像是張紙,白色的襯衫根本罩不了他削瘦的身形,仿佛一陣風都能在他身上打上兩三個回旋。


    可像極了城外大澤山裏餓極了的孤狼。


    小地痞們被他不要命的氣質所懾。


    一時間,竟然沒有敢出聲,氣氛詭異的安靜。


    片刻後,“你他媽的是誰?找死不是?”


    “媽的,小崽子裝什麽,幹他!”


    “老子今天他媽的連你的腿也一起打折了!”


    哄亂嘈雜的聲音湧起,這幫年輕人口中罵罵咧咧,但誰也不敢衝上前。


    可不知是誰嚷了句“這小子就是前幾年庫房失火時被燒死的兩個倒黴鬼的兒子,膽小的很”後,罵聲轟的炸開,當下就有四五個家夥拖著鐵棍,或壞笑或獰笑的逼上前去。


    陳江洋瞥去一眼,那個家夥有點兒印象,一個學校的,劉劍,鋼鐵廠安保科科長劉方的兒子。


    壓著徐大榮的老舅見到這場麵,心裏慌了。


    急忙忙的大喊道,“小洋,你趕緊進屋關上門,大人的事你管不著!發生了任何事都不要出來!”


    陳江洋腳下未動,看到老舅腿還是好好的,緊繃的心弦鬆開,也冷靜了下來,冷視著走來的幾人,這才意識到自己衝動了。


    這幫人可不是什麽正式混街頭的,曉得輕重厲害。


    都是一幫仰仗父蔭,下手沒個輕重的愣頭青,前世第二次嚴打的時候,沒少幾個被抓起來吃了花生米。


    “舅,你先起來,”他臉色平靜下來,移過目光,“把榮哥也拉起來,地上冷,容易凍感冒。”


    頓了頓,聲音冷的像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掃向那幫鋼鐵廠子弟們,“還有,你們現在把我舅和我打了的話,一個月三百塊錢的保護費,可就永遠都沒有了。”


    這句話出口,所有人都愣住了,麵麵相覷。


    他們的腦瓜子,一時間很難理解今天動手打了人和損失幾百塊錢有什麽關聯。


    七八名小混混,齊齊的扭頭看向自己的老大,眼神詢問著動手還是不該動手。


    徐大榮滿腦子的漿糊,瞪著雙眼,茫然不解:“你這個小崽子,說的話什麽意思?特馬的給老子解釋解釋!”


    “鶴城這麽大,我不需要和你家的親戚去鋼鐵廠門口搶生意,”陳江洋的口氣依然平淡,“我們去別的地方擺攤子,為了保證不會有人砸我們的攤子,我和我舅每個月給你們三百,出了對頭,你們幫我擺平。”


    老舅頓時急了,連忙出聲,“洋洋,使不……”


    可是話還說出半句,就被陳江洋用不容置疑的眼神堵了回去。


    一向老實巴交的他從未在自家外甥身上見過如此淩厲的眼色,不由得驚呆了,怔怔的站在那裏,雙手都因為緊張失措不知道往哪裏放。


    徐大榮和小弟們麵露恍然。


    這下明白了,陳家換地方擺燒烤攤,不過怕被別人砸了場子,出價三百,請他們幫忙看著。


    恍然之後,就是大喜過望,瞧向陳家兩人的目光都變得炙熱了起來:那可是三百塊,比廠裏上班的收入還要多!


    能夠去歌廳舞廳和溜冰場快活好幾天了!


    想到快活瀟灑的生活,徐大榮的眼睛發直,喉嚨也有些幹,目光中滿滿的都是貪婪:“你個小崽子,說的可是真的?三百塊,可不是小數目!”


    家裏的那位姑父姑媽,占了鋼鐵廠前的那塊風水寶地搞個體戶,平時錢就不說了,連逢年過節送條煙送瓶酒還摳摳索索的,還總說蝕老本。


    “對咧,你莫要騙老子們!”


    “幾百錢,你們有那麽多的錢給麽!”


    小混混們又嚷嚷了起來,此時又開始不信天上掉下錢來撿的好事。


    “我騙你們做什麽?徐大榮,你可以問問你那摳門的姑媽一個月能賺多少錢,”陳江洋毫不客氣的給徐大榮心裏埋釘子,“我家就在這裏,想跑也是跑不掉的,一個月後,拿不到錢,你們再過來砸也不遲。”


    混混們聽的點點頭,又相信陳江洋的話了,畢竟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廟不是?


    “那好,一個月後我就過來收賬,你們敢不給錢試試看!”徐大榮琢磨片刻,終於點點頭,麵色狠厲的撂下句話。


    “哥兒們,咱們走!”


    七八人呼嘯而來,又簇擁而去,隻留下了客廳裏滿地的狼藉。


    “洋洋,你真的每個月給他們三百塊錢啊,你要曉得在廠裏上班,一個月累死累活最多能賺到一百多塊啊!”


    等混混們走後,老舅關上了鐵欄門,急切的問道,語氣中有些抱怨外甥的自作主張。


    “我敢給,也要他們有那個命收到才行,”陳江洋的聲音分外冷冽,“可惜沒能讓他們趕上嚴打時間,沒辦法槍斃,隻能坐個十年八年牢了!”


    他的目光定在床頭櫃上的那張照片上,身上殺氣迫人。照片中,穿著第一鋼鐵廠製服的夫妻笑容燦爛。


    他可記得,六年前鋼鐵廠庫房失火時,本該按時巡邏的保安隊,生生的晚了一個小時!


    九十年代末,一個賭鬼搶劫後被捕,招供時,意外的揭開了鶴城走私大案的麵紗。


    賭鬼名叫周紅河,曾經是鋼鐵廠的副廠長。


    據他所招供,鶴城第一鋼鐵廠從八十年代初期到九十年代國企改製,一直利用出口機會大肆走私。


    上到鋼鐵廠廠長,下到安保科科長,密切配合,分工明確,地方上有腐敗官員提供權力保護,社會上的豪商則負責分銷走私物品,組成密不透風的巨大利益團體。


    後來警方在案件偵破過程中,才發現陳江洋的父母並不是死於倉庫意外失火。


    而是無意中發現進貨單存在巨大問題,多次舉報未果,激怒了鋼鐵廠廠長為首的利益團體,被人蓄意謀殺。


    前世關於父母死亡真相的記憶洶湧而來。


    “既然重回這世,該吃槍子的,該判刑的,一個也不放過!”


    雖然現在的他很弱小,現在還住在鋼鐵廠提供的家屬樓中,在那巨大的利益團體前,螻蟻一般,可那又如何!


    重生了,還能慣著他們?!


    他可等不到九十年代末的遲到正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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